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聞內宮禁軍的令牌不見了,怒不可遏,當場咳嗽不止。
聲音飄出大殿,讓殿外衆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來。
半晌過後,皇帝勉強忍住咳嗽,仍是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
只見他神色急切地望着蔣軒,伸手指向殿外:“羽林衛,快去!”
蔣軒很快明白過來。
內宮禁軍的令牌不翼而飛,絕非偶然。此時即便將令牌找回,恐怕也難以將其牢牢控制在手中了。
皇帝的意思,是讓他趕緊把羽林衛穩住,莫再生變。
蔣軒領命而去,作爲羽林衛指揮使的他,很快就將羽林衛調集完畢,沿着宮牆內外佈防,將整個皇宮團團圍住。
如此一來,即便內宮禁軍生變,也無法衝出重圍。
皇上並未讓羽林衛與內宮禁軍換防,這已經是他此刻能做到的極限了。
倘若宮中早已有人通風報信,與宮外之人勾結,形勢便不容樂觀……
待到將羽林衛安排完畢,蔣軒立刻趕回了勤政殿。
大殿門前,他險些與匆忙跑出來的常公公撞在一處。
“內宮禁軍的令牌,可找到了?”蔣軒急着問道。
常公公搖頭。
蔣軒這才發現,在常公公溢滿悲傷的臉上,兩行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蔣軒頓時感到耳邊嗡嗡作響,呆立當場:“皇上……”
“皇上駕崩了!”常公公低喚一聲,隨即又不得不去偏殿那邊報喪。
蔣軒深吸一口氣,這才穩住步伐,走進了勤政殿。
天色已經大暗,空蕩蕩的大殿裡。在爲數不多的幾盞火燭映襯下,顯得愈發幽暗。
此時,皇帝平躺於榻上,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一般。
冀大人、禇大人和燕國公跪在榻邊,無人哭喊,但都悄然抹着眼角。
蔣軒剛走到禇大人身邊跪下。外面就傳來一陣哭天搶地的聲音。
吳太后帶着皇后等人趕了過來。
這陣哭喊之聲。就是從後面跟着的太監宮女之中傳出的。
在他們看到皇帝的那一瞬間,更是哭得震天響。
吳太后見狀,雙眉一橫。當即喝止了他們。
“都給我小聲點!現在還不到你們哭的時候!”
吳太后話裡有話,但這命令仍是極管用的。
大殿之內頓時恢復了安靜。
吳太后面色陰沉,卻未見任何悲傷,甚至都沒有看過皇帝一眼。而是眼神凌厲地四下環顧。
最後,她的目光還是落在了皇帝的龍塌之上。
只因皇帝枕邊。擺放着那個雕花龍紋楠木盒,其上那把明晃晃的金鎖,吸引住了吳太后的全部視線。
“那裡面是什麼?”吳太后伸手一指,直接問道。
冀大人沒有隱瞞:“皇上剛剛親筆寫下的傳位詔書。”
“哦?傳於何人?”吳太后的口吻極爲隨意。彷彿只是在問今日的天氣如何。
冀大人很是堅定:“皇上有旨,要等召集羣臣過後,方可當衆宣讀。”
吳太后不置可否。只頻頻向大殿門口望去,似乎在等什麼人。
不多時。東宮的側妃徐櫻就陪着皇長孫趕到了。
跟在她們後面的,還有李嬤嬤,只見她一進門就悄悄衝着吳太后點了點頭。
吳太后立刻鬆了口氣。她知道,這是說明內宮禁軍已經盡數歸順,此刻的勤政殿,全部在她們掌控之中了。
吳太后這才又看向冀大人等人,命令道:“現在就把詔書取出,讓哀家看看!”
冀大人不慌不忙,又把剛纔的話說了一遍。
這一次,吳太后還沒開口,徐櫻就迫不及待先跳了出來。
“大膽!太后的懿旨,你也敢抗命嗎?”徐櫻虛張聲勢的本領,與陸蔓玉相比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趕緊把詔書拿來!”
