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之地，阿爾方斯。
綿延不絕的冰原之上，多年來人跡罕至的雪丘之間，兩名同爲金髮銀瞳的大劍戰士已經不知對峙了多久。而在這種毫無觀衆的風雪飄搖之下，他們彷彿還要這麼毫無目的地對峙下去。
用毫無目的來形容其實也是不對的，比如其中那個身材略高的短髮男性大劍分明一直在躍躍欲試，只不過是對面的長髮女性戰士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於是反而令得一貫秉持光明正大立場的前者實在難以動手而已。
對於人類來說，光是在這種風雪天在北方之地活動就已經足夠致命了，但對於堅忍成性，由於體質關係甚至一星期不吃不喝也無甚關礙的大劍來說，單純這麼對立個兩三天似乎也算不上什麼。
“伊斯莉，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大概又是幾個小時——抑或是幾天——過去之後，終究還是那位男性大劍先開了口。
而被他點名的女性大劍，身爲組織第一批戰士中排名NO1的伊斯莉，好像並沒有把對方這質問還是警告的臺詞放在眼裡。“你的極限似乎還沒有到，裡卡爾多。在當年那四十七人只剩你我兩個的現在，你就這麼急着脫離戰士身份麼？”
“不動用妖氣的前提下，我的確還能再撐一段時間，但如果要以人類身份全力向你發起挑戰的話，你越拖延，越只能提前我覺醒的時間罷了。”像是失去了最後的耐性般，裡卡爾多緩緩將手伸向背後的劍柄。
伊斯莉的眉頭微微一挑，雖然配合着對方擺出了迎敵的姿態，但明顯並沒有率先拔劍的意思，“可是，我認爲無論在何種條件下，NO2向NO1發起全力挑戰，本身就意味着覺醒的到來。而這，從你向我發出黑函的那天起，就已經是既成事實了罷？”
“就是因爲你這種令人厭惡的裝模作樣性格，纔會讓所有人都不服氣那個莫名其妙排名的！”大劍擎出，男性戰士的眼神也隨之明亮了起來。或許，應該說燃燒起來才更確切一些？
充其量只是將右手擱在劍柄上，女戰士這邊依舊是那副提不起勁的姿態，“所有人？萬年排第二的你，不知什麼鬼運氣在融合後升到第三位的達夫，還是那些讓我連名字都記不住的人？明明是雜兵棋子卻沒有相應覺悟的自大者，你們對我的觀感如何，與我何干？”
“說的也是，那麼，以羅傑教官之名——”
“以某個無聊傢伙的名義——”
“決鬥——”
“——開始！”
……
……
“以羅傑教官之名——”
“以傻大個的名字——”
“伊斯莉你又胡說八道！接招！！”
“死心眼，光是聲音喊得響是沒用的！”
一連串乒乒乓乓之中，大劍候補生裡公認最強的兩人又在不知哪個訓練場上展開了不知第多少次的單挑戰鬥。
理論上講，這種在候補生級別中可以算作最高檔次的戰鬥應該能吸引到不少觀衆纔對，因爲羅傑教官雖然傳授給了所有人關於大劍的基本用法，但對於真正的技巧與適合個人的專向應用方面，似乎從來就沒有給出過具體意見。
而即使是已經融合成功的未來大劍們，單純揮舞起那柄厚重兵刃還能做的到，但距離如臂指使還遠的很，即使所有人都已經從十歲成長到了十三四歲左右，似乎也沒有幾個人能夠真正解決這一問題。
當然，像伊斯莉和裡卡爾多那種優秀生除外，他們似乎已經悄悄嘗試並且尋找到了符合自己特點的劍法，雖然在一開始看起來還很粗陋，但經過這三年多的反覆錘鍊，那些劍法明顯已經形成了個人風格。旁觀他們施展這些劍法，對於還處於摸索階段的其他候補生來說，其實都算得上相當有價值的感悟。
所以當最初羅傑教官每次宣佈那兩人的排名依舊保持着第一第二時，大多數人還是沒什麼意見的。
只不過，再好的東西，也實在架不住反覆看個沒完沒了。
候補生們都是從十歲起開始共同訓練的，三年來或多或少都產生了點同期之友誼。就算真有性格實在犯衝，彼此看不順眼的，充其量也頂多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像排名第一第二這種每次訓練恨不得從頭打到尾的，再有耐性的人也會看煩吧？
