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還有魏絳,趙武等人,皆是一驚。
孫周猛的擡起頭,“你說什麼?”
子襖嚥了咽口水,再重複一次,但見主子驚鄂之色,隨之臉色蒼白,又立即說道,
“主子不可信,那日石山之上,刑午也在,如何能救得辛夷歸楚?主子……“
孫週一陣猛咳,衆人分別上前,滿是關心之色。
趙武看着子襖,“此消息當真?”
子襖點點頭,“我們一直有細作在楚都,半年前,楚宮傳出消息,遊列在外的莊王之子,王子午歸國,因身子有疾,深居簡出,細作也未打聽更詳細之消息,直到一月前,王子午突然娶妻,卻並非貴女,而是從外帶回一女子,藏於府內,楚王大怒,但,見二人兩情相悅,允之,那女子傳言便是郤至之女。”
子襖的聲音越來越小,並小心翼翼的看着孫周,衆人也朝孫周看來,
魏絳道,“那日辛美人墜崖,晉軍便第一時間趕到,刑午受了重傷,怎可能趕在晉軍之前,進入崖底。”
衆人頜首,陷入一片沉思,莢的聲音插來,
“若崖底事先便有刑午之人……”但見衆人臉色一變,莢趕緊跪在地上,“奴越禮,奴不該妄言。”
雖然他是孫周寵臣,但必竟是內寺,有外臣在,是不能妄加言論。
然,孫周沒有指責,趙武也似沒放在心上,反而認真思考他的話。
“小臣所言,也不無沒有可能……”
“不。“孫周立即否決,“她不會隨刑午一道算計寡人,否則,便不會留下那兩封帛書,寡人不會再懷疑她。”
帛書之事,幾人己知,便是二人恩怨,也己瞭解,辛夷有許多機會可殺孫周,而她卻放棄了,甘願以死謝罪,幾人無不感動,卻也明白,她對主子的情意,不比主子少。
“然。”趙武道,“辛夷的確不會這樣做,如此,那人便不是她。”
幾人再次陷入沉思。
片刻,孫周吩附子襖,“令細作再探,不管是不是她,寡人也不許刑午壞她名聲。“
“喏。“子襖領命。
孫周揮了揮手,衆人皆退。
出了麒麟殿,魏絳喚住趙武,“趙將軍,真的相信那人不是辛美人?“
趙武緊皺眉頭,“以辛夷性子,她不會嫁給刑午,然,她受了這麼重的傷,無端失蹤,沒人搭救,是不可能活下去,我倒希望是刑午救了她,至少證明她還活着。”
趙武言畢,沉重的離開,留下魏絳發了一陣呆,他明白趙武心思,大半年了,當真一點消息也沒有,他沒有告訴君上,那塊灰色葛布是假,如今主子聽聞她或在楚國,也算是一種念想,魏絳轉身,看着麒麟殿的大門,嘆了口氣,也不知君上是喜是憂。
而此刻,孫周從懷裡拿出那葛布,獨自坐在偌大的宮殿裡,燭火幽幽,輕紗縹緲,靜默無聲。
*
鄭國再降,前方形勢並不樂觀,又有消息傳來,陳因陳姬之事,背晉投楚,孫周令智贏從虎牢出發,借鄭道,向南攻陳,楚以王子午爲尹令,屯兵於陳,迎戰晉軍。
大戰初期,晉軍兵敗,退守於陳地三十里外,宛丘,等侯援軍。
朝堂之上,孫周大怒,把竹簡丟到衆臣面前,“好一個陳侯,背信棄義在先,屠我晉軍在後,諸卿可有何計?”
衆臣議論紛紛,韓厥出例道,“楚立王子午爲尹令,改楚之政,得楚王信任,事事聽從,陳近於楚,懼楚,受脅,民懼兵患,而降於楚,陳與晉又有隔閡,陳歸楚乃必然,臣認爲,晉難保陳,不如棄之。”
什麼?衆臣聽言,皆驚訝,韓厥居然讓君上放棄陳國。
不待衆臣出例反駁,孫周便厲聲說道,“陳本是晉之附國,如此與楚合盟,若不處罰,倘若那些盟國紛紛效之,晉將何從?鄭能伐之,陳爲何不能伐?”
韓厥道,“陳與諸國不同,陳姬被廢,陳國視之爲辱,陳上上下下反晉投楚,視晉爲敵,晉若伐之,必引起巨大反抗,受損乃我晉軍,再者,陳距晉千里之地,補及不易,望君上三思。”
“放肆!“
孫周厲聲指責,衆人噤聲。
韓厥大膽,適才之言,有責備君上當初廢陳姬之事,而一向對韓厥尊重有佳的君上,第一次在衆臣面前大聲呵斥。
君上早己不是以往的君上,衆臣喏喏。
孫周道,“你是在指責寡人?“
“臣不敢。“韓厥擡頭,“楚此番以王子午爲帥,其人便是刑午,想必君上己知,臣知君上之心,才勸阻君上,不要被私怨蒙了雙眼。”
“私怨?刑午出入,如無人之地,這不僅是寡人之辱,也是晉國之辱,寡人不僅要迎戰,還要親自出徵。”
“君上……”
“住口,寡人心意己決。”
朝畢,孫週迴到麒麟殿,卻見姬妤侯在此處。
“有事?”
