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十年十一月九日,天下着鵝毛般的大雪,南撤的隊伍,人人都將所有能穿的衣服全穿上了,饒是如此,仍有不少人冷得直打寒戰,。
淮河上游的一處渡口處,背嵬軍已經在此架好了浮橋,讓南返的百姓們渡河。而岳雲則騎着一匹青色的高頭大馬,與一干將領並立在渡口處,望着渡河的百姓。
牛通拍了幾下他那小蒲扇般的大手,大大咧咧地說道:“這些百姓總算安全南返了。可去了俺們心中一塊大石啊!這幾個月來,咱們一直就爲這事東奔西跑,現在總算可以鬆活一下了。”
關鈴一聽,便冷言嘲諷道:“蠻牛,你以爲把人送到地頭就算完事了嗎?接下來的安置事務才叫人頭痛呢?這纔是開始而已!”
牛通一聽,頓時頭大如鬥,連連搖頭道:“這內政之事俺小牛是幹不來的,還是叫俺提着斧頭砍人比較好!安置一事,自有大公子、虞軍師和王軍師去操心,咱們只管聽命行事便可!”
說到這裡,他望向了身旁不遠處的岳雲,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地問道:“關鈴,你看大公子咋只穿了件單衣呢?下這麼大的雪,難道他不怕冷嗎?”
關鈴望了望只着單衣,卻在鵝毛大雪中毫不畏懼的岳雲,也一臉驚異地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反正最近幾日,感覺大公子走路的步伐越來越沉穩,眼中的目光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人的想法,氣勢也越來越有上位者的架勢了。昨日我還和他赤手空拳切磋了一下……”
“結果如何?”牛通忙問道。
“他幾招就將我打倒了!”關鈴苦笑着說道:“感覺他的武藝不僅完全恢復了,而且更勝往昔,尤其是他那幾拳。力量極強,讓我完全無法抵擋……”
關鈴和牛通之間的交談雖然聲音極小,但岳雲卻是一字不差地盡收耳內,。自從開始修練岳飛那本《岳氏兵法》內記載的拳經心法後,他感覺自己耳聰目明瞭不少,隔得極遠的說話聲也能聽得一清二楚,而眼力更是準了不少。原本他射術極差。只能百步內勉強射中箭靶,但近日來卻是時常射中紅心,讓嶽雷等人亦大吃一驚。
岳雲心知肚明,這乃是修練了那套拳經心法緣故。不禁心中大爲好奇,岳飛給自己的這套拳法不但威力驚人。讓自己竟然可以一舉擊敗關鈴,更有強身健體,神清氣爽的作用。尤其讓他心驚的是,小腹之中總覺有一團火苗燃燒,使他全身只感到陣陣曖意。在這大雪紛飛的天氣。僅着單衣也不覺得寒冷。
他不禁打定主意,待下次再見到老爹時,一定要向他好好詢問一番。
這時,王童已走了過來,準備向他辭行。
按先前的安排,過淮河之後。王童便攜帶他的手令前往鄂州宣撫司處,要黃縱調拔一批官員來信陽幫忙處理安置百姓之事。
然後。王童便要上船沿江東下,前往臨安。聯絡仍在當地從事上訪請願的商人和文人,要他們回來協助。
岳雲和王童寒蟬了幾句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他道:“文青,你到了臨安後,前去李家拜謝一下李家小姐,她和我關係甚好。當日在楚州時,她對我幫助很大。我將我們面臨的困境也寫在了信中,屆時你將此信交給李家小姐。只需報出我的名號即可。”
王童聽後愣了一下,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眼珠一轉後,忙點頭道:“屬下定將此信完好無損地交給李家小姐,不過拜謝人家總不能空手去吧,不知大公子可打算送什麼禮物嗎?”
岳雲見他神情,便知十有誤會自己和李雨柔之間有什麼不正常的關係。不過他也懶得去辯解,而且話說回來,他對李雨柔也未嘗沒有好感。這次讓王童送信,原本就是想請她出手幫忙協助自己安置百姓,如果就這樣光遞一封信去,也的確寒磣了點,。
“文青,我也不知送李家小姐什麼東西纔好,反正咱們這次抄了汴京和蔡州白家不少物什,你就從中挑一兩樣合適的,代我送去便可!”岳雲想了一會兒,徑直便把皮球扔給了王童。
王童先是呆了一下,後來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心想大公子畢竟是武將出身,不懂如何討好女人也是常事,看來還得自己好生爲他挑選一件既不俗氣,又能表達愛意的禮物才行。
淮河渡口的事只是一個小插曲,兩日之後,背嵬軍全軍及南返百姓已經全部渡河完畢,到了信陽城下。而城中知府、通判、防禦使等均已到城門口迎接,態度倒是十分恭敬。
岳雲見他們如此配合,倒不好給他們來個下馬威。於是便也下了馬,和關鈴、牛通、虞允文等一干人迎上前去。雙手抱拳,拱手道:“岳雲不過一機宜文字小官,各位大人竟然在城門等候,實在讓末將汗顏啊!”