雖說三年多來無論是伊斯莉還是裡卡爾多都會在戰鬥中“偶施妙招”，或者用最基本的對練拼殺令觀衆們心有所悟，但叮叮噹噹三年多還樂此不疲的，很多人都恨不得這一對冤家索性結婚算了，何必每天每月每時每刻都出來折磨大家聽覺神經呢？
話說回來，可能堅持時間最長的觀衆還得是排名第三的達夫，雖然那個傢伙之所以強撐着，很多時候是爲了等裡卡爾多與他交手而已。而伊斯莉那邊每次擊敗第二名之後，不管是最初的氣喘吁吁還是後來的輕鬆愉快，都沒有別的候補生會去主動找她挑戰。
那個女人，實在是不招人喜歡。
羅傑教官沒有對不起過她吧？從來不用額外的體罰來對待訓練生們，也不會像組織裡其他人那樣，毫不遮掩地將候補生們當做怪物甚至妖魔來看。在訓練中如果出現任何意外，傷者在第一時間就會被教官拎去醫療室——雖然醫療室裡的灰袍女醫生怎麼看怎麼詭異，但她的治療效果還不錯，對攻擊型的治療比防禦型自我恢復還要快——如果萬一傷勢不能在短時間內恢復，訓練強度居然還能減量……
比起那些奴隸販子，比起外面那些完全不顧孤兒死活的大部分“普通人”來說，教官已經足夠稱爲人之楷模了罷？
雖然性格古怪了點，還向大家下達了那個“每次需要認真戰鬥前，要默唸我這個教官的名字來下定最終決心”這個莫名其妙的命令，但總得來說還是個好人罷。
你看裡卡爾多多尊重教官，每次都把默唸改爲大聲朗誦。
可換成那位別的不好好學，唯獨把教官那眼睛長在頭頂的傲慢學了個十足十的女性NO1來說，她從來就沒有好好執行過那道命令罷？
從來不把第二名放在眼裡，多次無視了第三名達夫的挑戰，對於其他候補生更是從來沒有拿正眼看過，訓練中不幸被安排成她對手的，總是被一招掃飛，甚至連最基本的門面功夫都懶得做的怪女人，最讓人看不起了。
裡卡爾多如果能再強一點，別說贏伊斯莉一局，哪怕勝她一招一式也好，肯定會讓所有人都揚眉吐氣好幾天……可惜的是，候補生們無數次寄予的厚望全部被無情地粉碎了，連帶着在其他事情上都很服氣裡卡爾多的他們，唯獨在“決鬥”這件事情上已經不再相信那個NO2。
他們願意打就隨便他們好了，反正那兩個傢伙現在所動用的東西，已經超出了普通未來大劍們的接受程度，還不如腳踏實地地從自己做起。而且比較基礎的東西拿去問羅傑教官的話，還是能得到有效回答的。
實在不成的話，甚至還可以在受傷的時候去找那位灰袍醫生談談。
雖然看起來對武技劍法之類一竅不通，但她偶爾唸叨的什麼“人體解剖學”之類，好像在如何儘量利用骨骼肌肉來順暢運使大劍的方面，還是有那麼點觸類旁通作用的。
那個時候的未來大劍們都單純的很，他們甚至連將來組織會將他們分派去四十七個不同地方也不知道。每天訓練來訓練去，很多人甚至忘記了這些訓練本身是爲了消滅妖魔所準備的。
這大概也是好事罷，畢竟以同類作爲對手，比以那些造成了他們孤兒身份的非人怪物們做對手強多了。
……
……
北方冰原之上，兩位大劍戰士的交鋒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
目前看起來，貌似是男性一方佔據着速度上的優勢。
裡卡爾多的劍技並不顯得有多麼巧妙，唯一能夠總結出來的特點就是快，而且還是那種堂堂正正的快。並非利用半途變招，或者借用某些特定條件，瞬間增減揮劍速度之類。甚至連妖氣的輔助也不需要，只是單純依靠身體素質之類，將對面的伊斯莉牢牢鎖在劍圈之中。
而對面的NO1雖然表面看起來似乎有些落在下風，但只要稍微認真點觀察，就會發現她只是懶得將自己的大劍劍路徹底展開而已。
兩人的劍法其實都相當簡明直接，大多數時間看起來只是普通的各向基礎揮砍姿態。但伊斯莉這邊不同的是，她只需要針對裡卡爾多的攻擊，對應以單純的“拆招”便足夠。無論是劍身交擊與否，只要能夠影響到對方的劍勢，將其格擋在安全範圍內，她就懶得再多移動手腕半分。
