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白日的熱鬧漸漸褪去,李奴奴仍舊一身盛裝坐在在滿眼火紅的洞房裡被翠兒和賈尚宮牢牢看守着,幾次哀求把頭頂那重千斤的首飾拿下,均被賈尚宮溫言勸了回去,說是要等贊普歸來,按照大唐的禮儀做結髮之禮、喝過合巹酒,這婚禮纔算高一段落。
李奴奴心裡罵了那刮千刀的尺帶珠丹一千遍。
這廂,尺帶珠丹面色微微泛紅,帶着些醉薰之意躺在祖母沒盧氏尺碼雷的腳下。
“我兒,你這又是何苦?你如今不應該再在民衆裡破壞名聲了,你要讓你的民衆去相信你。如今你娶了大唐公主,論尚悉更不可能輕易造反,你何須還要這般呢?”沒盧氏尺碼雷一臉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孫兒,這個孩子自從四歲登基就沒睡過安穩覺,每日要裝瘋賣傻麻痹王叔論尚悉的心,雖已經真正親政,爲百姓做的事情卻全都放在自己的名下。
“阿嬤,如今這吐蕃兵權三分,雖然祿氏家族從開始就沒有反叛之心,可這總不能讓人放心,論尚悉手裡掌握着邏些大部分的兵力,不把這兵權收回來,我如何放心?”尺帶珠丹長長噓了一口氣,白日那鬥氣耍狠的表情在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年輕的臉上掛着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和滄桑,“每每藉口要調祿祿贊婆和祿悉多幹回邏些助我收回論尚悉在邏些的兵力,不是南詔來犯,就是西域來犯,讓祿祿贊婆和祿悉多幹不能脫身,論尚悉已然和南詔西域有往來!”
沒盧氏尺碼雷淡淡的道:“我兒又心浮氣躁了,有阿嬤在,論尚悉還不敢。他這麼多年都隱忍了爲了什麼?他這邊動手,祿家的兵力必不能饒恕,定要與他爲敵!西邊的阿拉伯帝國、南邊的南詔、西北的西域各國、甚至背面的突騎施、甚至包括東土大唐這麼多國家對我們吐蕃虎視眈眈呢,豈會不趁機攻打?論尚悉他雖對贊普之位垂涎,卻仍熱愛吐蕃這片土地,他定不會把吐蕃的安危置於不顧。他只是在等一個機會。他雖與南詔西域各國有來往,可這些個國家哪個會完全聽他擺佈呢?更不會一心爲他,沒有利益的驅使他們更不會貿貿然行動。就像金城公主這次和親一樣,論尚悉雖然和西域有協議意圖阻止我們和大唐聯姻,可西域各國狼子野心,竟假扮論尚悉的人刺殺公主,這意圖再明顯不過了!論尚悉以爲自己可以借西域之手出去大唐公主,阻止大唐支持我們,甚至可以賣個消息給大唐,讓大唐對西域動手……”頓了頓又說,“與狼謀皮!小心謹慎是第一位的!一不小心就會被狼咬傷!你這次將計就計藉機殺了孟弄赤,然後嫁禍西域各國,很好。只是這還是太冒險,逼的太緊小心他狗急跳牆,如今在邏些我們畢竟沒有兵力,祿論欽陵的那點親兵雖然忠心完全不用懷疑,只是兵力懸殊太大了!如今你命人大肆調查金城公主被刺殺一事,想必他論尚悉如今正懸着一顆心呢!待阿嬤我再給他吃顆定心丸,一打壓一安慰,他自是知道這其中利害!更何況他的阿媽日日陪着我吃齋誦佛,這也是我們的優勢。”尺碼雷細細給尺帶珠丹分析者內裡的曲折,見他的眉頭鬆了鬆,又說:“你去吧,今日是你新婚之夜,切不可怠慢了大唐公主!有她在,大唐最起碼在風向上是偏向我們的!”
尺帶珠丹想起那粉白嬌嫩卻刁蠻兇狠的金城公主,忍不住一絲嘲笑掛在臉上,幾番折騰下來發現,這兇公主被激怒了更是好玩,可比扭扭捏捏的有趣多了。想着他被吐一臉馬奶酒,明明氣得要死,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了,竟然還能忍氣,反過來氣自己,一抹促狹掛在眼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畢竟還只是十三歲的少年,難得露出這童真的一面,尺碼雷微微笑了。
“如今藉着大唐的順風,趁着西域和論尚悉嫌隙正大,你要好好經營自己的名聲了!要讓你的百姓慢慢信任你、敬愛你!知道嗎?”
“是!”尺帶珠丹沉聲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