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杭賓館是餘杭縣委縣政府的定點賓館,經常有縣委縣政府領導在其中辦公,這樣的圍堵事件馬上驚動了餘杭縣委和縣政府。
那些這時候恰巧在賓館裡的領導,自然不會直接出面,但是消息馬上傳播出去,縣公安局局長馬向山馬不停蹄地開着自己的馬自達開出了縣城。
現場已經有人去了,他有更重要的任務。
馬向山吐掉菸頭,一路張望着,緊縮的眉頭下,依然精神的雙眼不放過路上任何一輛豪華汽車。
他要堵的人是王忠泰。
嚴家大公子駕到,這種事情馬向山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也沒有資格去嚴雨閒面前鞍前馬後的招呼……只是如果嚴雨閒有什麼三長兩短,甚至磕磕碰碰,他這個公安局長就不用當了。
這些層次太高的太子黨來到地方,其實真的是一個大麻煩,還好這個嚴雨閒還有一層身份那就是安秀商社的執行副總裁,自然有安秀商社的安保力量,讓馬向山少操了許多心。
馬向山能夠知道嚴雨閒就是嚴家大公子,還是因爲自己老婆姓璋,雖然只是沾親帶故,但在璋家還是能遞上去幾句話,也就足夠馬向山安安穩穩坐在了縣公安局局長這個位置上。
王忠泰的座駕馬向山當然眼熟,但是王忠泰經常跑工地,往往坐的就是公司的豪華越野車,馬向山不可能記得衆泰建設的每一輛工地用車。
只能靠運氣了,他打電話到王忠泰的手機上,對方沒有接,馬向山知道對方就是不想接他電話。堂堂縣公安局局長被這麼撂一邊,不得不來堵人,馬向山當然有些不爽,只是他很清楚,現在縣委書記給王忠泰打電話,王忠泰都不會接,那他馬向山就更沒有必要計較這個了。
王忠泰很寶貝這個兒子不用說,任誰的兒子小時候被拐賣了再找回來,都要更心疼幾分。現在再出現什麼綁架事件,那絕對是在王忠泰心頭的疤痕上再狠狠來一刀,王忠泰不暴跳如雷才奇怪。
只覺得時間過的很慢,遠遠地看到了一輛黑色SUV行駛過來,馬向山眯了眯眼睛,開着車迎了過去。
看到一輛馬自達側着靠過來,王忠泰不得不放緩速度,看到馬自達的車窗搖下來,王忠泰居高臨下看到是馬向山,哼了一聲,還是停下了車。
對方畢竟是餘杭縣的公安局局長,衆泰建設紮根在這裡,不可能得罪地方公安系統,電話可以不接,但是人家特地跑了過來,還不管不顧那就有些不合適了。
“馬局長,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在賓館照顧下嚴家大公子嗎?”王忠泰繼續開車,對自顧自地跑上來坐在副駕駛座的馬向山說道。
“王總,你別擔心……我電話聯繫了,貴公子沒事……所謂的綁架,只怕另有蹊蹺,你現在別太擔心……”馬向山陪着笑臉說道,對方話裡的譏諷意味只當沒有聽見。
“要是你兒子打電話過來說自己被綁架了,我和你說別擔心,你就不擔心?”王忠泰沒好氣地說道。
“關鍵是……這不是綁架吧……一般的綁架,綁匪求的不就是錢嗎?無論如何,嚴家大公子也不至於來綁架貴公子啊?”馬向山陪着小心,他的任務只是讓王忠泰穩定情緒,不要釀造出不可挽回的後果……他覺得王忠泰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嚴雨閒的身家怎麼都比王忠泰豐厚,這樣的事情定義爲綁架實在不合適。
“你的意思是他嚴雨閒比我有錢,所以他綁架就不算綁架了?”王忠泰冷笑一聲,不再看馬向山,“他要是綁架我兒子,要挾我交出洋山深水港的項目,那豈止是幾億幾十億的事情?怎麼就不算綁架了!”