所以從實際上來看，果然那個多年來的排名還一直公正有效着。
“不動用妖氣的話，你是贏不了我的。”好整以暇的伊斯莉甚至還有空出言嘲諷。
不過作爲她多年來的挑戰者，裡卡爾多顯然不會被這種簡單的挑釁所刺激到。“教官也從來沒有動用過妖氣，你難道贏過他麼？”
嗆啷一聲，裡卡爾多手中的大劍首次被直接盪到近乎脫手。
而在他全力收劍的同時，果然稱心如意地看到了，對面那位女性第一人臉上一如既往的憤怒表情。
“我遲早有一天，會親手擊敗他給你看的！”
“如果到那個時候，我還能保持理智的話。”
戰場之上的形勢瞬間逆轉，伊斯莉以比之裡卡爾多先前猛烈數倍的攻勢壓得後者幾乎喘不過氣。不過多年來的經驗很好地幫助NO2支撐了下去。只不過他並沒有繼續剛纔那個嘲諷，即使明知如果相關話題繼續深入下去的話，對面的伊斯莉甚至有可能氣到毫無理智亂劈柴的程度，一貫維持着光明正大路線的裡卡爾多還是寧可閉嘴苦苦防守。
照這樣下去，大概用不了多少時間，就真的要被迫動用妖氣了。而且，真的可能是最後一次。
教官的名義也好，教官本人也好，終究還是無法永遠守護我們這些半人半妖的怪物吧？
即使已經撐到了現在這樣，看來可以排序在倒數第二個覺醒，或者在覺醒之前就死在伊斯莉的劍下。終歸，還是略微有那麼點不甘心的。
在遞出黑函，下定決心給自己一個了斷之前，裡卡爾多實際上已經替好幾位戰友們“了斷”過了。有排名在四十幾位，與妖魔交戰過幾場便達到極限的，也有個位數，就在不久前還在努力着試圖阻止已經覺醒的戰友，最終功虧一簣的。
雖然聽起來只是個迷信，但包括裡卡爾多自己在內，都是在每次戰鬥中，堅定不移地默誦教官的名字，纔在一次次妖氣爆發後將自己從界限上了拉回來。
甚至，在那些已經失去了人類正常理智的覺醒同伴面前，只要高呼出教官的名字，對方的動作似乎都會爲之一滯……然後，那些還維持着大劍身份的戰友們，不是有了逃脫的機會，就是達成了同歸於盡的目的。
類似的事情裡卡爾多聽說過，親眼目睹過。
在外派之後，便從來沒有在組織之外的任何地方見過羅傑教官，但裡卡爾多卻總覺得，教官好像一直就在自己附近，在每一個戰友的附近。
一如他在面對着每個訓練生，公開宣讀了“濫用妖氣最終必將導致覺醒”那一大串聳人聽聞告誡之後，曾經許諾過的那樣。而裡卡爾多以及那些直到生命的最後依舊保持着理智的少數同伴們，也彷彿是在教官的注視中一次次意外生存下來的。
雖然後來還是有許多人選擇了覺醒。雖然這些人裡，包括在今天約戰伊斯莉之前，便已經做出了同樣決定的裡卡爾多。
對於這位死硬派的NO2而言，比起死亡來，覺醒無疑是更難以令他接受的。但面對着眼前這個一直跟教官對着幹的可惡女人，他甚至連覺醒也不在乎了。
可是，爲什麼那個一點都不把教官放在眼裡的女人，居然能撐得比自己還久呢？
連本人都感到有些意外地，在準備開始逐漸釋放妖氣的裡卡爾多心中，最爲惦記的，居然是這莫名其妙的一點。
……
……
“對自己有一個最起碼的，冷靜清醒的認識，是身爲戰士的基礎。”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輕鬆擊敗了伊斯莉之後——甚至比後者屢次戰勝裡卡爾多還要輕鬆的多，雖然這是廢話，畢竟沒覺醒的伊斯莉無論如何連BETA完全體都比不上——羅傑一邊裝模作樣地向候補生們發表總結臺詞，一邊拎住臉上表情明顯相當不甘心的伊斯莉往醫務室那邊走。
黎理那邊，已經等待這個難得試驗品等到不耐煩了。
其實候補生們不喜歡挑戰伊斯莉的理由，除了自覺實力有明顯差距外，上述場景也明顯是重要原因之一。
能夠輕取第二名的NO1自然不會把候補生們放在眼裡，這種蔑視不僅在一對一的比試中存在，曾經有五六個候補生實在氣不過，聯手招呼伊斯莉卻依舊被挨個放翻之後，羣毆活動自然也就被默認成了禁止事項
由於大劍長度，候補生身體素質以及伊斯莉本人體型之類原因，就算糾集再多人數，同時能面對伊斯莉的也就只有剛纔那點數量而已。除非裡卡爾多達夫再加上幾個個位數拉下臉來共同對付伊斯莉，否則對後者也造成不了任何威脅。
