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橫如此直接的話對我來說簡直是針尖樣的鋒利,她就這樣毫無徵兆的輕易地挑起我心中最深的遮蔽。
即便是病的爬不起來,我也還是奮力地拉住了許橫,“別去!咳咳咳.....”情緒過於激動,我半掛在牀上,身子倒下去。
我這樣子,許橫哪裡還顧得上別的,只伸手過來扶我。
我咳嗽的止不住,整個身子都開始抖,形容枯綃的樣子看的許橫直哭,“你怎麼就成這樣了!嗚嗚嗚嗚......”
我緩過那一陣,人咳嗽的虛弱,說話的聲音都低下去很多。
不過還是努力的笑着,勸着許橫,“我沒事,就是身體現在有點弱,養養就好了。”
許橫只是哭,問着,“你到底跟彭震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就弄成今天這樣!”
當年的時候許橫是完全不知道的,時隔多年,我也不想在提起,當年的事情就是現在讓我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說不清楚了。太多的事情摻雜在一起,誰又能說自己完全是對的。
我搖頭,“別問了,總之跟他是過去了,不可能了。”
當年我們在一起就是困難重重的,前路崎嶇的難以想象。更何況是到了如今,兩家人早已經是拔刀見血的仇人。
想起昨晚看到的,彭震那一位位的緋聞女友,我黯然下來,“何況他現在過的那麼好,你這麼跑去找他,算是怎麼回事呢。”
彭震都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走出了曾經的種種。
這個時候我跑上門去,又成了什麼。
提起一口氣,跟彭震的結束,是我早在當年自己逃離的時候,就做出的決定,現如今,我不該再爲這些事情糾結。
我深吸口氣,“我好着呢,就是爲了照顧你,我也得快點好起來。”
總歸是不能讓自己長久的陷入黑暗裡,我也想着讓自己好起來,就現在這個殘破的身體,於我,也不是好事情。
我的不解釋,顯然是讓許橫誤會了。
她有些憤憤的,“我知道,不就是他瞧不上你了麼!他如今高高在上,牛氣的不成,就看不上你這個糟糠了,男的都特麼的一個樣!你說不找,咱就不找他!顯得咱們多倒貼似的!你快點身體好起來,到時候找個比他好的,讓他後悔去!”
我看着許橫生機勃勃,眼中很有活力的樣子,什麼話都不想多說了。
更何況我跟彭震的事情解釋不清。
讓許橫誤會就誤會吧,總比說出曾經,讓她再傷心一回的強。
這時候門鈴響了,許橫絮絮叨叨的站起來去開門,“指定又是卓兒那丫頭,我這一懷孕,她比我還心急,恨不能日日來看孩子。”
誰知許橫出去一會兒,我聽到她開門的聲音,安靜一陣後,我就看到出現在臥室門口的葉高弛。
他人高,站在許橫這間小公寓裡,顯得有些突兀。
見着我在牀上躺着,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幾乎是帶着審問的語氣對許橫,“她怎麼了?”
我對葉高弛這樣居高臨下的口吻是極度不能容忍的,不等許橫開口就對着他喊,“你憑什麼這麼對我的朋友說話?”
