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0章 皇帝的辦法
皇帝陛下的駕到，幾乎出乎於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張簡宋垣這些宰相。
因爲皇帝陛下，已經一個多月幾乎沒有任何訊息了。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不管是大事小事，皇帝陛下一律丟給了中書省，而幾個中書宰相去請旨的時候，得到的永遠是四個字。
卿等自決。
甚至幾個宰相里，都沒有人能夠見到皇帝陛下一面。
在這個以聖天子爲絕對核心的年代，皇帝陛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又是個什麼狀態，幾乎牽動了所有人的神經。
而現在，已經在政治上“消失”了一段時間的皇帝，竟然出現在了沈家！出現在了沈家小侯爺的婚禮上！
在場除了沈毅之外，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伸長了脖子看向沈侯府的大門口，就連宰相張簡，也站在沈毅身邊，碰了碰沈毅的肩膀。
“子恆，你事先知道陛下要來是不是？”
沈老爺微微搖頭，開口道：“天子的行藏，我如何能夠知道？”
“那你…”
沈毅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猜到了一些。”
說完這句話，他帶着沈淵等一衆沈家人，大步來到了沈家家門口，這個時候，一身紫色常服的皇帝陛下，剛剛下了龍輦，衆人紛紛跪伏在地，山呼萬歲。
就連沈毅，也久違的跪在了地上，對着天子低頭行禮。
畢竟這是自己兒子的婚禮，人家皇帝給面子，這個時候再拿着架子不放，那就有些太不懂事了。
皇帝陛下先是走到沈毅面前，將沈老爺扶了起來，然後看向沈淵等一衆沈家人，再看向跪着一圈的文武大臣，然後笑着說道：“都平身，都平身。”
衆人這才站了起來，皇帝看向沈淵，對着新郎官招了招手，開口笑道：“一轉眼，小傢伙也長大成人，要成婚做大人了。”
沈淵乖巧的站在皇帝面前。
皇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做了大人之後，記得要像你父親一樣，多爲朝廷，爲國家出點力氣，不能再像先前一樣胡來了。”
沈淵連忙低頭，陪着笑臉：“陛下，臣先前其實也沒有如何胡來…”
“貧嘴。”
洪德帝笑罵道：“伱小子在建康一年時間，不知道多少人到朕這裡告狀。”
“罷了罷了，今日是你大婚，不說了。”
皇帝在沈毅的陪同下，走進沈家大門，然後環視四周，笑着說道：“諸卿都起身，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衆人這才都站了起來，幾位宰相默默的圍了上來，對着皇帝低頭行禮。
宰相宋垣幾乎是長鬆了一口氣，低頭道：“陛下，您身體無恙罷？”
“無恙，無恙。”
皇帝陛下笑着說道：“宋相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這一個月來…”
宋相公苦笑道：“這一個月來，陛下實在是太反常了，我們中書幾個同僚，都有些手足無措。”
皇帝擺了擺手，開口道：“朕沒事。”
“朕只是累了。”
他笑着說道：“想要休息幾天。”
“今日到這裡，是來參加小沈淵的婚禮的，諸位就不要再圍着朕了，都散了罷。”
“一切，等明天再說，明天幾位都到甘露殿來見朕。”
幾個宰相聞言鬆了口氣。
而跟在皇帝身側的沈毅，則是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但是他掩飾的很好，沒有讓人瞧出痕跡，只是微微低頭笑道：“陛下既然有些疲累，不如就索性多休息一段時間，反正幾位宰相處理起政事，也是井井有條的。”
皇帝笑着說道：“朕再休息下去，就要滿城風雨了。”
說罷，他看了沈毅一眼，開口道：“沈卿帶朕去內堂休息罷，等婚禮開始的時候，朕再出來看一看。”