所以伊斯莉一直以來的真正對手，或者說挑戰對象只有一個。
甚至在穿越者的角度上來說，既然已經註定成爲北馬，那麼組織裡的最大戰力顯然是遲早要掃清的障礙，於是趁早摸清肌肉教官實力也是伊斯莉所必須要做到的。
可惜的很，伊斯莉在正式授印之前，從來收穫的就只有單純的失敗，基本上從來沒有一次能夠真正給羅傑造成威脅的。
無論是正常人類狀態，還是若干私下較量裡，不惜釋放百分之十妖力的狀態。
當然，其實伊斯莉也有想過釋放百分之三十或者更多，但她總算記得自己是第一批試驗品大劍，即使自己是女人，但那個理論上的百分之八十極限也未必靠譜。
既然第一批男戰士在原著裡都是很快覺醒的，沒準就已經說明了組織的技術在初期壓根不夠成熟，女性戰士撐到百分之三十大概沒問題，到百分之五十就要掂量掂量。
可問題在於，如果沒有長期的釋放妖氣作爲演練的話，到時候誰知道多少是多少啊？又不是隨身帶着面鏡子，能夠看到自己瞳孔變色，臉型扭曲之類。
不過更關鍵的問題麼，是某個可惡的教官只允許伊斯莉釋放妖力到百分之十的程度。再之後哪怕是後者無意中想要再多解開一星半點，都會被他毫不猶豫地直接打昏過去。
甭管之前的伊斯莉到底是在猛攻還是全力防守，一旦羅傑這邊認爲妖力釋放過度，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一擊搞定。
伊斯莉對此其實一直就沒有服氣過，但她卻不得不承認的是，即使正式成爲NO1大劍，走出組織的當天，她自己也未必有把握能戰勝那個實力古怪的教官。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伊斯莉在心底唸叨羅傑的次數，沒準真的比裡卡爾多還要高出不少也說不定，儘管恐怕連她本人都意識不到這一點。
……
……
冰原之上，剛纔勉力防守的男性大劍瞳孔終於變爲了金色。
百分之十，妖力釋放。
伊斯莉之前那連綿不絕的攻勢，終於停歇了下來。
或者不是停歇，而是被解放妖力後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大大提升的裡卡爾多硬碰硬地攔截了回來。
不過這一點，早已經在伊斯莉的預料之中了。
作爲一個穿越者，伊斯莉曾經對原著中追加的“妖氣釋放提升率”很不以爲然。畢竟被譽爲歷代裡提升最多的是未來的某個防禦型大劍，而在組織的培訓中，不止是裡卡爾多，連達夫甚至其他一些記不住名字的雜魚都曾經釋放妖力與她對抗過。
說是對抗太擡舉那些人了，實際上除了排名前五的百分之十妖氣狀態能夠令她在不釋放妖氣姿態下稍微應付不過來外，其他人不管如何解放妖力，都對伊斯莉構不成任何威脅。
有時候伊斯莉甚至覺得自己可能跟原著裡的迪妮莎擁有差不多的資質，當然這一條她其實是不怎麼相信的，畢竟那位傳說中的大劍影子主角，是能以百分之十狀態應對七年N01覺醒者，以及百分之八十超深淵的怪物。但伊斯莉總覺得自己在訓練中能不斷挖掘自己的潛力，每時每刻的成長都將同期生們遠遠拋開。
裡卡爾多的妖氣釋放提升率已經是所有初代大劍中排名頂尖的了，現在應付不來的伊斯莉認爲，如果再給自己三五年時間的話，大概真的能在不“開眼”（百分之十，我這麼厚道的人就喜歡節約字數）的情況下接住對方攻勢。
就像現在，自己動用百分之十，裡卡爾多就得相應提高釋放率到百分之三十一樣。
不過，那似乎已經是男性大劍極限了吧？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伊斯莉隱約聽說前些日子裡，有些同期生連百分之十都沒有堅持幾次，便直接覺醒了。而之前在組織裡的少數對練，以及正式擔任大劍戰士後，裡卡爾多有限幾次全力挑戰之中，他從來都沒有動用過百分之三十這一步。
該說是自己進步的確比預期中快呢，還是今天的裡卡爾多終於做出了選擇呢？伊斯莉在僵持了幾個回合之後，終於決定開口提問，“就爲了那個傢伙的名譽，你不惜覺醒也要和我做個了結麼？”
