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大殿的硃砂門洞開,帶進了寒涼的空氣。*
一鐵甲衛士沒有通傳,就破門而入,跪於帝王之前。
“皇上,臣爲吾皇和伊妃娘娘帶來了一份大禮。”進來之人一身盔甲,銀色的鋼盔幾乎掩了眉目,只看見雙眼現出了刀鋒一樣的凌厲。
御座上坐着的子諾看見來人時,剎那眼睛驟然閃亮,屏住呼吸,壓抑着滿心的??,袍袖下的手微微顫抖着。
兩個錦盒被人接過,剛打開來,就一聲驚呼響起,那接過盒子的內侍幾乎是倉惶的坐到在地,然後是咚咚的沉悶聲響。
那聲響不知道是錦盒掉落的聲音,還是那裡人頭滾落的聲音。
一陣靜默後,大殿上突然傳來一聲哀嚎。
“我兒啊!”國舅已經連滾帶爬的從座上跌了下來??
血腥和死亡的味道擴散開來。
一干人等均靜若寒蟬。
錦瑟卻清晰的看到,皇上的嘴角彎起一點弧度,轉瞬即逝。
“皇上!”
國舅搖晃着,爬到在階之下,沙啞的聲音哀嚎出聲。
“皇上,我兒犯了何錯,讓人這般對待。我蕭家做了什麼孽呀?”匍跪在鋪着紅毯的地上,國舅爺煞白臉上所浮現的是瘋狂的憤怒,連視線都變得模糊:“皇上,你要爲老臣討回公道啊,我兒不能白死,你要怎麼向你的皇后交待啊。”
皇上眼裡的憐憫,在聽到他提及皇后時就變成了不耐和焦躁,“秦愛卿,你來告訴國舅吧。”
“回皇上,這兩人私吞軍餉,貪贓枉法,並有與外族勾結的證物,請皇上明察。蕭家一百八十六
口,已經全部就地正法。”
鏗鏘有力的話語,不禁讓在座的朝臣面色煞白,就連皇上也如驚雷炸身。
他只讓秦風查辦蕭家,奪回軍餉,何時叫他滅蕭家全族。
秦風微微一笑,露出野獸般的白牙,那是一場屠殺,老弱婦孺一個都不放過的屠殺。
眼所見,耳所聞,幾乎已不是人間,而是修羅地獄。
百年的望族,一夕之間富貴浮雲煙消雲散。
而金殿上的國舅再也不出聲音來,只是,一次次的捶着自己的??口,人若瘋狂,終於,殷紅的血不停的從他嘴裡噴出。
子諾像是也被嚇住了,呆呆半晌,如被抽絲的木偶,軟到在座椅上。
眼中的淚終於落了下來,微微一滴。
半晌,又是一滴。
“擡下國舅,厚……葬。”他再也不忍心看那死不瞑目的人。
“皇上。”這年輕的將士顯然話還沒說完,“貪污軍餉的人,並沒有查辦完,還有承,綬二將,以及文安侯。”
此話一出,朝堂上已如煮沸的水。
“皇上。”博平公一陣心驚,已經跪倒在地,“皇上,他剛剛已經屠殺了蕭家一百多條人命,現在又要滅我軒轅氏族嗎?皇上,脣亡齒寒啊!”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博平公,你起來說話。”子諾無力的擡起手臂,明黃的袖漾起了水波。
御座上的子諾說完後,隔着衆臣子,看向錦瑟。
淡淡的香、淡淡的灰,繞在她幽幽如秋水的面上,看不出是恨,是怨,或
者是別的什麼東西,只是迷離如霧,深邃如夜。
而軒轅恪的手已經緊緊的扶助了她的肩膀,似乎不忍心她看到朝堂上血腥的一幕。
他的心裡不由得一陣刺痛。
疲憊的閉上眼,已經不願意再去看,也不敢下策。朝臣都在看着他,他真的能對自己的朝臣趕盡殺絕嗎?而今日,不殺軒轅人,將來,這天下的大權就悉數落在了他們手中了。
見此情形,博平公已經轉身向錦瑟和軒轅恪跪去。
“王爺,郡主,救救他們吧。”
那二將一個是他的女婿,一個是他的親兒,而文安侯是他的親兄弟,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去死。
錦瑟忙起身,上前欲扶起博平公。
無奈,他跪伏在地,紋
絲不動。
“伯公,你別這樣。這天下都千萬雙眼睛在看着我們軒轅氏族。若他們真有罪,我們誰也護不了,若他們沒錯,天下誰也不能治他們的罪。”錦瑟眼中漸漸有淚欲滴,滿含着悲憫。
陡然,錦瑟回身,向上優雅的行了一禮。“皇上,臣妾請求徹查此事,若真有此事,懇請皇上將他們秋後問斬,若無此事,請皇上放了他們。”
“你……”子諾寒心的注視着這個看似站在風險頂端的女子。
她在逼他,舍卒保車。他再也看不清楚她的真面目了,她變得可怕,變得,變得讓他寒心,失望,害怕……
“皇上,罪不及宗族。”這次出來跪下的是軒轅恪。
“皇上,罪不及宗族。”羣臣紛紛離席,異口同聲的求情響徹殿宇。
子諾的臉色一瞬間煞白
,羣臣不是傻子,蕭家一倒,自然都靠到了軒轅家。
子諾絕望的閉眼,“就依錦瑟夫人所言。”他終於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可是,已經晚了。他早知道,錦瑟是他的煞星,他早該除掉的,可他捨不得。
今日,他終於被她反噬而盡。
衆人起身,退到席上。
錦瑟微微一笑,在軒轅恪的扶持下,站起身,正欲回席,忽然,覺得腿上一緊,博平公枯瘦嶙峋的手抱住了她的腿,哀號着。
“郡主!你打算就這麼拋下他們嗎?您……你若真想找人開刀,就殺了老臣吧。”
站在殿中央的秦風,對於博平公的垂死掙扎嗤笑出聲,上前想把他拉開,卻看見錦瑟緩緩的俯下了身子,他下意識的止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