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孩子發聲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是辦公室裡的絲絨窗簾,這種豪華的辦公室裡通常都會安裝遮光性非常好的窗簾,顏色也多以深色爲主,看起來厚重又穩重,是非常不吸引眼球的裝飾。
不過小熊這麼一喊,就看見窗簾一動,從窗簾後面走出一個人來。
身形高挑的男人,並不健壯,帶着金邊的眼睛,穿着卡其色暗格紋的套裝,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如果只是看他的外形,恐怕覺得此人不過是普通的精英人士,甚至還會覺得這人身上帶着滬上上層人士特有的儒雅低調。
京城裡如彭震這樣背景的世家公子,多數都有些軍方的背景,沒辦法,父輩都是建立共和國的老一輩,那真是槍桿子裡奪江山,沒有軍方的背景,完全是行不通的。可是滬上不同,這座以繁華錦繡出名的城市,並沒有京城那樣的火藥味,人看起來也比京城的成功人士穩妥一點。
彭震、金戈,就算是高冷的葉高馳,身上都是帶着絲絲匪氣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從部隊裡出來的人,要是身上在沒有點爭強好勝的勁頭,這兵也是白當了。
滬上的人給人的觀感總是不同,可當我對上此人的眼睛,就知道只看外表是多麼無知的事情。
該怎麼形容他的眼睛呢,如果說彭震的眼神多是桀驁不訓,葉高馳的眼神更多的時候,是高不可攀。那麼眼前的人,只能用空靈來形容。
直白的說,就是沒有人氣兒。
他似乎根本看不到除了我手中孩子以外的一切,包括我還有彭震,他都沒有看在眼裡。那種無視,並不是表面上的,而是內心深處透出來的。
說真的,看起來真的並不怎麼正常。
我下意識的就扭頭看彭震,彭震眼睛已經眯起來,像是在審視,氣勢彭震,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說不清這樣的湯懷瑾,到底是怎麼回事。
唯一無知無覺的大概就是我懷裡的小熊了。
小孩子的胖手指指向我,特別激動的說:“粑粑,她說她是我媽媽!”
小孩子說話很多時候斷章取義,明明剛纔說的不是這樣的,偏偏被小熊這麼一說,就完全成了另外的意思,我有些不自在,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彆扭呢。
湯懷瑾不出聲,只是大步向我走了過來。
我嚇的往後退。
彭震也一個跨步都擋在了我的面前。
“讓開!”
湯懷瑾開口,帶着滿滿的反感與敵意。
可彭震是什麼人,面對這樣的挑釁,他怎麼可能慫了,拳頭都捏起來,“你退後!”
要打,彭震可不怕他。
雖然他生病之後,身體大不如前,就算是現在恢復了,可體能方面不可能是在一朝一夕就回到從前。他從來很注意健身,也確實是骨子裡愛運動,所以生病前全身都是踺子肉,看着精壯又強悍。現在病了一場,雖然底子還在,但身體到底是不如從前。
若是按照彭震以前的脾氣,這人敢逼近,早已經拳腳相加了。
兩個男人劍拔弩張,就算是什麼都不做,只是這樣的對峙就能自成一種氛圍。讓人看着就很有些緊張,不等我多說什麼,懷裡的小熊突然‘嗷’的一聲大哭起來,這胖小子中氣足,哭起來簡直震天動地。按說我已經做了母親,跟heaven朝夕相處也很久了,面對孩子的哭聲已經已經免疫,可是heaven哪裡會這樣突如其然的哭。
我有些手足無措,就是彭震也有些愣神。
就在彭震這麼一愣的功夫,湯懷瑾移開步子到了我身邊,伸手抱過孩子的同時,深深的凝視了我一眼。他那雙什麼都看不進去的眼睛,專注起來同樣可怕,那種恨不能穿透人靈魂的眼神。他的頭甚至往身上探過來,跟我就在咫尺的距離。