“不尊重教官的，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人而已。”臉部細節已經愈發猙獰扭曲，握劍的右手也明顯略有延伸的裡卡爾多聲音反倒相當穩定。
他的劍法，也很穩。
一時之間，即使是伊斯莉也無法壓制住他。而且伴隨着裡卡爾多這邊妖氣釋放不由自主地逐漸提升，即使是NO1也不得不步步後退，直到不得不也隨之釋放妖氣迎戰開始。
說起來，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己釋放妖力時的醜陋相貌呢。
在終於決定爆發百分之三十，佔據主動權的伊斯莉這邊，不知爲何有些心不在焉。
對於一個女生來講，容貌某些時候比生命還重要。所以伊斯莉在當年融合成功之後，很久都不敢去看自己腹部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甚至連洗浴的時候都只是閉着眼睛，隔着毛巾擦拭。
雖然到最後終歸還是要面對——而且既然是出自黎理和DG的報復，實際上也就是一個類似於植皮加刺青小手術而已——但伊斯莉到現在其實還沒有仔細研究過那個可怕的部位。
那麼，釋放百分之十的金瞳她並不怎麼抗拒，但百分之三十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去碰觸的。別的不說，看對面裡卡爾多原本足夠英俊的外表變成現在這樣青筋暴露骨骼突出的樣子，伊斯莉就絕對不想在相同情況下照鏡子。
可今天她終歸還是動用了，而且恐怕還要繼續釋放妖力下去。
因爲對面裡卡爾多的妖氣釋放率明顯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五十，絕對超出了男性大劍能夠自我控制的極限。然後，他今天除了在開始類似於宣佈進行的儀式之外，一直都沒有再次提起過羅傑教官的名字。
對於超越了極限的大劍們來說，其實覺醒的過程並不慢。
在伊斯莉的百分之三十動用了不超過五分鐘後，裡卡爾多那邊再也無法抑制的妖力便轟然爆散，將覆蓋在堅硬冰原之上的積雪瞬間吹起，遮住了男性戰士最後的身影。
當漫天雪霧再度不甘地飄落地底之時，那條伊斯莉早有預期的，比普通人類並沒有大上多少，但頸部以上完全變成了獅頭造型，四肢也產生了明顯速度型相應變化的覺醒體便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沒錯，那就是，
銀眼的獅子王。
“看來，今天就算是你的羅傑教官真的出現，也無法把你救回去了。我還以爲你在真正覺醒之前，會讓我替你解脫呢。”伊斯莉的語氣沒有太多的變化，但她自己心裡清楚，眼前的敵人已經不止是百分之三十，甚至是百分之五十也定然對付不了的。
覺醒後的獅子頭顱上，顯露出了一個表情詭異的笑容，“很快，你就要和我一樣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死心吧！”
“是麼，伊斯莉，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像比我們多知道很多事情呢。”
……
……
裡卡爾多在此刻所提到的，顯然是特指那一件事而已。
所有大劍真正被授予戰士頭銜之前的，分組實戰對抗。
對於伊斯莉這個穿越者來說，她已經從原著外傳裡瞭解到，這場表面上看去是五對五內部戰鬥的測驗，實際上是所有人合力迎戰妖魔的演習。
所以，在這場測試的一開始，她便捨棄了自己的隊友，直接朝着妖力最爲特殊的位置趕去。
而作爲她對手的裡卡爾多就明顯慢了不止一步，他是在妥善安排好應對有伊斯莉在的大劍分隊各項戰術後，才緊追着伊斯莉的妖氣跟過去的。
當然，等NO2趕到的時候，那隻已經選擇了比較強的，但終於實力有上限的妖魔已經粉碎在了伊斯莉的劍下。
