林七在晴姨和方姨兩人狐疑的目光中一大早再次拎上兩個食盒出門,她知道兩人發現了些許端倪,只是不敢確定而已。可蔣潔那邊不配合,她連人都見不到,更不用說使力了。
就算蔣潔的胎兒穩當,吳蔣兩家忍了三天也忍不住要過來了。
方姨對換鞋的林七說道:“大少奶奶,您每天這麼跑來跑去多辛苦,還是我和晴管家兩人代勞比較好,不然累着了您,先生夫人那裡也說不過去。”
林七穿好鞋子,擺擺手:“爸爸媽媽那裡有我,他不會怪你們的。我若是不去,就是我不尊重愛護蔣潔姐了,而且我也擔心蔣潔姐的身體,不親自去看看我還真不放心。晴姨,方姨,這幾天辛苦你們了。”
說完,在兩人的探究的目光下接過食盒匆匆走了,直到上了電梯才呼出一口氣。
路上,她瞄瞄車上的時間表盤對蔣凌的司機說:“時間有點早,司機大叔,先送我去醫院的餐廳喝碗粥好嗎?”
司機在醫院周圍唯一的一家中式粥店停車,大廳裡稀稀落落坐了幾個人,個個面容憔悴沒睡飽的樣子,都是來醫院陪護的家屬。
林七在大廳裡掃視一圈,搖搖頭,向服務員要了包房。
她這幾天爲了蔣潔和蔣凌飲食能夠規律,自己反而不能在飯點就餐,作息習慣與以往也有了改變,因此,當吳珂成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她已經喝完一碗雜米粥。
林七拿餐巾印印嘴角,看到幾天沒見的吳珂成感覺有些陌生,她站起來客氣地請他坐下,還爲他叫了一分粥。
吳珂成把眸子裡的暗淡掩藏,盯着粥碗沒動,牽嘴角笑了下,發現太勉強就收起了笑意,問道:“你找我有什麼要緊事嗎?”
林七囁喏了下,不知從何說起,頓了半晌見他在看錶,索性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是想和你談談離婚的事。”
吳珂成本來僵硬的身體更加僵硬,他坐直身體,淡淡說道:“我正在規勸着蔣潔和蔣凌的事情,她這兩天情緒不穩定,大概……”
“我是說我們離婚的事,”林七打斷他,看着他放在桌子上交握的雙手,骨節分明,十指修長,看着很有力量很有安全感,她稍稍移開目光只看着他襯衫上精緻的袖釦,他的手再怎麼好看也不是她能握得住的,“我們結婚是怎麼回事我已經知道了。大叔,你也看到了,我們婚姻的存在對你來說也好,對吳家和蔣家來說沒起到任何作用。”
吳珂成神色微動,不發一言,因爲林七說的是對的,他們的婚姻是爲了另外兩人的婚姻而存在的。他無言以對,只是眼睛更加沉靜似海。
林七一向看不出他在想什麼,見他不說話就當他是默認,她緩口氣,再怎麼把棋子的命運看作是吳珂成的,她也會傷心,入局的人現在不是那個虛榮的林七而是她。
“不是我偏袒蔣凌大哥,只是吳……大叔,請你換位思考,如果你是蔣凌大哥,自己呵護了這麼多年的妹妹突然不是妹妹,而且自己又愛上她,如此荒謬的事情,要是你的話你也不會好受吧。我只能說,當初想出這種主意的人做法太激烈了點,不過,我還是感謝你們爲我着想,沒有把我們結婚的事透露出去。”
林七不知道是怎麼用勸導和感激的語氣把這幾句話說完的,可說完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沒那麼悲哀了,吳家人不重視她,不愛她這個不起眼的家人,自有她自己來愛。
她不願自己活一世還要重蹈那些古代妃子的覆轍,她沒看吳珂成的神色,接着說:“我也感激你,大叔,謝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包容和照顧,不計較我給你添的麻煩。”
只要想着自己是渣男的家人被受害人的家人報復,她覺得自己心裡沒那麼疼了。
她暗自佩服自己說完這些言不由衷又發自內心的話時,吳珂成只覺得她可笑,可心臟爲什麼如蠶食桑葉、螞蟻啃麪包那般細細密密地疼呢?他手指需要緊緊握住才能剋制住內心灼燒的那把火。
他的嗓音有絲不經意的嘶啞:“你就不恨我嗎?”
林七微愣地擡頭看他,與他目光對上的瞬間有絲錯愕,她怎麼從吳珂成的眼睛裡看到失望呢?她不恨他,他失望嗎?