彭震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可是顧忌着孩子,他什麼都不能做。
彭震也是做了父親的人,總不再像從前那樣不管不顧,對孩子,他還是很有幾分忌憚的。
好在湯懷瑾只是點到爲止,並沒有
進一步過分的做法。他站直了身體,比我要高出許多,雙手環着小熊,低低沉沉的說:“別哭,她不是你媽媽。”
這話說的跟他之前的神態像極了,那種冷淡的,不將一切放在心裡的模樣。
湯懷瑾的話語裡聽不出半絲的情緒,可是小熊卻不是這樣,小孩子哪裡能做到心思全部藏在心裡,剛纔還是狼嚎鬼叫的大哭,這一下子就變了聲,沒了剛纔的淒厲,反而嗚嗚咽咽的,到這會兒眼淚纔算是徹底流下來。
大顆大顆的。
小胖臉上兩坨肉,眼淚都流不到下巴就從臉蛋上滑落,啪嗒啪嗒的往身上掉。
小孩子哭起來實在是讓人看着就心酸的很,我張張嘴,想勸勸孩子,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孩子找媽媽,這簡直是不能更天經地義的事情,我能說什麼呢。
湯懷瑾也不說話,就是定神看着小熊哭。
真是奇怪。
尋常小孩子要這麼哭,家裡人哪有不哄的道理,偏偏湯懷瑾不是這樣的,就只是安靜的盯着孩子看。看到最後,小熊自己都苦不下去了,抽抽噎噎的說:“粑粑,我不哭了,你放我下來吧。”
湯懷瑾點點頭,“去讓辛秘書帶你洗洗臉。”
小熊點點頭,“嗯,要是髒兮兮的,媽媽回來看到小熊,就不喜歡了。”
湯懷瑾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放下了孩子。小熊還挺有禮貌,下地之後,乖乖的過來跟我還有彭震說再見,穿着連身熊貓衣服的小傢伙,小胖手一揮一揮的說:“叔叔、阿姨,再見。”
彭震也是有些小孩兒心性,最是見不得孩子哭。
剛纔還跟湯懷瑾劍拔弩張的,這會兒倒是全忘了,手掌扣在小熊的小腦袋上,笑嘻嘻的問他,“怎麼?不給我當兒子了?我家裡還有一個呢,你要不要跟小哥哥玩兒?”
小熊剛哭過,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實在是讓人覺得不忍心。
我跟在彭震的話後面幫腔,“對,小熊要是願意,可以來我家玩,等小哥哥回來了,就能帶着小熊去玩了。”
小熊腦袋被彭震固定着,想要扭頭看湯懷瑾都不成,艱難的自己想了想,說:“可以嗎?”
彭震哈哈笑,“當然,誰家還能顯孩子多。”他從前也沒想過,自己有了孩子之後,會如此的愛。先開始是愛heaven,恨不能時時刻刻的捧在手裡,現在發現,竟然成了是孩子都愛。
看着小熊哭的慘,彭震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時候的heaven,不說話也不哭,單是想想,彭震心裡就挺不過去的。
所以看到小熊哭的傷心,彭震就想着逗逗孩子,能讓笑笑更好。
小熊開心起來,“嗯,不知道小哥哥會不會喜歡我。”
彭震毫無形象的蹲下,他跟heaven在一起的時候習慣了,倒是半點都不覺得有什麼,拿出手機來給小熊看他拍的heaven的照片還有視頻。
無論是對誰,彭震講起heaven來,那真是驕傲的不成樣子。
我踢踢彭震,這裡還有個湯懷瑾呢,他怎麼就能這麼大言不慚的給小熊吹heaven多厲害多厲害,心也是真大。
彭震這也是剛跟heaven分開,心裡想得慌,又見到了別人家兒子,一時失態多說了些。
等彭震站起來,小熊已經滿滿的崇拜。按照湯懷瑾的性子,身邊的人自然是很少的,小熊哪裡會真的有玩伴兒,能見到一個,可不就是滿心的激動。
在地上一跳一跳的跟彭震商量,“彭叔叔,那我們說好了,等heaven哥哥放假,你帶他來找我玩!”