吳太后當即橫了她一眼,示意她噤聲。
徐櫻正要識相地閉嘴,發現冀大人一點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沒有,當即又忍不住了,仰着頭說道:“勤政殿此刻已經被內宮禁軍團團圍住,不把詔書交出來,幾位大人都休想踏出殿門一步!”
與冀大人他們的錯愕比起來,蔣軒則要淡定許多。
從徐櫻口中得到了確認,蔣軒正在心裡默默計算着,以羽林衛的兵力,想將內宮禁軍全數拿下,應該並不難……
冀大人等人,也很快恢復了鎮定,依舊不曾屈服。
吳太后並不希望真動起手來,見徐櫻的威脅毫無作用,她的語氣便稍有放緩,:“沒人攔着你們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讀,只是先在這裡提前宣讀一遍罷了,不算有違皇命!”
衆人無法苟同。這根本就是蠻不講理的狡辯!
冀大人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次是禇大人恭敬回道:“還請太后娘娘不要爲難臣等,若是場面混亂起來,引起令皇家蒙羞的爭端,聖上在天有靈,恐也難以安息……”
吳太后見他們開始曉之以理,便也跟着拉開了陣勢:“禇大人所言差矣!此刻之所以混亂,全因皇位空懸所致。新君的歸屬一旦揭曉,必然可以集權於一身,令行禁止,又哪裡還會再有爭端呢?”
不等禇大人反駁,吳太后的言語愈發直白起來:“哀家此刻就把話放在這裡,你們若是不肯交出聖旨,就別想從這大殿裡走出去!”
“既然新君未定,那便是哀家說了算!至於你們該何去何從,自己掂量着辦吧!”
吳太后疾言厲色,一副不容轉圜的架勢。
大殿之中,頓時陷入了僵持。
吳太后心中氣急,想不到這幫人仍舊不爲所動。只因尚存一絲對名正言順的期盼,她退一步道:“哀家先去偏殿歇息,等你們考慮好了,再請哀家過來吧!不要以爲你們能一直拖着,天亮之前,這事情必須有個了結!”
正要拂袖而去,吳太后突然又想起一事,沉聲提醒道:“皇上駕崩的消息,連這勤政殿都傳不出去,你們心裡還是少些盤算的好!”
甩下這最後一句話,吳太后帶着一干人等氣勢洶洶地離去。
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皇長孫,這時也跟着一起去了偏殿。
唯有皇后娘娘,眼神之中帶着難以抑制的悲傷,離開之時仍頻繁地往皇帝那邊望去……
不消片刻,大殿之中,再次只剩下了冀大人、禇大人、燕國公和蔣軒,還有陪在皇帝身邊淚流不止的常公公。
這時,吳太后那旁的一個小太監突然又返了回來:“太后娘娘請靖遠侯世子去偏殿一趟!”
蔣軒未曾耽擱,與其餘幾位只有一個短暫的眼神交流,隨後跟着那小太監去了偏殿。
偏殿之中,竟然只有吳太后和李嬤嬤在,皇長孫和皇后都暫時迴避了。
吳太后說話更是肆無忌憚,一上來就氣勢十足:
“哀家只是希望,讓皇長孫名正言順地即位。宮中若能夠一直風平浪靜,自然最好,哀家畢竟不希望給天下人留下什麼話柄!”
“倘若不能,非要動起手來,也是不怕的!安樂伯已經帶着五軍都督府的兵力,控制了皇城。哀家知道,你手裡有羽林衛,才特意把你找來提醒一句,這以卵擊石的事,你還是要三思而行!”
“還有你那個媳婦,大晚上的跑到宮門口來幹什麼,她若也要圖謀不軌,可就休怪哀家手下無情了!”
蔣軒忽地一驚,表面仍維持神色不變,心中有了計較,順勢回道:“想來她只是去刑部探望,得知微臣被召入宮中,這才着急過來探尋消息……讓微臣派人把她打發走便是!”
“不用!”吳太后冷笑一聲,“你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哀家派人幫你轉達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