……
……
人馬麼？
雖然看起來比原著中漂亮了不少，但這種東西終歸還是我所討厭的啊！
不想死，就這麼難麼？
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啊！
爲什麼從那個可惡的傢伙開始，就連眼前這頭小貓，也要一直不停地和我作對呢？！
太過分了，你們！
羅傑，該死！裡卡爾多，該死！
不管在還是不在這裡的，你們都該死！
獅型覺醒者的行動雖然依舊敏捷，但他無論怎樣努力伸長自己的利爪，都無法給眼前這龐大的伊斯莉覺醒體造成任何致命打擊。
甚至不要說致命，就連人馬形態外面包裹着的盔甲類構造都無法徹底擊穿。往往只是造成些許裂痕之後，便被伊斯莉隨意的一次擺臂逼開。
當然，那其實也不是普通的擺臂，因爲在身體巨大化的同時，穿越者本能地朝着原著方向用妖力重新構築着自己的身體，
……
……
“綻放的野花啊，請告訴我。爲什麼大家要互相傷害，爲什麼要，互相爭奪……”
一段莫名其妙的古怪歌聲，突然在兩位覺醒者的身邊響起。
“在輕輕搖曳的我的面前，什麼都沒有說……”
戰場旁邊，某個高度並不起眼的雪丘之上，不知從何時起，便已經有一個伊斯莉熟悉的，或者說厭惡到死的高大身影悠然坐在那裡。
難聽跑調到無以復加的，完全與曲子不搭調的粗豪之聲，顯然也是出自他的口中。
“面對逐漸凋零的朋友，你在想些什麼？莫非逝去生命的遺蹟，終歸要由我來爲你詠歎……”
看到伊斯莉的覺醒體目光轉向自己這邊，並不打算停下歌聲的羅傑展顏一笑，在前者的眼中頓時變成了無以復加的諷刺。
這首歌，這個造型，這個人……
從一開始，你果然就是在耍我的麼？！
明明腦中已經不太清醒，但身爲穿越者的記憶和無比的憤怒彷彿又給予了伊斯莉新的力量。
先前在與裡卡爾多獅子型覺醒者交戰中損傷的軀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復着。而剛纔需要蓄積妖力許久才能變化的雙手武器，現在幾乎是轉念間便可成型。
揮舞着右手瞬時固化而出的龐大戰斧，伊斯莉僅僅跨前一步，她那巨大的覺醒者身軀便已經出現在了羅傑的身邊。
是的，單純以速度而論的話，此刻的伊斯莉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多年來無論以大劍身份，還是以覺醒者都足夠稱之爲速度第一人的裡卡爾多。
“我想你——死啊啊啊啊！”
雷鳴般的咆哮聲中，伊斯莉的戰斧面對着仍舊半坐的羅傑，
全力劈下。
然後，甚至連細微的噼啪聲都聽不到，那面本身便有兩三個羅傑高的戰斧斧面，在觸及羅傑頭頂之前，便不知被何種力量輕鬆碾成粉末。
然後的然後，羅傑悠然起身，在他對面自打劈出第一斧後便彷彿在努力掙扎，但卻半點都動不了的伊斯莉發現，自己的龐大覺醒者身軀正在不受控制地，緩緩跪地。
那並不是單純的臣服，甚至也不是像她之前偶爾想像過的，組織會在大劍們的身上留出的若干手尾之類。
那只是單純地，弱者面對無以匹敵的強者時，從靈魂深處爆發出來的，本能的恐懼。
“想我死的人很多。”
眼前的教官正在詭異浮空，配合着伊斯莉自己的逐漸下跪，並沒有多少時間，便已經來到了與覺醒體頭部平齊，不，應該說是照例居高臨下的位置。
當然，那位看上去依舊再正常不過的教官並沒有發動什麼攻擊之類。充其量，他只是一如既往地，輕輕地伸出右手，拍了拍伊斯莉的頭頂而已。
“你麼……現在好像還排不上號。”
然後的然後的然後，在伊斯莉內心百感交集，不知到底是憎恨屈辱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欣喜的混亂思緒中。覺醒體的前膝終於——
轟然
觸地。
“雖然個子稍微長大了點，脾氣好像也急躁了點，不過現在的——”
“小伊斯莉，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