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同樣出自《史記·陳涉世家》的兩句話,其實是矛盾的,生而爲燕雀,生而爲鴻鵠,所以燕雀不知鴻鵠之志。
有些人生來就是主角,有些人生來便是陪襯主角的配角,要幹掉主角上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靖一度以爲自己已經成爲了絕對的主角,秦眉嫵退居二線的意圖越來越明顯,即使她不管不顧地推陳青羽上位,但秦靖覺得更多的是秦眉嫵試圖敲打那些新上位的高層要懂得尊敬老人。秦眉嫵念舊,毫無疑問這是領導者的一個重大缺憾,有些人不適合當前的形勢和位置,秦靖就會選擇毫不猶豫地讓他讓位。
在掌握幾個重要位置後,秦靖在安秀商社內部威信愈盛。嚴雨閒遠走北美,沒有再直接參與安秀商社的宏觀走向計劃的制定,再加上自己在嚴家也有堅定的支持者,秦靖並不擔心嚴雨閒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在這樣的情況下,秦靖感覺安秀商社真正成爲他掌握的工具,這是一個爲他服務的帝國,他會操縱着這臺龐大的商業機器,繪製屬於自己的事業藍圖。終有一天自己締造出更加宏偉的事業後,他就可以慢慢淡化王安的功勞,讓王安在歷史的記錄上,僅僅只是一個按下了開始按鈕的幸運兒而已。
可是現在,秦靖眼角的餘光掃過,卻發現似乎又重新回到很多年前,王安一人的風光壓倒所有人的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着他,渾然忘卻了王安身後的秦靖。
他已經死了,卻留下巨大的陰影,至今讓人無法走出,始終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秦靖壓抑住自己的心情,記住了那些激動的容貌,他很清楚這些人即使現在迫於形勢,選擇成爲他的同盟,但是事實上在這些人的心裡,他始終無法和王安相提並論。
秋後再算賬,秦靖舉起酒杯,遮掩住嘴角的冷笑。
元老們都沉醉的回憶中,無論在過往的工作中,對於這個執着,倔強,一往無前地突破層層阻力創造奇蹟的男人懷有何種複雜的情緒,都不可否認,他們很難不把他當成一個標準。
無論是誰,都必須走出他的陰影,才能真正證明自己,得到所有人的認可。然而這是何其艱難的事情,就像所有人都清楚如今安秀商社的持續擴張,只是那個男人一早就定下來的基調,和如今的領導者並無太大關係。
也就是說,王安不在了,但是他已經定下了航線,至於現在的船長是秦眉嫵,是秦靖,又或者是嚴雨閒,根本就沒有關係,安秀商社這艘巨輪始終會遵循着這個男人的意志前行。
有人敢修正這條航線嗎?沒有人覺得自己有這個資格去做這種事情,更不會有人覺得秦靖可以去這麼做。
安秀商社是秦家的,是嚴家的,卻也是大家的,除卻秦家和嚴家的嫡系,餘下的卻也不是毫無力量的小魚小蝦。
“我們還差得遠。”嚴雨閒壓低聲音,對秦靖說道,“不管你承認與否。”
“他被神化了,我要做的就是把他拉下神壇。”秦靖微微擡起下巴,眼睛眯了起來,看着顯示屏上那個熟悉的男人,“雨閒,你要搞明白,我們比他強多了。”
“說的也是,他終究死了,我們卻活的好好的,哪裡有活人比死人差的道理?”嚴雨閒笑了笑,看着秦眉嫵的背影說道,他對超越王安沒有太大的興趣,他的興趣在別的方面。
嚴雨閒看着秦眉嫵美麗的側臉,只見她流露出一絲帶着不可思議的驚喜,彷彿心跳忽然停止了似的,張着嘴,死死地瞪着前方。
嚴雨閒恍然間才注意到剛纔自己好像聽到了一句什麼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帶來強烈的衝擊,嚴雨閒猛地轉頭,和秦眉嫵同樣死死地盯着前方,卻沒有一絲驚喜,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背後衝了上來。
“大家好,我是王安。”
巨大的顯示屏上,錄像的視頻被切了出去,幾道黑紋閃動,所有人都熟悉的男人出現在大家眼前,淡淡的笑容,沉穩的音調,還有那深邃的眼神,緩緩掃過現場。
“這裡不是天堂,因爲我不在天堂。這裡不是地獄,因爲我不在地獄。我依然在人間,各位,我回來了。”
聲音一下子變大,強烈的音波衝擊着每一個人的耳膜,讓每一個人的心臟都彷彿被那音波中攜帶着的巨大力量給掐住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大同小異,驚駭,驚駭欲絕!
下一瞬間,無可壓抑的喧囂就爆炸開來,但是每一個人的眼神依然死死地盯着熒屏。
秦眉嫵按住自己的胸口,推開了秦靖和嚴雨閒,一下子就衝到了顯示屏的後方,彷彿總是懷疑電視裡的小人兒就藏在後邊的孩子。
顯示屏後自然沒有王安,秦眉嫵回過神來,踉蹌着退後幾步,嘴脣微微顫動着,淚如一條流淌的水線,“安……安……安……安哥哥……安哥哥……”
“保安!幹什麼去了!”正在這時,林之言衝了過來,阻攔在了秦眉嫵身前,鋒銳的眼神留意着每一個角落,厲聲喝道:“快去檢查演播間和監控室,A級戒備!”
“戒備?戒備什麼!”秦眉嫵怒視着林之言,“林之言,你搞清楚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荔枝園,這裡是王安的家,王安出現在這裡,居然要A級戒備,這裡是自己和安哥哥的家,只有自己和他要戒備別人的資格,絕對沒有人可以在他的地方戒備他!
林之言愣了愣,從來沒有見過秦眉嫵對他發這麼大的火,更不用說直呼其名。秦眉嫵一向將他視爲長輩,即使林之言能夠感覺到秦眉嫵並不是真正信任他,但是那種禮貌和尊敬,足以讓林之言真正掌控整個荔枝園,言出令行。
“小眉,你別激動……”秦靖也回過神來,拉住了秦眉嫵,“王安死了,這件事情肯定有蹊蹺!”
嚴雨閒不動聲色地招呼了自己隱藏在暗處的幾名保鏢,讓他們圍繞了過來。和秦靖一樣,他知道王安被殺的每一個細節,他很清楚王安死的不能再死,不可能再復活。
可是嚴雨閒記得那次莫名其妙的車禍,果然自己猜的沒有錯,一直就有人在準備爲王安復仇。自己一回來,就出現這樣的事情,再一次證明了自己的推斷。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如果可以懷疑,那就一定要懷疑,嚴雨閒覺得王安說過的這句話,一直非常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