馬向山愕然,他可完全不知道嚴雨閒有意染指洋山深水港的項目。他知道這個項目,可是想想以衆泰建設的實力,再加上省裡的助力,王忠泰拿下這個項目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只是安秀建設要來橫插一棍子,還真是個未知數了……在這種情況下,嚴雨閒要真的綁架王少,要拿下這個項目,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能說綁架,最多算是拿王少威脅王忠泰。馬向山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嚴雨閒綁架王少的罪名坐實。
這個消息讓馬向山意識到,在這件事情中自己最好不要表現出偏頗的態度。遠比他意料的要複雜,而不是簡單的公子哥之間的衝突。
“王總你還是要剋制,釀造出羣體事件,我們餘杭縣都兜不住這事。”想清楚自己的態度,馬向山倒是沒有刻意陪着小心了,皺起眉頭,“你看,是不是到了賓館,我陪你進去先找嚴雨閒溝通下。”
“餘杭縣怎麼樣我不管……如果我兒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以爲嚴雨閒就能完完整整離開!”王忠泰一腳踩下油門,沉重的攬勝AUE發出咆哮聲,馬向山一個激靈,看到王忠泰眼角的怒意難以遏制,突然意識到,對於此時此刻的王忠泰,嚴雨閒的身份地位好像毫無意義。
馬向山完全相信,如果王少真的出事,賓館都會被衆泰建設的人夷爲平地,那時候嚴雨閒能不能夠活着離開真的是一個未知數……畢竟那種情況根本沒有辦法控制。
到了那種情況,再查明事實真相是不是嚴雨閒真的綁架了王少,只怕已經毫無意義。
像嚴雨閒這樣的身份,以及關係到嚴平西的政治面貌和前途,嚴雨閒要做的只能是低調,現在畢竟不是十多年前,媒體和輿論受到嚴密管制的時期。平常去針對嚴雨閒披露一些東西會有很大的風險,去報導一箇中央政治局委員的兒子,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只是如果嚴雨閒真的捲進一起羣體事件,那麼必然會有大量的小道消息推動整個輿論熱點,到時候一些和嚴家秦家不對路的媒體跟進卻沒有什麼問題了。
不過就算真的爆發了羣體事件,嚴家也不可能就這麼倒下,沒有那麼容易……甚至根本不可能傷到嚴家的根基,至於事後王忠泰能否承受得住嚴家隱秘的報復,馬向山根本不關心。
他現在只想讓自己脫身而出。
……
餘杭賓館,二樓。
嚴雨閒臉色鐵青,旁邊的葉錦鯉怒不可遏,站在一旁的蕭問道面無表情。
嚴雨閒看了一眼蕭問道,知道這位向來淡定從容的心腹此時並非在繼續裝酷,只是無能爲力。
窗外的聲浪傳來,嚴雨閒可以清楚地看到圍攏在賓館外的人羣,那黑壓壓的人羣讓嚴雨閒頭一次感覺到了那些在工地上揮汗如雨的普通人帶來的壓力。
平常嚴雨閒甚至沒有意識到過這類人會對自己帶來任何一絲影響。
一個拿着一卷書站在門口的年輕女子,依靠着厚重的書房大門,封阻了書房內外的信息傳遞,剛纔葉錦鯉試圖悄悄撥出電話,就被年輕女子手裡的書籤把手背打出了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猶如電影裡用撲克牌殺人的鏡頭,如果力度再大一點,如果是打在脖子上,嚴雨閒不知道會不會是鮮血四濺。
看着前方好整以暇地坐在電腦前的少年,嚴雨閒猛地坐了起來,“王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
所有人都覺得是王忠泰的兒子被綁架了,可是隻有嚴雨閒清楚,自己居然被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帶着一個小保姆衝進了層層防衛的書房,把安秀商社的執行副總裁,作爲政治豪門嚴家大少爺的自己給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