姬妤猶豫一番,“我找趙將軍。”
趙武正在孫周身後,聽言,朝姬妤看來。
孫周先行進殿,二人便站在迴廊上。
只聽姬妤說道,“我不敢問君上,便來問你,趙武,辛夷真在楚國?”
趙武以爲她會問韓起,未料卻是辛夷。
趙武搖搖頭,“不知。”
“你不可瞞我,雖然,我不能相助,但,我是真想知道她的消息,她還好嗎?”
見着她神色擔憂,甚爲着急,趙武欲伸手撫上她的發,又覺此舉不妥,立即放下。
“是有傳言,然,我與君上都不相信,辛夷寧死也不肯傷君上,又怎能嫁作他人婦。”
“如此,那人不是辛夷?”姬妤有些失望,喃喃說道,“雖然我不希望她嫁給別人,但,我更希望她能活着。”言畢,吸了吸鼻子,“都這麼久了,她到底去了那裡?都怨我。“姬妤隨手給自己一個耳光。
“姬妤?“
“公女?“
微驚呼,趙武即時抓住她的手,“你這是做甚?“
“她是我帶出宮的……我說過,她若不測,我這命便賠給她……“
“沒人怪你。“趙武最終還是撫上她的發,輕輕摟了摟她,“你不要想太多,她會沒事的。”
“你當真不怨我。”
“不怨。”
姬妤拭了拭眼角,“那君上他,如何?”
趙武嘆了口氣,“陳叛晉,與楚合盟,智贏帥軍與陳楚對峙於宛丘,君上欲親自出徵。”
“君上出征,那你也去嗎?”
趙武低頭看她,“自是。”
“你要小心……”姬妤關心之色毫不掩飾,但又想到兩人關係,便覺不妥,又道,“保護君上。”
趙武頜首,姬妤退開兩步,深深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姬妤。”她駐立,只聽趙武說來,“你不想知道韓起的消息?“
姬妤一窒,搖了搖頭。
趙武啞然。
微一路嘟着嘴,有些不悅。
“主子爲何不擔心韓大人?“
姬妤停下來瞪着她,“他給你吃迷藥了,最近,你老提到他。“
“我是爲主子着想。“微吐吐舌,“趙將軍雖好,可對主子並不上心,主子爲何不能喜歡韓大人?”
姬妤垂下眸子,“然,我不能喜歡他。“
她想起了韓起出徵之時,大軍在祖廟祭祀,韓府吳氏便悄然找到她,與她說的那番話。
“起兒若娶公女,那麼,他便不能繼承族長之位,韓氏嫡支,就他一人,難道公女要看族長之位落入旁支之手,讓韓起陷入家族之爭嗎?”
“他的阿父,因此事,己臥牀不起,公女要讓韓起不孝嗎?以後在家族面前,他還有何地位?”
“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望公女放了他……”
吳氏誠心相求,淚眼婆娑,姬妤見了心痛。
她對韓起沒有男女之情,便是有,聽了這番話,又豈能不動容?她扶起吳氏。
“韓夫人何須如此?我與韓起從小便爭吵不斷,那有男女之情,怎會談及嫁娶?他是與你們鬧着玩的。“
“嗯?“吳氏收住淚水,愣了愣,公女是出了名的驕橫,吳氏早有耳聞,來之前,便做了打算,先訴之以情,再動之以理,若公女不放過起兒,她便以死相逼,誰知?吳氏眨了眨眼。
姬妤道,“你們放心,我不會嫁給他。“
“當真。“
姬妤點點頭,其實心裡有些難過,也有些震驚,原來昨日韓起所言是真,他當真告訴了父母,他對她不是戲弄。
吳氏鬆了一口氣,拭着眼淚,朝姬妤一禮,“想不到公女如此深明大義,能懂父母之心,公女定能尋得良人。“
姬妤淡笑,低下了頭,吳氏有些尷尬再施一禮後,便離開,走了兩步,還不忘轉過頭來,但見姬妤對她微笑,心中詫異,有些慌亂的大步離去……
這件事,微不知情,姬妤未告訴任何人,此番想起,心中竟是一番複雜之情,微打斷了她,“主子在想什麼?當真一點不想韓大人。”
姬妤回過神來,瞟她一眼,“不想。”
微自是十分失望,長嘆一聲。
數日後,孫周沙場點兵,自封元帥,中行偃爲中軍佐,趙武爲新軍將,帥領十萬大軍南下,朝宛丘出發。
同時,各盟國得之消息,分別派兵前往相助。
一場大戰即將拉開。
作者的話:孫周刑午戰場對峙,可憐女主到底在那裡?今天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