葉高弛被我質問弄的沒脾氣,脫了外套拿在手裡進了臥室,小聲說:“你纔好一點,這看樣子又嚴重了,還不讓我問吶。”
我撇頭。
關心詢問當然可以,可是他那高高在上的樣子我就是看不上。
許橫跟在葉高弛身後,她是不知道葉高弛的身份的,眼睛在我跟葉高弛之間流轉,有些懷疑的樣子。因爲這份不瞭解,所以剛纔葉高弛那樣的態度,許橫倒是沒什麼感覺。
我看許橫的那眼神兒就知道許橫誤會了,不理葉高弛先是跟許橫解釋,“他是我哥哥,你記得不?當年我媽媽心心念念常說的。”
我媽媽得病住院之後,常常掛在嘴邊的就是我哥哥,許橫也是聽說過的。
不過那時候我們都知道葉高弛已經死了,所以此時許橫聽到我的解釋,嘴巴長的大大的,簡直能塞一個雞蛋進去。
葉高弛雖然人高冷,但是基本的禮儀還是沒話說。
他站起來真誠的跟許橫道歉,
“剛纔進門沒有自我介紹很抱歉,我只是擔心她的身體,所以着急了些。”
葉高弛這個人高屋見嶺,是那種讓人覺得很有距離感的人。他平時冷漠又清淡,並不怎麼與人親近,但是一笑起來,那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的春風化雨。沒幾個人能抵擋得住他的風情,果然許橫在得了他的一個笑臉之後,眼睛裡都冒紅心,笑的特別的熱情,“沒事沒事,你也是關心她,她這身體,還不如我一個孕婦!真是愁死人。”
“是,真是麻煩你了。”葉高弛又補了一句。
我看着許橫那樣,完全是要沉醉的倒地不起了。
妖孽!我心裡暗暗的嘀咕,不過想想葉高弛對着秦蓁,那真是半點好臉都沒有給過的,秦蓁還是追隨着他,半點不打折扣的樣子。
也就明白,有些男人,天生就是要被人追逐的,葉高弛就是其中之一。
葉高弛在許橫的小公寓裡轉了一圈,對這裡的環境不是很滿意,跟我商量着說:“你要是真想照顧你朋友,我看着給你們換個大點的公寓。現在這地方,連個煮飯打理的阿姨都住不下,你們一個病號一個孕婦,需要人照顧。”
我扭頭看許橫,這件事情還是要許橫來做決定。
許橫自然是不願意的,這房子對她有特殊的意義,如果想換房子,她早就換了。
只是面對葉高弛,人真的很難說出拒絕的話,許橫嚥了口口水說:“沒事的,我這裡其實很方面,樓下就是超市,不遠就是醫院,我做產檢也方便。”
我明白了許橫的用意,也就跟着幫腔,“恩,我的身體你不用擔心,只是時差的問題,倒過來我就能好的。”
葉高弛看了我一眼,沒多說什麼,轉身就往外走,“既然你決定,那我就去給你置辦些東西。”
我心裡明白葉高弛是不會放心我就這麼住在這裡的,他要做安排,並且我只能接受。
葉高弛走後,許橫拍着胸口回來說:“你這個哥哥,真是氣場強,我跟他待在一處,大氣都不敢喘。”
然後又說:“林姨說他不是死了嗎?”
“當年的事故,他僥倖活下來了。”我解釋。
許橫轉眼就有些傷感,“哎,要是林姨知道他沒死,不知該多高興。”
提起媽媽,我也有些黯然。
許橫坐在牀邊,問我說:“我瞧着他對你挺好的,你怎麼是個這副樣子。平時我可少見你跟誰這麼耍脾氣。”
耍脾氣嗎?
大概是有的吧。
對葉高弛,我的感覺太複雜了。一個突然出現的哥哥,曾經我以爲他死了。
雖然不能說盼着他死,可是因爲他的死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葉家老一輩的故亡,我沒有參與,也就沒多少感觸。可是發生在身上的事情,因爲這個哥哥,那就太多了。
最初彭震對我的接近,是因爲葉高弛。就算是季賀同,也跟他有很大的關係,要不是當年葉高弛的死,晴子就不會死。
就像是一張多米諾骨牌,我身上發生的一切,第一張被推倒的牌就是葉高弛,因爲他的人,因爲他的死。經年流轉,這骨牌的最後一張也是因爲他。
當年他不顧我的身體還有感受,非要帶我離開,就像是多米諾骨牌的最後一張,終結了一切。
我難以確切的形容我心裡的感受,曾經的一切都不是我主導的,他們都懷着這樣或者那樣的心思,推動着所有事情的發展,而最終,受傷最深的卻是我。
我怨,我恨,我不甘。
能發泄的人,也只有一個葉高弛。
有時候明知道這樣做不對,他曾經離開的時光裡發生的一切,對於葉高弛來說也是最深重的痛苦,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看到他,就想到曾經的一切,想到父親的復仇,媽媽的死。
我苦笑,“我也就只能跟他耍耍脾氣。”
活到今天,我還能跟誰耍脾氣呢。
許橫點點頭,有些嘆息的說,“要說也對,他一個哥哥,從頭到尾的沒出現過,遮風擋雨的時候不出現,現在來受受你的折磨,也是應該的。”
這話說的多理直氣壯。
也只有許橫,才能這麼完全站在我的立場上說話,即便她不知道曾經發生了什麼,可是天然的她心疼我。
我笑起來,“你剛纔怎麼不答應換房子啊,敲他筆竹槓怕什麼。”
許橫撲哧撲哧笑,“你這麼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可真是少見。”
不過她總有自己的考慮,“住這裡多自在,你哥哥那個樣子,一看就是控制慾強的,我早就受夠了被管着的苦,好容易能鬆泛兩天,誰去遭那個罪。”
我默了三秒。
果然是許橫啊,深得我心。
這些年葉高弛對我是真的很照顧,可是人有時候很奇怪的,就跟叛逆期的少年一樣,越是無微不至,越是事事關心,越是煩。
那種一點點自由空間都沒有的感覺,太壓抑了。
我躺了陣,感覺好點了,就掙扎着要起來,“我去做早飯,你現在是孕婦,可不能不吃早飯。”
“你能行嗎?”
