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早已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抗旨調動內宮禁軍和五軍都督府的兵馬,人數明顯佔優不說,還把羽林衛夾在了中間,腹背受敵。
如此費盡心機,她又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讓蔣軒傳消息出去?
許是信心滿滿的緣故,她才破例答應派人替蔣軒給陸清容傳話。
蔣軒自然不能放過這唯一的機會,心裡反覆思量着該怎麼說。
事到如今,儘管沒人看過那傳位詔書,但通過皇帝的各種表現,尤其是最後對自己的一番單獨叮囑,那名字根本已經呼之欲出,絕對不會有錯了。
但如何才能讓陸清容也知道這些呢?
只有讓她明確這一點,她纔會毫無壓力地選擇動用兵符。如若不然,又與吳家這羣人的犯上作亂有何不同?
蔣軒想來想去,這個情形都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更何況,還要通過吳太后的人來傳話!
看着吳太后當場叫來一個小太監負責傳話,蔣軒斟酌着用詞,開口則顯得隨意許多:
“那就勞煩這位公公轉告世子夫人,讓她早早回府,莫要擔心我。真正該擔心的,是她自己纔對!讓她回府之後也小心身子,畢竟還懷着身孕,切莫四處亂跑再落了水……”
蔣軒只簡單說了這幾句。
吳太后表面上漫不經心,實則聽得極爲認真。
確認這些話並無任何不妥,她才吩咐那名小太監:“你去把世子的原話轉告給世子夫人,不許增減一字!”
那小太監一聽這話,登時哆哆嗦嗦地應下,擔心自己沒記清楚。求着蔣軒再說了一遍,方纔領命而去。
吳太后那廂,早已把當前形勢給蔣軒分析過一遍,威脅的話也說得明明白白,此刻未再多言。
蔣軒回到勤政殿。
只見禇大人神色如常,但冀大人和燕國公的臉色似乎比剛纔又凝重了幾分。
“怎麼了?”蔣軒不由問道。
褚先生嘆了口氣:“剛剛聽說,安樂伯以五軍都督府的兵力。對皇城形成了合圍之勢。如此一來。羽林衛便被夾在其中,內有東宮的護衛和內宮禁軍,外有安樂伯從五軍都督府弄來的人……”
冀大人和燕國公顯然就是在擔心這個。
這話雖是從禇大人嘴裡講出。卻不見禇大人太過緊張。
“禇大人似乎並不着急?”燕國公又坐回了金絲楠木圈椅之上,神情憂慮。
禇大人依舊平靜:“五軍都督府的兵力,畢竟是在宮外,縱使他們老早串聯完畢。宮中形勢瞬息萬變,響應也未必能夠及時。至於內宮禁軍。剛纔聽常公公說,是才被盜走了令牌,想來也是臨時起意之舉。太后娘娘並沒能夠佔到先機,此刻的僵持。恐怕她最希望的還是咱們幾人能夠歸順,而並不是真要動手……既然給了咱們喘息的時間,是不是就夠了?”
禇大人這最後一句。是對着蔣軒問的。
冀大人和燕國公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蔣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常公公問道:“這勤政殿,咱們幾人肯定是出不去了,那其他人呢?”
常公公尋思片刻,回道:“太監宮女倒是不難進出,只不過……即便離開勤政殿,也是斷然出不了皇城的。”
蔣軒隨即又問:“若是去西苑呢?”
常公公先是一愣,道:“西苑與皇宮本就相連,想來應該是能去的。”
這時,燕國公聽得有些不耐煩,忍不住發愁道:“能去西苑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出不了宮!如今皇長孫在宮內,佔盡了優勢,而二皇子被隔絕在外,甚至連聖上駕崩的消息都無從得知。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通知二皇子纔是!”
“二皇子知道了又能怎樣?”冀大人開了口,“景王府的護衛纔多少人,如何能與五軍都督府的兵力抗衡!”
正在他們東一句西一句一籌莫展之際,蔣軒心裡卻在想:如果真的能派人去西苑,應該還趕得及吧。
時間緊迫,現在就看陸清容,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了……
此時皇宮之外,神武門前,靖遠侯府的馬車已經停了有一段時辰了,而且沒有要走的跡象。
陸清容久久不見蔣軒出宮,心裡難免七上八下。
剛剛在路上的時候,察覺到五軍都督府有異動,她立刻就派人去陸府給陸亦鐸報了信。
但陸清容心裡清楚,如果安樂伯***要作死,兵部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去遏制。
馬車停在神武門外半個時辰有餘,她注意到,宮門幾次開啓,皆是有進無出。
這絕不是一個好兆頭……
正在陸清容倍感擔憂之時,那位出來傳話的小太監,已經來到馬車跟前。
陸清容得知這是替蔣軒傳話的,立刻撩簾而出。
只見那小太監額頭冒汗,極爲緊張的樣子,磕磕巴巴地把蔣軒的話學了一遍。
爲了嚴格遵守太后“不可增減一字”的吩咐,這話說出來,就顯得不怎麼禮貌了。
傳話完畢,那小太監連忙告了個罪,再多的話,則是一句都沒有了。
任憑陸清容如何詢問,對於宮內的情況,以及蔣軒等人的處境,他都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陸清容納悶之餘,唯有回憶起蔣軒那簡單的幾句話……
這一想,立刻琢磨出不對勁了。
大費周章讓太后身邊的人傳話,怎麼還無緣無故提起她落水的事兒……
陸清容只愣神了一瞬,很快就反應過來。
“勞煩公公傳話,既然世子一切安好,我就先回府去了。”
說完,陸清容轉過身,不緊不慢地登上馬車。
待馬車緩緩駛離神武門,到了回首張望亦看不清宮門之處,陸清容才急忙吩咐道:“加快速度,我要趕緊回去!”
緊趕慢趕回到侯府,陸清容直奔景湖而去。
行至景湖北岸,在她上次落水的位置停下。
夜晚時分,月亮被雲層遮住,只有幾點星光散落在湖面之上,岸邊則仍是漆黑一片。
夏日晚間,岸邊的蚊子又多。綠竹不停揮動着手中的帕子,擔心道:“夫人,您這是要做什麼?”
“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