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葉高馳從國賓館出來,一路都沒敢說話,只是盯着他的腿。雖然他是很生氣的,不過走路倒還是沒有失了分寸。
“晚上想吃什麼?”葉高馳突然說了一句。
我被問的一愣,他剛那麼氣場全開的模樣到底還是對我震懾的。這會兒說出這麼生活化的一句來,我都有點不適應。
看出我的心理,葉高馳倒是有些彆扭,說了句,“剛纔沒控制住,沒嚇着你吧?”
他這麼說了,我就不好再多說什麼,半開玩笑着說:“你每一個字都是護着我的,我害怕什麼呀。”
葉高馳揉揉我的頭,“小丫頭。”
也就是他還能對着我說出這麼可愛的稱呼,要是別人說這個,我肯定是要翻一個大白眼的。
只是想想,我還是說了自己的心裡話,“哥,你別一副欠了我很多的樣子,我不喜歡你這樣。”這話是我從未跟葉高馳說過的,可是今天去過靶場,見到了曾經令我痛苦的人,我竟然有些豁然開朗,面對霍芳菲我都能放下了,那麼面對葉高馳,我又何必斤斤計較,“當年原本我就是要走的,你來帶我走,也挺好。”
原本我自己就是要離開彭震的,雖然最後葉高馳來給了我最後的臨門一腳,可是就算是沒有葉高馳出現,我也不可能留下來,跟彭家跟彭震再有什麼瓜葛。
我這些年總是對着葉高馳耍脾氣,無非就是自己痛苦着,也想要拉個人跟我一起受着。
最難的時候都過來了,我不想讓哥哥在揹負那些本不該他要揹負的東西。
當年,如果換做是我在葉高馳的位置,在自己的家族與彭家之間,我恐怕也是會選擇站在自己的家族這一邊。
成長是什麼呢?
大概就是能在多年後,笑着談起曾經最令自己痛不欲生的事情。
而且,人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原諒外人,跟自己最親近的人,卻是最容易較勁兒,甚至一輩子都不能妥協的。
我媽媽曾經就爲了這一口氣耽誤了自己的一生。
我不想在這樣執着下去,我笑着擡頭看哥哥,“人總要往前看的,我現在過的挺好的,你也讓自己快樂一點好不好?”
這些年了,葉高馳身上揹負的痛苦比我要深重的多。
他當年離開,身負重傷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蹟,他艱難的熬過來,隱姓埋名那麼多年。好容易熬到能回來了,卻發現養大他的祖父母因爲他的離開傷痛去世,而多年心心念唸的母親,也已經離開了人世,唯一的妹妹,我,當時也是人不人鬼不鬼奄奄一息的樣子。
對葉高馳這樣把責任看的比什麼都重的男人,這樣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這些年,他一點點的再做着補償的事情,盡心盡力的照顧我,將葉家重新帶入更高的地方。
我做妹妹的都看在眼裡,這些年我痛苦掙扎,葉高馳並沒有比我好過多少。想起這個,我眼眶就有些熱。
我今天能底氣那麼足的說話,罵人不帶打磕絆的,其實不能否認,跟這個哥哥給我無條件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葉高馳被我說的也有些動情,不過他的話說出來卻又讓人哭笑不得,“我還盼着你給我耍性子呢,這突然這麼懂事了,我倒是全身不舒坦了。”
抖M!欠虐體質。
我瞪他,還能不能行了,我漸漸的放下心結,原本是多好的事情啊,我自己都覺得輕鬆的多。
葉高馳勾脣一笑,被我瞪的假裝投降,“好好好,葉枷小姐說的都是對的。往後你想怎麼就怎麼吧,我絕對沒意見!”
