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元年四月二十日,彭澤地區終於下起了雨,這雨下得並不大,但卻一直連綿不停,天空一直籠罩在一片灰濛濛之中。
這樣的天氣讓人情緒十分壓抑,而劉琦卻是欣喜若狂,盼望已久的決戰時刻終於到來了。
“出戰吧!大宋的勇士們,征討嶽逆的大好時機到了!現在下起了大雨,敵人的火槍將難以發揮效力。全軍出擊!”在確認已經進入梅雨季節之後,劉琦在彭澤城內的點將臺上,向十萬楚軍將士宣佈了出擊命令。
不過,楚軍的士兵卻並不怎麼買他的帳,雖然劉琦在臺上說得慷慨激昂,卻是很難引起他們的共鳴,畢竟在這樣潮溼的雨天出戰,任誰都不太舒服。
劉琦雖然露出一副此戰必勝的輕鬆模樣,但心中卻是有些忐忑不安。他剛剛接到密報,稱長沙、洪州、饒州皆被岳家軍圍困,因岳家軍火槍火炮犀利,守軍傷亡慘重。魏勝、時俊和盛新等人雖然驍勇善戰,拼命抵抗,但屬下士兵總是血肉之軀,如何擋得住岳家軍的火槍火炮?眼看城破在即。如果他這裡不能在戰場上一舉擒殺岳雲,則必然全線崩潰。
不過,雖然他的兵力比岳雲多了一倍,劉琦卻是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因爲岳雲的佈陣太奇怪了。實在是讓他前所未見的。
在前幾天試探性進攻之後,岳雲便引軍在彭澤城東面五十里處的一條叫做盤溪河的小河邊紮下了營寨,並修築了不少防禦工事。擺出了一副要長期作戰的架勢。
這原本沒有什麼奇怪之處。但讓劉琦感覺有些迷惑不解的是,岳雲紮下的營帳沒有象一般紮營那樣,面河而扎,卻是背水紮營。而且還沿河鋪開,貌似要將自己置於絕地一般。
這樣的營寨,連個外行都能看出漏洞百出,軍營散得如此之開。如果遇上敵軍突襲,很容易就能將防禦陣地突破,分隔爲數段。再各個擊破殲滅。
而且這盤溪河雖然比起長江來說,算是條小河了,但卻也有六七十丈寬。平時雖然航行不了大船,但小船卻是可以從容在河中航行的。而一般人想要趟水過河,更是不可能的事,唯有游過去。
雖然岳雲的士兵大多都是南方兵,水性甚好,但似乎他也沒有道理故意把自己的軍隊置身絕地,給自己各個擊破的機會,讓自己把他的兵馬往河中趕啊。
就在劉琦思量之時,徐旭這時卻向他稟報道:“楚王,我們現在就按先前擬定的方案。向岳家軍發起攻擊嗎?”
劉琦立刻方回過神來,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退了,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該做的一切都已經做了。向吳璘求助的信使也派去成都了。至於吳璘肯不肯拉自己一把,就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了。
這時。他便完全鎮靜下來了,臉色變得重新剛毅起來,瞬時間似乎便恢復到那個在順昌城頭,面對兀朮的大軍,依舊意氣風發的大宋勇將本色。
“好!就按原定計劃發起攻擊吧!”劉琦將手一揮,大聲說道。
江南的梅雨總是那樣綿柔細膩。絲絲細雨如絲線一般從空中向地面墜來,猶如一道珠簾一樣。一眼望去,總能在天空中看到片片薄霧。人在這種潮溼的天氣裡,總會感覺有些鬱悶。
而在下雨之時,岳家軍的火槍兵便失去了用武之地。他們便不得不重新將厚重的鎧甲穿戴整齊,拿起了備用的長槍、砍刀、盾牌等物,準備迎擊已經出了彭澤城,正向他們襲來的楚軍。
經過了數十天戰爭的磨練,這些缺乏戰鬥經驗的岳家軍新兵蛋子也都迅速成長了起來,不再象最開始那樣,心中忐忑不安了。
潮溼的細雨不能撲滅岳家軍士兵心中的熱情,隨時可能死亡的危險也擋不住他們心中的希望。隨着天色漸亮,霧氣漸散,雨水滴落在戰士們的黑色盔甲上,泛着淡淡的寒光,在一片綠草茵茵的荒野之中,岳家軍的大營面前,旗幟似海,長槍如林。他們也已經整裝待發,默默凝望着前方。
春雨滴落之處,所有的戰士臉上均帶着堅毅之色。大家的目光都落到最前的一人身上。那人穿着一身白盔白甲,騎着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立在略帶寒意的春風之中,宛如山嶽。
岳雲屹立在馬上,精鐵頭盔遮住了他的額頭,可卻擋不住他雙眸中的寒光,當他的目光向衆將兵一掃而來,那凜然屹立的氣勢立時讓人感覺勢不可當。
他這時面對岳家軍戰士,從腰間猛地抽出兩柄青龍短槍,然後“嗆啷”一聲,合併爲一枝長長的青色寶槍。這聲音清脆嘹亮,許久不停……
五萬岳家軍戰士肅然而立,雖然春雨落在他們鎧甲上,卻無人敢發半分聲響,帶着寒意的春風凜冽,吹得一面面“嶽”字和“宋”字的大旗迎風飄揚。
岳雲沉聲喝道:“今日一戰,乃是我大宋統一南方之戰,此戰之重要,嶽某不必多說,只望我的兄弟們同心協力,全力以赴!我大漢必勝!漢民族必將重新興起!”