彭震當然答應的爽快。
heaven好像也挺喜歡小朋友噠,應該吧。
“小熊?”湯懷瑾這時候纔出了聲。
小熊很知禮的出去,不過一走三回頭的,對彭震戀戀不捨。
彭震這樣的人,小孩子是最喜歡的,沒有架子又放得開,性子野懂的又多,而且彭震懂的,都是小男孩喜歡的。
小熊離開後,彭震才正色面對湯懷瑾,“一碼歸一碼,我跟孩子是我們的事兒,我今兒來是跟你談生意的。”
彭震從不屑用什麼特殊的手段。
他喜歡小熊,完全是愛屋及烏,因爲heaven的緣故。並不想因爲小熊就讓湯懷瑾對我們高看幾分或者別的什麼,純粹的感情染上功利,就變了味道。
湯懷瑾自從小熊出去,眼睛裡就沒有了焦距。
我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你跟他說話,他的眼睛完全不看你的人。湯懷瑾看着不知明的地方,點頭說:“桌上第三本紅色的文件夾,你看看。”
這也是個奇人,我還真是沒見過讓客人自己拿文件看的。
可偏偏湯懷瑾就這麼做了。
好在彭震也是個離經叛道的,並不覺得有什麼,自己找到了紅色的文件夾,甚至還大剌剌的拉着我坐下。
桌上的裝置基本都一樣,彭震半點不見外的按下了通話器,“倒兩杯咖啡進來,多放奶,別放糖!”
彭震自顧自的點,我瞪他一眼,他對着我舉舉手裡的文件,意思是要工作。
要平時我是絕對不會讓他喝咖啡的,雖說他現在恢復的不錯,可是到底身體得過病,恢復起來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從前的生活習慣也得都改了,太不健康。
就從前彭震拿咖啡當水喝的樣子,想想就讓人生氣。
好歹是在外面,還有湯懷瑾在,我也就沒出聲了,何必當着別人的面,去下彭震的面子。
外面的助理準備的很快,送進來咖啡的時候,助理小心翼翼的看向已經坐在上首的湯懷瑾,看他容色淡淡,雖然還是尋常樣子,可尋常樣子就是再好不過的。
助理放下心來,放下咖啡走出去。
彭震快速的看完文件,嘆了一句,“湯總真是好算計!”
湯懷瑾是摸清了安氏目前的情況,知道霍家扯着湯銘集團的虎皮在京城跟彭震對着幹。在商言商,湯懷瑾對公司內鬥半點興趣都沒有,安氏是誰做掌舵人,他並不關心,他想要的,是安氏在滬上週邊的一切產業。
這些產業在安氏看來可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雞肋產業,但是湯銘集團佔着天時地利人和。
如果能將這些產業都收歸自己旗下,稍加整合就會形成壟斷,到那個時候,一切的發展形勢就會不同。
人跟人的想法總是不同。
彭震看完這份合作案之後,心裡對湯懷瑾的印象簡直不止是跳上了一個臺階那麼簡單,眼前的男人,雖然看着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可這腦子,實在是沒得說。
安氏在安老爺子的帶領下,急速的擴張,看起來公司的規模不僅大而且遍佈各個產業。
這當然是能滿足安老爺子巨大的虛榮心的。
但是其中的隱患也不言而喻。
彭震這些年東奔西跑,爲的就是能攏住這麼大的攤子。沒辦法,產業鋪的太大,不可能每個地方都顧忌的到,總會出現很多半死不活的地方。
滋生貪污,就在如此。
可湯懷瑾的想法卻跟安老爺子完全不同,他不追求大,只想在滬上這一畝三分地上精耕細作,雖然看起來湯銘集團的規模沒有安氏龐大,但是論掙錢,那還是湯銘集團更勝一籌。
有時候做大了,不一定就能掙的多。
湯懷瑾並不在意彭震的評價,只是中肯的說,“你也不虧!”
雖然是很低的價格,可這些產業在安氏根本沒什麼產值,就是乾耗着。
而且湯懷瑾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也有另外一層意思,要是湯銘集團在後面撐腰,霍家少不得還要鬧。一個企業,內部的團結是最重要的。
如果真的鬧起內訌,外面的股價第一個就會掉。
這對安氏來說,損失可比低價賣出一些產業,要損失大很多。
彭震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麼取捨。不談生意,彭震對湯懷瑾這個人,突然有了興趣,豪爽的說:“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