這時,一名身着紅色官袍,年齡大約四旬左右的中年官員搶上前來,一臉敬慕的模樣說道:“嶽少將軍哪裡話,少將軍在前線出生入死,連戰連勝,讓金人望風喪膽,實令我等敬佩不已啊!”
岳雲謙虛了幾句,那官員方自我介紹,原來他就是信陽的知府徐緩。接着,徐緩又向岳雲介紹了一下一同前來迎接的信陽官員。
站在他左側的就是信陽通判曹偉,他年約三十七八,身材瘦長,留着兩綹長鬚,一雙小眼睛閃爍着狡黠的光芒。他向岳雲行禮時的神態雖然恭敬,但眼神中卻有些嘲弄的笑意。
而站在徐緩右側的則是信陽防禦使鄧良。此人乃是一條身材高大,體格粗壯的大漢,說起話來也是鏗鏘有力,且渾身上下都浸透着一股凌厲氣勢,顯是經過沙場征戰的軍人。
鄧良對岳雲的態度卻明顯好了幾分。他迎上前來。單膝跪下向岳雲恭敬地行了一禮,神色誠摯地說道:“此次得聞嶽少將軍在偃城殺了金將夏金吾,實在大長我宋人威風,!末將佩服不已!”
岳雲連忙將其扶了起來,謙遜道:“嶽某也不過是機緣巧合,運氣較好罷了。將軍如此擡舉,倒讓我有些惶恐了!”
此時。虞允文敏銳地觀察到,在岳雲和鄧良說話之時,徐緩和曹偉兩人臉上閃過一絲不愉之色。
岳雲隨即也將關鈴、牛通、虞允文、郭宇等人向信陽的官員們一一作了介紹。
雙方一陣“久仰、佩服”的寒噤後,徐緩便臉上推起一陣諂笑道:“少將軍,下官已在信陽城內最大的玉鳳樓擺下宴席。還請諸位將軍一同前往,算是下官等人爲少將軍一行接風洗塵。”
岳雲知這是官場慣例,便點了點頭道:“那就有勞徐大人了!”
說罷,一行人便向玉鳳樓行去,徐緩亦安排了人手安頓背嵬軍的其他軍官和士兵。
“這邊請。嶽少將軍。就是這裡了,哈哈哈,諸位將軍也請下馬……” 徐緩和曹偉兩人走出馬車,殷勤地相請,岳雲下馬一看,只見前方是一棟紅色外牆。屋頂還鑲着琉璃瓦的木樓,窗口紅燈高掛。樓前車水馬龍,可見繁華之極。 他連忙謙恭道:“兩位大人實在是太客氣啦。今後安置百姓之事。岳雲還得多依仗兩位大人才是!”
徐緩和曹偉對視了一眼,方大笑道:“嶽少將軍放心,咱們雖然才從淮南調過來不久,但現在亦是湖北、京西路宣撫司轄下官員,少將軍負責安置南返百姓,乃是一件利國處民的大好事。但有所命,我等無不遵從!不過,少將軍一行連日征戰,想必亦勞累異常。今晚咱們隨意飲宴,就當是放鬆一下吧。此樓美伎如雲,名姝無數,少將軍及諸位將軍一路辛苦,也該享受一下溫柔鄉的滋味啦,否則旁人說起,豈不怪我等招待不週,哈哈哈……”
岳雲早從虞允文那裡得知,宋朝的民風較爲開放,相比以後的明清二代要自由奔放得多,宋朝的官員士大夫宴請賓客,若無官妓美婢一旁侍酒承歡,那簡直不可想象,這是風氣使然,倒不見得一定是他們想用美色來討好自己,。
他這時回頭一望,只見身旁郭宇、代毅等望着門口的幾名美伎,已是兩眼發光。
又見連虞允文、嶽雷等亦不以爲然。便只好苦笑着應了一聲,隨徐緩兩人一起走進了玉鳳樓。
這徐緩和曹偉二人顯是玉鳳樓的常客,一進大門,便有一位老媽子迎上前來。
岳雲定睛望去,只見這老媽子歲數也不大,大概三十多歲,身着一件淡綠色羅裙,足蹬一雙青蓮色的繡花鞋,手拿一張絲絹,相貌倒也頗爲清秀,舉止優雅。用他的眼光看來,這更象是一位良家熟女,和他心目中的老伎形象相差不小。 這老媽子上前來後,立刻殷勤地問好,寒暄敘舊,說話也十分得體,隨即便將衆人引到一個雅廳內就坐。而這廳內除了兩名倒酒的侍女外,也更無其他女子相陪。這倒讓岳雲有些奇怪了,心道難道是自己把這種宴會想得太不堪了。
不過很快他就見識到了宋朝這種接風宴會的開放風情。
只聽徐緩哈哈一笑道:“貴客都已到齊,還是叫姑娘們都出來吧!也讓嶽少將軍見識一下咱信陽的美女,可絕不比鄂州差啊!”
那老媽子聽罷,便笑道:“看來徐大人還真個推崇咱玉鳳樓的姑娘,不過,今日既然嶽少將軍這等英雄都在,當不會丟咱們信陽人的臉!”
說罷,她便對門外叫了一聲:“女兒們,都進來吧!”
“來了!”只聽一陣柔媚入骨的女聲齊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