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來到,冬寒剛去,柳葉初新。
皇帝嫁女,舉國歡慶。送嫁儀式嚴肅而繁複,半夜三更李奴奴便被翠兒及宮裡的嬤嬤拉了起來,絞臉沐浴盤頭梳妝準備,足足用了兩個時辰纔算打扮好。因爲是皇帝嫁女,嫁過去又是一國大妃,母儀一方天下,所以打扮的格外慎重。只見,李奴奴頭頂高高綰瞭如意高寰髻,髻正中足金翟鳳珠冠,左邊插累絲金鳳釵,左側插碧玉翡翠雕成的牡丹簪子,上面細細綴着幾縷銀流蘇,髻後彆着銀鎏金的草出頭,脖子上掛着龍眼大粒度均勻成色一致的乳白珍珠項鍊,身穿大紅流彩暗花雲錦宮裝,腰繫鑲白玉腰帶下面垂着同色梅花瓔珞,外罩大紅色白狐狸毛圍邊的斗篷,手上也帶着翡翠嵌寶戒指和銀殼鑲碎玉的護甲,華貴無比,遠遠看過去整一個珠寶展示架子,近近的看,臉上也做足了裝飾,底粉胭脂自不用說,額上貼了金鑲玉的花鈿,畫遠山眉,一雙眉目兩側也貼了金鑲玉的花鈿,櫻顆似的小嘴也上了胭脂,當真是嬌豔無雙。
衆人皆是嘖嘖讚歎金城公主貌美無雙,翠兒和喜弟更是讚不絕口。
“翠兒…”一個姐字在翠兒的注目下又咽了回去,李奴奴抿嘴笑笑說:“這滿頭的裝飾得有好幾斤重,我要一直帶着嗎?聽說西去吐蕃要好幾個月呢!”
一個面目和善的老嬤嬤一邊替李奴奴按摩着脊背,一邊搶着說:“回公主,這盛裝打扮只是爲了今天的儀式準備的,皇上要親自送女出嫁,等和皇上分開了,就可以摘下來了,不過等到了吐蕃大婚那天,爲顯示我朝天威,還是要照這麼打扮的!”
送嫁儀式隆重莊嚴,先是皇上派使者宣召大相論尚悉代替吐蕃贊普尺帶珠丹到大明宮含元殿接見,並賞賜江南繡花絲綢一百匹、精美雕花銀器一百對、白銀一萬兩、黃金五千兩,還有唐式的鑲玉腰帶、鑲玉官靴、繪有塗金荔枝花圖案的鞍轡和金絲猴皮毛製成的馬鞍坐褥不等。而後在皇家樂隊奏樂助興下皇帝協同皇后衆嬪妃及文武羣臣開壇祭天,女官引着金城公主上前拜別父皇母后。以往其他的公主,駙馬領着公主在皇家樂隊的伴奏下一路回家就好了,爲顯示金城公主的不同,皇上和韋皇后竟然一路跟着一直送到了始平,命左衛大將軍楊矩持節護送至吐蕃後,方纔依依不捨離去。
臨別,皇帝意味深長的看着盛裝下美豔無比的李奴奴對吐蕃大相論尚悉說:“金城公主是我朝章懷太子的孫女,是嗣雍王的寶貝女兒,更是朕寶貝的養女,她常年生活在宮裡,朕和皇后都特別喜歡這個女兒,是真正的金枝玉葉,此去吐蕃,路途遙遠,朕對她真的十分放不下心呀,唯一能做的只能託付給吐蕃大相你了!聽說你是吐蕃贊普的王叔,輩分上說是長輩,金城公主的安全和大唐和吐蕃的安寧就拜託你了!”
吐蕃大相論尚悉雙膝跪地,慎重的叩了一頭,緩緩道:“臣非常感謝大唐皇帝把最寶貝的公主嫁給我們贊普,我們贊普在非常年幼的時候,前贊普就曾派使臣爲其求親,可見我們的誠意之足!如今,大唐皇帝和我們贊普把前來迎娶的重任交託給臣,臣以性命向大唐皇帝保證,定當保護公主周全!”
金城公主的陪嫁更是豐厚的嚇人,珍珠裝飾五彩金雞九隻,四隻金鳳凰圍繞的鳳冠一頂,繡有金絲鳳凰官服兩套,金絲鑲玉革帶兩條,翡翠雕刻玉龍冠、綬玉雕刻鳳凰梳子環、各色珍珠鑲嵌的冠花不等,還有各色珍珠製成的奢華大衣、珍珠翠領四時衣服各十套,累珠嵌寶的各類金器不計數,還有錦繡綃金帳幔、擺設、席子坐褥、地毯、屏風等等物件不計其數,更有建築設計工、農業技工、手工業技工等雜伎百工數十名,更有完整的包括豎箜篌、琵琶、五絃、笙、笛、簫、篦篥、毛員鼓、都眃鼓、答臘鼓、腰鼓、羯鼓、雞籹鼓、銅鈸、貝、彈箏、候提鼓、齊鼓、檐鼓等等的龜茲樂團。
別了帝后,翠兒和喜弟便和隨行的丫頭嬤嬤一起把李奴奴頭上幾斤重的首飾一一取了下來,只是簡單的綰了個迎春髻,別了一隻玳瑁製成的菊花簪,衣裳也換成了一件家常月白色如意百褶裙配玫瑰紫銀絲上杉。看起來清爽無比,到比剛剛的華貴更好看。
想着剛剛在大殿見到一身朝服英氣逼人的李隆基,想着他眼裡閃過的一抹訝然和驚豔,李奴奴心裡有些許悵然,這一別可能就是永生了。李奴奴永遠不會知道,其實在這些年的相處裡,李隆基也慢慢動了情,動了心,只是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只是對他來說,江山永遠比美人更重要,放一個對自己有異心的細作美人在身邊,可不是他這個謹慎的人會做的事。若干年後,李隆基見到兒子娶那個喚名玉環的女子時才意識到,原來奴兒已經在心底很多年了。那女子長的和奴兒有七分相,表面上也是這樣的柔順,眼睛裡也是那樣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