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他們被抓的時候沒有當場服毒?”陸清容的疑問甚多。````
既然連她都想到了這點,蔣軒不可能毫無注意。
“那些番蒙人,他們既沒有直接去行刺,還沒有參與過去年薩託越獄的事,不過是和宋世祥這個被通緝的要犯混在了一處,只要站出來招供,舉證有功,不難求得一線生機。”
蔣軒頓了頓,又補充道:“當時在光隱寺,剛把他們抓起來的時候,我就是吩咐羽林衛這麼跟他們說的。”
陸清容聽得明白,知道蔣軒同樣對這件事無法信服,忍不住說道:“正是這個道理!如何偏偏到了順天府,這些人就又想不開了?一個兩個死了也就罷了,竟然是所有人都尋了短見,包括宋世祥在內!”
蔣軒沒有接着她的話往下說,而是講起一件看似與其關聯不大的事。
“當時是羽林衛抓了他們,又一路將他們押至順天府,雖然不曾詳細審問,卻也知道了些許內情。”
那天蔣軒着急帶着昏迷不醒的陸清容回府診治,並沒有一路隨行,這些事,也是後來聽人回報的。
“據說,自從另一撥番蒙人行刺皇長孫事敗之後,他們跟着宋世祥的這幾個,就一直被一股不明勢力追殺。”蔣軒轉述。
“殺人滅口?”陸清容突然意識到。
她始終堅信,在宋世祥背後,一定還有一個真正的幕後主使!
費了那麼大勁,賠上十幾條人命,佯裝刺殺皇長孫,實則爲了栽贓燕國公府,繼而將二皇子牽涉其中……
別的都暫且不論,單說動機,宋世祥他就不具備!
宋氏一族,做了多年的閒散勳貴,光景一年不如一年,且又朝中無人、宮中無勢,若硬要攀關係,反而是他們二房的嫡女宋妙雪,如今做了二皇子的側妃,已經是他們離皇權中心最近的一層關係了。
以此來看,宋世祥無論如何都沒道理要這麼賣力去陷害二皇子。
所謂的“番蒙官員主使”就更是無稽之談了,簡直毫無邏輯可言。
“難道……皇上就不想詳查,將始作俑者揪出來嗎?”陸清容百思不得其解。
“說不定,皇上是真的不想……”蔣軒的聲音放輕了些,猶豫過後,終是講給她聽,“當初之所以讓順天府協同查辦此案,聖心所向,已經十分明瞭了。”
順天府尹是死忠的東宮一派……
陸清容似懂非懂地皺了皺眉。
蔣軒見狀,不忍讓她一直這麼糾結下去,向門口那邊張望一眼,確定四下無人,索性直言:“根據當時那些番蒙人的描述,追殺他們的人,很可能與東宮有關。”
更具體的,蔣軒便沒再說了。
他相信,以陸清容的腦子,根本也無需點破。
果然,陸清容聞言,震驚得無以復加,好半天都合不攏嘴。
等她緩過勁兒來,也只能嘆息:“的確,東宮也好,景王府也罷,橫豎都是皇上的家事,皇上說要結案,也就只能到此爲止了……”
蔣軒頗爲贊同:“你這‘家事’的說法,十分貼切。皇室之中,縱有再多的與衆不同,這家事,也依然同老百姓們一樣,說不清,也理不順。旁人難斷,冷暖自知。無論是東宮,亦或景王府,爭的永遠都不是什麼是非曲直,而是皇上的心。”
陸清容非常明白,蔣軒的這一番話,全都在理。
但她心裡就是過不了這個坎兒,總覺得這種和稀泥的處事方式,與自己的原則太過不同。
再之後,無論蔣軒說些什麼,她都明顯有點悶悶的。
說不清是因爲事情沒能真相大白於天下,還是因爲皇上對東宮的包庇讓她尤其失望……
正在此時,綠竹突然進來稟報。
吳夫人來了榆院,此刻已經在堂屋裡等着陸清容了。
“只找我一個人?”陸清容看了一眼蔣軒,隨即對着綠竹問道。
“是。”綠竹確認。
想起前幾日,吳夫人爲了蔣軻禁足的事來榆院……儘管最後被自己幾句話給氣走了,但現在只要一想到她當時那氣勢洶洶又蠻不講理的樣子,還是難免反感。
蔣軒卻不以爲然,只是露出一抹不屑的輕笑,轉而對陸清容說道:“你且去看看吧,她這次過來,鐵定不是上回那種態度了!”
陸清容將信將疑,又不好讓她等太久,便沒多說什麼,直接讓綠竹幫她拿了她那件丁香色素面軟綢褙子,換上過後,只對着鏡子整了整發髻,就往堂屋那邊去了。
果然如蔣軒所說,這一次,吳夫人的態度不是一般的好。
見陸清容進來,她竟然立刻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站了起來!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且在陸清容開口之前就又坐了回去,但仍舊讓陸清容吃驚不小。
不等陸清容出言相問,吳夫人就主動說開了。
“我也是今兒個才聽說的,前幾日徐醫正好像來過榆院,可是你的身體哪裡不舒服?”
吳夫人的神情,十足的長輩垂詢之態。
語氣之自然,眼神之關切,堪稱十足的演技派。
陸清容見狀,自然不好太過強硬,含糊說道:“請來太醫,實在有點小題大做了。當時只是有些暈,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吃了兩天的藥,就好了。”
吳夫人認真地點着頭,始終不提自己的來意,繼續關心道:“身體的事,萬不可掉以輕心!你還年輕,正是調養身子的最佳時期,若是現在不當回事,以後可有的後悔呢!”
陸清容暗自感嘆。
怪不得吳夫人能在京城勳貴之中賢名遠播,果然還是有她的厲害之處。
這番情真意切的嘮叨,配上她的一臉憂色,尤其又是這種親暱的語氣,甚至讓陸清容在某一個剎那想到了尹屏茹。
吳夫人卻尤嫌不夠,轉頭看了身旁的呂媽媽一眼。
呂媽媽立刻上前,手裡捧着一個磚頭大小的紙包,恭敬地面向陸清容站着。
“你也到了能有子嗣的年紀,這補藥是宮中的珍品,正好可以用來調理身體。”吳夫人臉上掛着慈祥的笑容。
陸清容定睛一看,總覺得這包藥看着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