我看他笑,也跟着笑。
葉高馳很少有這樣放鬆笑的時候,他肩上的擔子總是太重,整個人看起來都沉重的很。
葉高馳嘆了句,“看樣子帶你回來,是個對的決定。”
心結要打開,還是要重新的面對而不是逃避。
其實從心底裡來說,葉高馳比我要勇敢的多。
我明白,但是卻不能說出口,只能說別的,“等過完年我就要回去了,到時候heaven也該到米國了。”
說起Beaven,我就有些歸心似箭了。
這一次輪到葉高馳沉默,等到
我都有些疑惑的時候,他才說:“爸爸想見見heaven。”
“不行!”我反應特別快的拒絕。
然後又覺得自己說的太不近人情,有些突兀,補充了一句,“heaven絕不能回國。”
我生出恐懼。
如果讓彭家人知道heaven的存在,那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簡直不敢想,我絕不能容忍有人跟我搶heaven。
半點這樣的可能性都不允許!
葉高馳當然是明白我的擔心的,他說:“爸爸現在的位置想要秘密出國一次,實在是不容易。再者,他現在的身體,也受不了那麼長時間的飛行。”
我堅決的搖頭。
無論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讓heaven回來的。
這是我的底線,誰都不能碰觸。
原本我還有些放開的心情,因爲heaven再一次變的強硬起來。我要保護他,絕不能讓他遭遇危險或者傷害,一點點都不成!
原本的軟和頃刻間都不見了,我說話又冷又硬,“參加完婚禮,我立刻就要回去!”
一刻都不能等!
葉高馳見我態度堅決,只能退一步說:“那你先見見爸爸,他很想你。”
這個要求......
最終還是拒絕了,對葉赫這個父親,我的感情比對着葉高馳還要來的複雜,當初父親心心念唸的報仇,不顧我媽媽的性命,更不顧我的立場。其實當年的一切,父親纔是那個幕後推手,如果不是他多年如一日的跟彭家作對,計劃復仇,其實到後來,兩家的仇不會尖銳到那個程度。
可是人世間的事情,從來就是這麼的可笑。
當年我父親痛失愛子,有太多理直氣壯的緣由可以不顧一切的去報仇,就算是犧牲掉一切他都在所不惜。
誰能想到,我哥哥沒有死。
那麼當年父親的一切執着,又都成了什麼呢。我不知道父親回想當初的時候會想些什麼,會不會在心裡生出絲絲的抱歉,對早已經死去的母親,抑或是對我這個當年就被毀之殆盡的女兒。
就算是我能拋開過去,原諒所有人,現在還有Heaven,既然父親已經說了想要見Heaven的話,那麼我爲了Heaven都不能見父親。如果父親聲淚俱下的求,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狠下心來拒絕。
爲了避免遭遇到那樣騎虎難下的情景。
還是在源頭上就切斷這種可能吧,我對着葉高馳,很真誠的說:“哥,你是知道heaven的,他根本理解不了大人之間的這些.......骯髒。他就該永遠只看到最美好的東西,我不想讓他接觸這個圈子,一點都不想。”
“你在擔心,枷枷。”葉高馳說話從來是直指人心的。
對此,我沒什麼好隱瞞的,我沉聲說:“是!我擔心!彭家人從來都不好對付,我不想讓heaven身處在危險之中!”
關於這個問題,葉高馳跟我有不同的意見。
“heaven姓葉!他跟彭家沒有半點的關係!枷枷,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以爲你會慢慢開始相信我,還有父親,我們總歸是能保證heaven安全的!”
葉高馳提高了聲音,這些年他如此的努力,爲的也不過是能讓想要守護的人都能隨性所欲的活下去。
不再如此前一般的算計,甚至不惜付出自己幸福的代價去報復。
我此時這麼明確的擔心,從另一個角度,其實是否定了葉高馳這麼多年來的努力!
無從解釋,就算是我相信葉高馳現在的勢力能做到保證heaven的安全,可是總有萬一呢。我搖頭,堅定的搖頭,“哥,你還是無法理解一個母親的心情,heaven.......是我當年寧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包住的,是我千辛萬苦,求了上天無數次才失而復得的,我不能讓他有一點點的危險,哪怕只是可能性,我也絕不允許!”
“所以,他不會回國!絕不會!”
我把話都說到這裡了,葉高馳也拿我沒有辦法。
只能妥協,“好好好,你決定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咱們現在先去吃飯好不好,我這一天都餓着呢。”
我沉默。
就是後來真的去吃飯,我也食如嚼蠟,心裡想這事情,就是最好的美食放在面前,那也是吃不下去的。
葉高馳拿我沒辦法,“都聽你的還不行?快點吃!回來纔好好吃了兩天飯,怎麼又成了這樣數米粒的樣子。”
我心說我能吃的下麼我!