他的說話聲悠揚動聽,在用上了內力之後,遠遠傳揚開去,哪怕是最後一名士兵也聽得一清二楚,三軍皆聞!
岳家軍士兵們聽到岳雲如清悠龍吟般的呼喝,個個心中激盪,岳雲一直是他們心中的英雄和偶像。是他們效忠的對象,是帶領他們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的統帥。
不用任何軍官下令,站在前面的岳家軍士兵齊齊取起長槍,斜指向天道:“全力以赴,岳家軍必勝!全力以赴,岳家軍必勝!”
刀光勝雪,寒光映刀,一時之間滿場盡是寒鐵之色,金鼓齊鳴。
這“全力以赴,岳家軍必勝!”的聲音遠遠盪開去,站在後面的士兵立刻便聽到了,也是忍不住跟着喊了起來,這是他們發自肺腑的吶喊。
激昂的聲音傳遍了營地的所有角落,激盪在每一個岳家軍戰士的心中。
而此時,昨日纔剛剛到達,準備來慰勞軍隊的劉子羽和朱鬆兩人,在遠處默默看着這一切,均神色極爲難看。
他們是清流中的代表人物,雖然之前主張對金強硬,力主北伐中原,但卻對大宋皇帝極爲忠心。之前對於趙琢登基後就宣稱將大權委託岳雲處置的作法就大爲不滿。現在看到兵士們只知有嶽將軍,不知有皇帝,只知有岳家軍,不知有大宋。更是憤懣不已。
劉子羽不禁鐵青着臉道:“朱大人,你看,這岳雲只提岳家軍,不提大宋,只提衆將士是他的什麼兄弟,不提當今皇上。這眼裡還有官家在嗎?這些都是朝廷的兵馬啊!怎麼搞得倒象是他的私兵一般?”
朱鬆亦是連連點頭,一臉憂色道:“吾觀岳雲要不了多久必成大宋的一介權臣也,弄不好還會是第二個曹操……甚至可能直接效仿本朝太祖……”
劉子羽聽聞之後,臉色頓變。
本朝太祖?本朝的太祖皇帝趙匡胤可是發動了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篡了後周孤兒寡母的政權啊!
他立刻急忙道:“那我等大宋臣子豈能容此奸賊作亂?我等二人應該速速回去臨安,聯絡同僚,彈劾岳雲這奸賊,以防他專權朝政!”
朱鬆忙勸住他道:“劉大人,彈劾有用嗎?臨安的城衛軍全是他的嫡系,皇宮裡禁軍也早被換成臺灣來的兵士了。我等無兵無權,向陛下彈劾他只是給他對付我們的藉口而已!”
劉子羽聽罷,目光閃爍,沉聲道:“朱大人,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呢?難道我們就坐視這奸賊一步步掌控朝政,最後篡位?”
朱鬆略一思量,方凝聲道:“此事需得從長計議,我等待此戰結束後,便可向他告辭回臨安。然後再聯絡志同道合者商議倒嶽大計!聽聞那些被解散的前禁軍和城衛軍士兵及將領皆對其十分不滿,這些人都是咱們大宋的功勳之後啊!嶽逆豈能如此對待?這些人都是我們的一大助力!”
劉子羽這才轉怒爲喜,嘆道:“還是朱大人精明,劉某今後定當唯朱大人馬首是瞻!”
朱鬆忙謙虛道:“劉大人過謙了!朱某隻盼能扳倒嶽逆,還政於皇上。就心滿意足了!”
這兩名腐儒還在相互表白之時,岳雲已將青龍寶槍掛在馬鉤上,然後撥轉馬頭,高呼道:“迎敵!”
簡簡單單兩個字,凝勁有力,傳令兵接到岳雲命令,立刻一級級地傳下去
聲音嘹亮簡潔。越傳越隆,只是三軍齊整,毫無混雜之音。腳步聲響起。最前面的先鋒張力先行,隨後是韓彥直所部,然後是關鈴、牛通等人的部隊。馬蹄隆隆,腳步嚓嚓。一隊隊士兵、一列列戰士,腳步整齊堅定地向前行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