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昨晚上去的。”子涵又從懷裡掏出一片金葉子,對着天空眯起眼睛看,漫不經心不說。金子折出的光,耀得人睜不開眼。
軒轅恪垂在一邊的手指節隱隱的泛白,沉聲問,“即然是昨晚的事,怎麼到現在還沒人去迎了回來。”
“金子就是好東西。”子涵嘻嘻一笑,“又不是我的母后。”
聽他這麼說的瞬間,憤怒陡然出現在軒轅恪的面上,旋即又消失無形,“皇上,你是我朝的一國之君,太后就是你的母后。”
“好。朕知道了,反正朕怕死人,朕不去迎。”
軒轅恪看了他半晌,緩緩呼出一口氣,闔目嘆息:“我和錦瑟親自去迎,皇上,你也要去。”
子涵怔怔半晌,終於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一路上,軒轅恪都不說話,寺院此刻竟彷彿一個密不透風的黑洞,萬籟俱寂。
殿中薰香繚繞,太后盤膝端坐在禪房蒲團上,手中的象牙念珠仍保持着原本的模樣。
寺中女尼說道,太后遺願:不舉喪禮,不入皇陵,將屍身火化成灰,從寺的佛塔頂端灑在空中,隨風散去便是了。
軒轅恪呆呆的看着面目安寧的太后,闔目中滿是悲痛。
幾年不相見,太后彷彿變了太多,卻又分明還是原來那模樣,她是他的姑母。
錦瑟放開了軒轅恪,親手替太后最後一次梳理頭髮,一下一下慢慢地梳。
她知道,太后生前很恨她。
直到軒轅恪走過來,將她拉開。
當那張臉在燁燁火光裡融化盤逝去時,軒轅恪執拗地不許人近身,忽然執起劍將自己的衣袍割下一角,投入火中。
多少年的貪、嗔、癡、恨、愛惡、欲,清風拂過,總逃不出湮滅,塵歸於塵,土歸於土。
錦瑟上前,割下自己的一段頭髮,也隨之投入火中。揚手時,她看着自己的墨黑衣袖,看金紅織繡的鸞紋與青灰色的骨灰一齊在冷風中交疊出詭譎幻像,驀然孤寒。
回望大殿,見到眼前盞盞描畫着佛像的燈火,熔金一般的籠罩下來。
“在想什麼?”
軒轅恪負着手,定定看着她,“在想,我和你一樣了,終於只剩下一個人姓軒轅的我了。”
錦瑟大張着眼,茫然地看着他,好半晌嘴角才慢慢挑起來的笑意,道:“還有我。”
軒轅恪側首,好半晌,才溫和一笑,“恩。我們走。”
出門已是入夜,就可見河上,裝飾精麗的船隻停在岸旁,船上各色的彩燈,與盪漾的河水攪在一處,寶光四濺,就成了虹霓光色的鏡。
“我們坐船回去,可好?”錦瑟怔怔的說。
“好,我這就命人去把船包下來。”軒轅恪一笑。
錦瑟忙拉住他,“不用,這兒的船隻一向是最繁華的,不如我們就帶了貼身侍衛和紫春上去吧。”
軒轅恪蹙眉,本不想答應,可見了錦瑟一幅渴望的神情,倒底是不忍心拒絕。
攜了手,兩人走上了船。
侍衛和紫春都靜靜相隨於不遠處。
入夜燈影與水中倒映的點點星輝相交融,迷離搖曳,恍如瓊苑瑤臺。
珠翠環繞的嬌嫋婢女擎着上千枝巨大明燭,每隔五步,侍立左右,照得船中明華如晝。龍涎沉香膏的馥郁香氣,縹緲縈繞,薰得人履襪生香。
“真沒有想到,這船當真是繁華。”錦瑟輕聲喃喃。
鐘樂悠揚,宛轉絲竹響遏行雲。
“客官請留步。”一名小侍突然擋住了他們的腳步。
“怎麼。這船不做生意了嗎?”軒轅恪不悅的擡眉。
“先生眼睛看不見嗎?何時見過這般的繁華,自然是有人包場了,來的都是在邀的人,怎麼?兩位有帖子嗎?”那小侍乾脆抱了手臂,睨眼不屑的問。
那昏黃燈光下,他面色如淺玉,眉間眼底如深潭,浮浮難耐,“放肆,我家娘子想坐船了。給我讓開。”
錦瑟竭力地握住她,淡淡的笑道:“恪,我們不坐了。”
“等等。”船艙裡走出了一個年輕人,一把檀香扇拍在手中,笑得怡然自得,“看起來公子與姑娘也是富貴人家的女子,我來請二位進去坐坐吧。”
明淨的眼眸,毫無掩飾的欣賞神情。
軒轅恪冷笑一聲,身邊的錦瑟明顯能看出已有身孕,他卻叫她姑娘,看起來也是輕浮之人。
“怎麼?兩位不賞光。”他甩開了手中的扇子,走到了近處。“今日可是難得的人市。”
此時冷風襲來,吹得船上高懸掛的燈籠,燈火不定。
“好了,我們先進去吧,這兒風大。”軒轅恪一手環在了錦瑟的肩上,關切的說。
錦瑟早看到,在那人提及“人市”時,軒轅恪的神情就沉了下人,這會,錦瑟也不便多問,只是淡淡的點頭。
走進豪華的船艙才見,在座的人俱都是男人,糜漫的笑聲充斥在整個船艙。
在看到錦瑟時,有不少人的神色都浮現了怪色。
軒轅恪目光一凝,少數人已經訕訕的收回了目光。
倒是有少數人,玩味的目光凝在兩人的身上。錦瑟細細看下,才發現竟然有幾個當朝的官員,其餘俱是外族之人。
幾人在看到錦瑟與軒轅恪時,俱都慢慢的向角落裡縮去。
求饒的看着錦瑟,只望她不要告訴軒轅恪。
錦瑟看向軒轅恪,可他只是在她的攙扶下,似乎並沒有看到那些人。錦瑟暗暗一笑,想來那些人只怕此刻都在心裡暗暗慶祝,軒轅恪的眼睛看不。
一片影影幢幢,一名極爲英俊的藍眸男子坐到了她的身邊。挑眉向帶她進來的男子道:“怎麼,滄公子今日還找來了一位美麗的婦人嗎?這一個帶一個,價格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