她忽略腦子裡吳珂成變態了的思想,誠懇地說道:“我不恨你,你是爲了幫助蔣潔姐,我也想讓蔣凌大哥徹底改變花心的性子。而且,我確實是累了,那些日子我很惶恐,是你照顧的我,我是真心感激你的。”
說實話,林七還真沒恨過吳珂成,兩人的關係一直平淡,要說準確點,她覺得用“最親密的陌生人”來形容再恰當不過。除了吳珂成很富有,外表很有修養很英俊之外,她確實對他一無所知。
而吳珂成這麼多日子沒混帳到動她——也可能是因爲他厭惡仇人之妹的緣故——無論怎麼說,吳珂成至少在她面前還算是彬彬有禮,沒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就算她想報復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啊。復仇這種高難度又傷腦筋的事還是留給腦子缺根筋的蔣凌來做比較好,但她相信,只要她把實話說出來,能不能再沾上吳家的邊還兩說。
吳珂成不禁笑了,她說的好像兩人商量好是最佳搭檔似的,只是合作的事情沒得到預期的效果而不得不中斷合作的關係。他真覺得蔣潔說的是對的,外表看到的不一定就是這個人的本性。他自己就是這種人。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吳珂成收回被對方注視良久的雙手,身體靠在沙發背上,雙手仍然呈交握的姿勢放在****,他閒適地一腿翹上另外一腿,身側放了份早報。
他這副樣子好像是早起後在餐桌上等着她下樓吃早餐的慵懶閒適模樣,曉輝有些發呆,美男怎麼看怎麼養眼,她甚至有點可惜沒帶照相機把此刻的他拍下來。
“你問。”她不由自主地說道,身子稍稍前傾做出聆聽狀,這是她從小養出來的習慣。
她在學校裡聽講就是這個樣子,如果她對老師有好印象,就會身體前傾,如果是壞印象就會不知不覺地靠回椅背上。
吳珂成輕聲而笑,比滿室的光華還要璀璨,口型微動,嗓音溫柔如水:“林七,上次你去蔣氏的dem是去找誰?”
“找蔣凌哥。”林七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他眸中露出失望之時,她才恍然回神,頓時有些惱恨,眼睛裡恢復清明,懊惱吳珂成竟然使出美男計來套她的話。
不過,她的話並沒有漏洞。林七又覺得慶幸無比。
“好,我知道了。”吳珂成的失望溢於言表,如果一個人在恍神的情況下還能出口便是謊言,那麼,他覺得自己再堅持下去真的好累。
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母親說林七是林家歹竹裡拔了棵好筍,他自嘲地笑笑,是不是好筍炒到鍋裡吃到嘴裡才知道。
他站起來的時候,林七也跟着站起身,見他要走,她連忙問:“張律師就是爲我們辦結婚協議的律師,既然他在這裡,我們什麼時候辦理離婚?”
吳珂成眼睛盯着門把,沒回頭,平靜地說道:“在h市結婚的,自然是要回h市辦離婚。先把蔣潔的事處理完,再來說我們的事。蔣老先生今天會過來,你回去準備下。我們的事先不要跟他們說。”
結婚?離婚?他搖搖頭,步履從容地走出餐廳,擡頭呼吸又低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裡空蕩蕩的,他就近從報亭又買了份報紙,才跑步回到醫院裡。
林七眼睜睜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遠,又要了份甜粥,只覺得吃在嘴裡竟是苦的,她煩惱地丟掉勺子,吳珂成是什麼意思?回到h市再辦離婚,到時就不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了,吳爸爸又要好一頓威.逼.利.誘。再加上在這裡發生了蔣凌那樁齷.齪事,林七現在又是站在蔣凌這邊的,恐怕今天難免有一場風暴。
林七實在是難以理解,以前說分開的時候,吳珂成說過要在一起的事情是他提出來的,以後要是分開也要由他提出,不準林七說話,但是沒想到這一次還是林七說出來的,只是沒想到吳珂成這一次不再執着於他提出還是林七提出,只是,說在H市開始,在H市結束。
古有行路難,今有離婚難。林七碎碎唸叨,把吳珂成那份報紙翻看完,以爲他給了什麼暗示,翻來覆去看不出名堂,暗責自己被這羣人的陰謀給腐化得心理有了陰影,又暗罵吳珂成就算給提示也給得明顯點嘛!
…………
吳珂成在病房裡打個噴嚏,蔣潔笑道:“肯定是雲舒阿姨又在家裡唸叨你了。”
“就算唸叨,唸叨的也是你。蔣潔,你放寬心,好好靜養,家裡人聽到你懷孕的消息不知道有多高興。”吳珂成繼續給她削蘋果,這是他今早削的第五個蘋果。
蔣潔在每個蘋果上咬一口,說:“這個蘋果有點酸,珂成,我手擡不起來,你再給我削一個吧?”
他一早上聽到這種離譜的理由已經是第五回了,還不得不配合她無奈地說:“懷孕的人就是麻煩,看在我外甥的份上,我就再削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