一想到他們把心思已經動到了heaven身上,我就全身緊繃,恨不能現在就飛到heaven身邊去,把他藏起來。
葉高馳無奈的很,“跟你說過了,爸爸就是老了,這幾年身體不好,我們又都不在他身邊。人老了總會孤單,想要見見heaven,你怎麼就能想那麼多。再不濟也還有我,誰還能搶了heaven去。”
再說這些都沒有用,我心慌意亂的,就真的好想下一刻heaven就要被人搶走似的。
說來真是奇怪的很,我回國後一直病病歪歪的不見好,可從這段飯之後,我像是煥發出特別的力量,每天忙來忙去的操辦婚禮事宜,幫着三嬸將一切都準備的妥妥當當的。
好幾次我都覺得自己撐不住了,可是一想到婚禮的日期,我就生出很多的豪情來,苦撐也要撐到那一天。
原本我還想着能陪許橫到生產,但是事到臨頭,我還是要失約了。
我不能容忍在留在京城。
自己偷偷都訂好了機票,就在葉飛馳婚禮的當晚,我就要一個人踏上回米國的路。
日子真的忙碌起來,過的是很快的。
轉眼就到了初六,葉飛馳的婚禮日。
這個年因爲葉飛馳的婚禮,我們都是忙忙碌碌的,所以也沒有特別過,大年三十我是在許橫這裡過的,一起包了餃子吃。
北方人就這點愛好,什麼大日子都得吃餃子,不吃餃子就跟年沒過似的。
許橫拌了西葫蘆餡的還有茴香餡的,沾沾自喜的說:“雖然你平時做菜還吃,可是拌餃子餡,你可不如我。”
她挺着哥大肚子,我看她幹活心裡都慌。
所以她幹活,我就得在身後跟着,生怕她出什麼意外。
許橫倒是不怎麼小心謹慎,似乎那麼大個肚子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你大年三十也不回家去過啊。”
我搖搖頭,沒有了媽媽,我哪裡還有什麼家。今年三叔三嬸在醫院過,葉飛馳那個樣子,我見到就覺得煩,自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至於我姑姑那裡,從來跟我關係都是不好的,所以不去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唯一就是我爸爸了,我其實心裡也覺得有點失禮,可是想想heaven,失禮就失禮吧。
總歸還有葉高馳陪着,那可是我父親最倚重的兒子,比我這個女兒,重要多了。
不過三十晚上,許橫這裡倒半點不冷清,先是陳卓兒來了。她哥已經進去了,她沒地方過年,進門對着許橫一口一個嫂子的叫,總不能不管她不是。
然後就是陸陸續續的人,秦蓁大包小包的來,叫嚷着她父母都在國外,爺爺奶奶家裡孫子輩太多,所以她就來這裡過。
最沒想到的還是小貓。
也不知道她怎麼知道許橫這裡的住址的,拿的東西比秦蓁還多。
家裡一下子就有了兩個孕婦。
小貓這次來態度明顯不同,帶着討好,她都這樣奉上笑臉了,我也沒必要咄咄逼人,所以總體相處還是不錯的。
金戈來的時候,屋子裡就炸了鍋。
等葉高馳帶着葉飛馳過來,家裡真是熱鬧的我都覺得吵的慌。
不過他們都是來看看的,沒停留一陣就都走了。小貓跟着葉飛馳走了,秦蓁倒是想跟着葉高馳,可葉高馳從頭到尾都沒提要帶她回去。
最無語的是陳卓兒,看到金戈全程都不說話,只是臉紅撲撲的,等金戈走了又魂不守舍。
許橫在廚房跟我說:“好多年沒這麼熱鬧的過年了。”
這樣喜氣的節日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人心裡都跟着暖洋洋的。
轉眼就是初六,早早的我就去到國賓館的會場,不想在最後時刻出現紕漏,所以還要最後的檢驗一遍。
沒想到竟然有人比我到的還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