這個時候，婚禮舉舉辦的時候，都是在黃昏時分。
意味陰陽交割之時。
因此又被稱作昏禮。
現在還是下午，距離拜堂成親，差不多還有大半個時辰。
沈毅應了一聲，開口道：“陛下隨臣來。”
他話音剛落，蔣勝就一路小跑，跑到了沈毅面前，他先是給皇帝陛下磕頭，然後對着沈毅低聲道：“侯爺，太子殿下儀仗也到了。”
蔣勝話音剛落，還不等沈毅說話，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個同樣帶着點尖細聲音。
“太子殿下駕到～”
皇帝回頭打量了一下沈毅的表情，然後笑着說道：“原來太子還沒有到，朕還以爲他已經來了。”
沈老爺靠近了兩步，低聲笑道：“太子殿下先前不來是合適的，這會兒見您過來了，他再跟過來，也是合適的。”
皇帝陛下伸了個懶腰，笑着說道：“沈卿陪朕到後堂去罷。”
沈毅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陛下，臣是不是去迎一迎太子殿下？”
“今日是你家婚事。”
皇帝陛下淡淡的說道：“進了這沈家的大門，便沒有君臣之這樣論起來，他還是你的後輩，出去迎什麼？”
“走吧走吧。”
沈老爺深呼吸了一口氣，回頭給了張師兄一個眼色，然後對沈恆吩咐道：“子常，帶着淵兒還有家裡人出去迎接太子殿下，不可失禮。”
“我陪陛下到後堂去歇息。”
沈恆連忙點頭：“是。”
就這樣，沈家人在前院迎接太子殿下，而沈毅則是陪着皇帝陛下，來到了沈家後院的暖閣之中坐下，沈老爺親自點了炭火，又在小炭爐上放了一壺小酒，很快這壺小酒滾開，沈毅提起酒壺，倒出了一杯熱酒，遞到皇帝陛下面前。
皇帝笑眯眯的接過，開口笑道：“沈卿也坐。”
沈老爺依言坐下，嘆了口氣道：“陛下還是多休息幾天爲好，幾位相公的話，不必理會。”
皇帝陛下微笑道：“沈卿要是願意進中書掌樞，朕就能徹底放心下來，將朝政丟出去了。”
沈老爺連忙搖頭道：“陛下這話玩笑了，臣多年不在京城，很多事情動靜不熟悉，如今哪怕是執掌一部恐怕都會有些吃力，更不要說進中書了。”
“你看，你又不願意幫朕。”
皇帝似乎心情不錯，笑呵呵的說道：“不過沈卿你放心，朕也想開了，現在朝廷漸漸穩固下來，朕也不需要再事無鉅細的過問，後面哪怕繼續處理政事，也是撿大事要事去問。”
“其他的事情，就丟給那些宰相們算了。”
“這樣一來。”
皇帝打了個呵欠道：“朕的身體，說不定能慢慢好轉。”
說話間，君臣二人一杯熱酒下肚，皇帝陛下覺得渾身上下舒服了不少，然後繼續說道：“怕只怕時間一長，朕懈怠了不說，中書至此掌握大權，尾大不掉。”
“當年的楊敬宗便是如此，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有些心有餘悸。”
皇帝看向沈毅，開口道：“所以，沈卿還是要幫朕看着中書那幾個小老頭，萬一他們有什麼不對勁，及時報知朕。”
沈毅微微搖頭，苦笑道：“陛下，向來是中書監管百官，哪有百官反過來監察中書的，再說了，您擔心中書權力過大，臣已經身兼數職，就不擔心臣權力過大？”
“擔心啊。”
皇帝陛下再一次喝了口酒，誇獎了一句這酒不錯，然後放下酒杯，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但是朕沒有什麼辦法，思來想去，現在只剩一個辦法，能夠管制得住沈卿你了。”
見他一副開玩笑的表情，沈毅有些好奇，問道：“陛下說的是什麼辦法？”
皇帝嘿嘿一笑。
“朕突然死了。”
他看着沈毅的表情。
“死在沈卿家裡。”
沈老爺一愣，隨即勃然變色，嚇得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陛…”
他擡頭看着皇帝陛下，臉上充滿了震驚。
“陛下…？”
天子自斟自飲，依舊帶着笑容，但是笑容裡，又似乎帶着些詭異。
沈毅有些慌了，他嚥了口口水。
“陛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