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蔣軒拿起調羹的樣子,陸清容覺得,這副畫面實在不大常見。
蔣軒算不上挑食,只是不喜湯羹,平日裡除了偶爾能用上幾口粥,其餘湯水皆是碰都不碰的,故而也很少能看見他拿調羹。
只見蔣軒直接從陸清容面前的湯碗裡,搖舀起一勺紅棗銀耳羹,緊接着,毫不猶豫地往陸清容的嘴邊送過來。
陸清容這才明白,他竟然是要喂自己吃飯!
極力沒有表現出太過震驚,陸清容仍坐在那裡,未曾閃動半分,只是下意識地長大了嘴,頗爲不知所措。
蔣軒只看見了她長開的嘴,卻沒注意她皺着的雙眉,動作本就十分生疏的他,直接就將那一勺紅棗銀耳羹送進了陸清容的嘴裡。
陸清容沒有準備,一口下去,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登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愣了半餉*過後,她正要嚥下,卻是一個沒留神,着着實實地嗆了一口。
陸清容登時咳嗽不停。
蔣軒從來沒伺候過人,動作本就生疏,此時見狀,更是慌了神。
發現陸清容嘴角仍有一絲晶瑩,蔣軒連忙放下手中的湯匙,從袖中扯出一方絲帕,胡亂在她嘴邊抹着。
陸清容的咳嗽剛有些減輕,即刻又被他這笨拙的動作逗笑了。
蔣軒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面色很不自然:“咳咳……要不,還是喊綠竹進來吧?”
陸清容毫不猶豫地搖起頭,使勁憋着笑,道:“剛纔是我自己不小心嗆着了……”
蔣軒聞言,果然釋然了不少。
後面的過程便順利了很多。
蔣軒先是喂陸清容喝了幾口湯,接着又用拾起筷子,夾了桌上的菜,放在已經盛了小半勺香米飯的調羹上,一口口喂着她吃。
雖然動作依舊不免笨拙,不停有飯菜或湯落在桌上,但無論是陸清容,還是蔣軒自己,都不甚在意。
陸清容更是自始至終都沒能斂住笑意。
她顧自回憶着,上一次被人這樣餵飯,是什麼時候的事……卻已完全沒有印象了。
上一世,她記事原本就有些晚,那些嬰孩時期的記憶,早已蕩然無存。
而這一世,則是很早就自己動手吃飯了。
想來想去,眼下的經歷,恐怕是她唯一的一次了。
陸清容只顧着享受當下,卻忽略了,如今她右臂受傷,無法自己做的事裡,吃飯只不過是其中的一件……
蔣軒一邊要喂陸清容,同時自己也要用飯,以至於一頓午飯,他們足足吃了半個多時辰。
等二人用畢,綠竹立刻領着丫鬟們進來收拾桌子。
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綠竹先是一愣,繼而注意到陸清容臉上有了幾分不自然的神色……
綠竹旋即裝作沒看見一般,領着人以極快的速度收拾完,趕緊退了出去。
在她的心裡,已經認爲,這一定是夫人右手不便,換了左手,才搞成這樣……
午飯過後,陸清容回了內室歇息。
蔣軒這纔出府,打算去順天府探聽一下消息。實在等不到明日了,畢竟之前皇長孫在光隱寺遇刺一事,到處都透着蹊蹺,讓他無法安心。
而陸清容這邊,由於飯後喝了一劑湯藥,手臂的疼痛逐漸消褪了不少,躺下不久,便睡着了。
只是才睡不足半個時辰,就被一羣前來探病的人吵了起來。
吳夫人、邱瑾亭、唐珊,全都來了。
陸清容聽到綠竹來報,很是有些納悶。
自己受傷的事,由於與皇長孫遇刺有關,並不適合大肆宣揚,即便是對徐太醫,也只說是不小心摔倒磕着了……
想不到吳夫人她們,還是這麼快就聽到了自己“摔倒”的消息。 wωw● ttкan● ¢ Ο
其實,關於蔣軒和陸清容行蹤的掌握,吳夫人早已有些力不從心了,因此並不知道陸清容受傷的原因。
但是徐醫正來了侯府,還是瞞不過她的。
一得到消息,她立馬就派人去楓院叫上了邱瑾亭和唐珊,一起過來榆院探望陸清容。
與其說是想喊上大家一起探病,倒不如說她是嫌一個人看熱鬧太悶……
而邱瑾亭和唐珊那邊,一聽到陸清容摔傷的事,也都精神百倍地欣然前往。
陸清容沒什麼心情招待她們,而且右手臂仍在隱隱作痛,讓她更是耐性不多,故而連衣裳也沒換,只讓綠竹幫她理了理睡亂的髮髻,便來到了堂屋。
只要自己還能走,她是絕對不會讓那三個人進內室的。
一進門,正坐在堂屋喝茶,等得已經有些不耐煩的三個人,立刻都站起身來。
爲首的是一身絳紅色繡金元寶紋褙子的吳夫人,再配上她精心梳起的高髻,以及一整套赤金鑲玉石頭面,完全不像探病的裝束,倒像是要去吃喜酒的模樣。
陸清容心中失笑,只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摔倒”受了點傷,就把她高興成了這樣。
而吳夫人身旁的二人,打扮也都是此類。
一個通身玫瑰色,另一個一襲芙蓉色衣裙,倒是皆於吳夫人步調一致。
見陸清容進門,吳夫人首先開了口,語氣誇張:“這是怎麼鬧的,好好的怎麼就受了傷?傷在哪裡?可有很嚴重?”
吳夫人一口氣問了這許多。
“並不嚴重。”陸清容讓她們先坐了,自己也跟着坐下,纔不緊不慢地說道:“只是不小心跌倒,摔倒了手臂,雖然有些疼痛,但總歸不是什麼大礙。太醫也說了,只是皮外傷,將養些時日,也就能完好如初了。”
陸清容輕描淡寫地說了。
面前的三個人,卻沒有一個信以爲真。
若真的是跌倒,即便臉上沒有掛彩,手上也難免會有些挫傷。
但眼前的陸清容,臉和手都乾淨得很,走路也不見異樣,只是手臂一處受了傷?
而且她們同時都注意到,陸清容剛纔走路的時候,右臂都是垂在身側,一動不動,想來定是傷得很嚴重。
看着陸清容一整隻手都擡不起來,縱使程度有所不同,三人多少都是有點幸災樂禍的。
但是,即便如此,她們的想法也不盡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