我不服氣,“別的不行,做飯你可比不上我。”
許橫哈哈笑,“那就去吧,還別說,我還真是想你的手藝了,面片湯吧,能做嗎?我都快要饞死了。”
“嗯哼,小意思。”
我幹勁兒十足的去做飯,雖然還是虛弱,不過許橫這廚房小,再者我昨天買來的東西都是現成的,幾乎不需要我怎麼費力氣就能做好。
我做飯的時候,聽到門響。
還以爲葉高弛這麼快就回來了,心裡一下子就有點急。
按照葉高弛的性子,我現在的身體,他是絕對不會放我做飯的。這就是葉高弛跟許橫的不同了,許橫雖然也是會心疼我,可是隻要我願意,她不會強制的阻攔,到了葉高弛那裡就完全不行。
我從廚房裡出來,連說辭都想好了。
甚至開口就叫了聲,“哥。”
結果擡頭看到的,卻是許豎。
這是我回來後第二次面對許豎了。
真是尷尬的很。
我乾笑一聲,又扭頭回去做飯了。
站在鍋前,喝了兩口許橫給我倒的紅糖水,許橫怕我血糖低又頭昏,所以給我倒了這個。
也不知道許橫跟許豎說了什麼,我飯做好的時候,許豎對我的態度比上一次在墓前的時候好了許多。
不過那也只是眼神好了許多,話還是不多的。
我們坐下來吃飯的時候,葉高弛纔回來。
許橫張羅着葉高弛一起吃,嘴裡還誇着我的手藝,“我好幾年沒吃過林枷做的飯了,還真就是老味道,跟當年林姨做的一模一樣。”
說來慚愧,在米國幾年,我的身體不好,加上也沒有這樣的心情做飯。
所以葉高弛還真就一次我做的飯都沒吃過。
他順着許橫的意思坐下吃。
不大的飯桌上,就形成了十分詭異的場面,我跟葉高弛並坐着,對面是許橫還有許豎。
許橫吃飯的時候還說話,並沒有葉高弛這種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小時候林枷常叨叨我有個弟弟好,現如今她哥哥來了,心裡不定多美呢。哎,哥哥看起來比弟弟強不少啊。”
許豎是個寡言的,只是看了眼耍寶的姐姐,並不多說。
我是能明白許橫的心思的,她還是爲我着想,不想我跟唯一的哥哥關係鬧的太僵,她這麼一活絡,葉高弛的心情都能好不少。
我心裡暖意上涌。
葉高弛摸摸我的額頭,我剛纔做飯,這會兒又吃的是麪食,頭皮有汗,“你吃完休息下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別又着涼。”
我鼻音嗯了聲。
吃完飯,葉高弛才說,“對面的房子我買下來了,剛纔去看過,基本配置都齊全。下午在找人基本佈置一下就行。做飯的阿姨還是要有總不能每頓飯都讓她做,還請了一個醫生隔兩天來給你們看看,有備無患。”
葉高弛說的簡單扼要,許橫許豎卻都吃驚的很。
這纔是一頓飯的功夫,效率未免太高。
只有我是見怪不怪的。
許豎憋了一頓飯的功夫,這時候才忍不住問,“你是林枷的哥哥?在什麼地方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