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憤怒,恨,又得掩蓋自己的心思。
欒姬不懂他此刻的表情,“此疾嚴重?”
刑午深吸一口氣,看着她,半晌才說道,“此疾……雖然少見,但我不會讓你有事。”
欒姬半信半凝,他的神色太過奇怪,“我知你醫術高明,我信你。”
刑午只覺心痛,“咚”的一聲,一拳打在几案上,欒姬與蘋同時一顫,只聽刑午咬牙道,“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午?”
他的心思,她明白,可她不能回報於他。
“這是我的命,我認了。”
“命?”刑午冷哼一聲,“我只知事在人爲。”
欒姬一聽,臉色微變,“你要如何?”頓了頓,“別作傻事。”
刑午己經起身,朝她一禮,眼神盡是擔憂與心痛,欒妍微微一驚,見他離開的身影,垂下雙眸,淚水滴落。
午,妍註定要負你真情。
“美人?”蘋小心翼翼的喚她,“奴瞧着城主對美人倒是真心一片,只可惜,他終不比君上。”
“住口。”欒姬突然發怒,蘋跪了下來,“奴知錯了,但奴一心爲美人着想,美人喜歡韓家貴人,然韓貴人並不領情,刑城主對美人一片真心,美人視之無睹……如今,君上對美人甚好,美人不可再胡思亂想了。”
欒妍聽言,無力的癱下身子,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下,心中的痛,無人瞭解。
無忌,無忌,她默默唸着他的名字,你可知爲了你,我願付出一切,那怕與阿父作對。
“你若助我,我保你與阿母團聚,並賜婚於韓無忌……”孫周的話在耳邊閃過。
欒書回到府邸,欒黶急急迎上,“阿父,兒子己聯繫了族中衆人,還有朝堂的一些臣工……”
欒書揮手製止他的話,“回書房。”
兩人回到書房,裡面還有數位幕僚,一起圍了上來。
“如何?祁公之死是否另有蹊蹺?”一幕僚上前問道。
“如此,君上是針對正卿而來,犧牲公族之人,斷正卿之臂,其心狠絕,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另一幕僚說道。
“欒氏私卒不懼禁軍區區數千人。”
“然,我等還可以拉籠數位朝臣。”
……
幾位幕僚商量着,紛紛朝欒書看來,欒書抿嘴不語,想了片刻,“此事暫緩。”
“阿父?”
“祁公自刎,不是孫周所爲,他也沒有這個能奈,如今他被欒妍所迷,我們應該提防的是韓厥等人。”欒書對欒黶說道,“你讓族人散去,不可讓韓厥抓了把柄。”
“喏。”欒黶領命而退,其中一幕僚名商平,乃欒書的三等謀士,布衣,平時話極少,不得欒書重視,卻上前一步說道,“正卿,祁田之事雖未證實是孫周所爲,卻仍有凝,正卿不可再三姑息,正卿不忍孫周,他日孫周將忍於正卿,鴻鵠所以不可制者,以羽翼在也,欲制鴻鵠,必先去其羽翼。”
欒書聽言冷道,“清,夷二人除去,本是我的主意,孫周……此人是有些小聰明,但仍在老夫掌握之中,如今朝中職位空缺,八卿所剩四人,皆看孫周如何安排,若他排擠欒氏,必有所動作,那時,我們再動手不遲。”
商平的話得到否定,一時啞然,其餘幕僚都抿嘴不語,同時向欒書行禮道,“正卿所言甚是。”剛纔還提議反對孫周,一聽欒書的口氣,頓時改變主意,一片諂媚奉承之態。
幕僚退出後,商平走在最後,另一受寵謀士從他身邊走過,好心提醒道,“若要得到主子看重,不僅僅爲主子謀略,更應該學會察驗觀色,掌握主子心思,否則逆了主子之意,再好的謀策,又有何用?”
商平聽言,皺起眉頭,暗自搖了搖頭,回到他的住處,商平留書而去,欒書大怒,並非重視此人,而是怕此人泄露了他的消息,於是派人追殺,至商平一路朝西戎而去。
商平之事容後再述,再說孫周去了永巷,見了宋姬,宋姬並不邀功,把辛夷“勸說”祁公之事,詳細告之,孫周又驚又喜,又氣又惱。
驚喜她的所做所爲,總是爲了他,氣惱她明明是一女子,卻行謀士之舉,倒把他比了去。
他本意讓子襖刺殺祁公,造成他自刎假像,卻被辛夷三兩句話解決,如此,逼得欒書斬其爪牙,她懂他。
孫周解去宋姬禁足,讓其移回瓊琚殿。
孫周繞道囿林,莢在一旁觀察他的臉色,比剛纔好了許多,於是上前獻媚道,“主子可去晨風殿?”
孫周立足於木槿樹下,看着乾枯的樹枝,出了會神,“去關雎殿。”
關雎殿?莢不解,卻見孫周己大步離去。
入夜,宋姬來訪,爲辛夷帶來一盒吃食,“此乃宋國名菜,是我親手所做,以報姑娘贈食之恩。”
這比什麼禮物都顯得真誠。
辛夷微微一笑,“良人有心。”
宋姬坦誠的看着她,“是姑娘的好意,然,我己告之君上,祁公之事是姑娘所爲。”
辛夷聽言,並不驚訝,而是釋重的鬆了口氣。
原來,辛夷對宋姬微凝,這後宮的女子,有幾人真心?她把此功讓給宋姬,若宋姬心有圖謀,定會半推半就的受了此恩,若她坦蕩蕩,自不會掉入這個陷阱。
辛夷放下心來,她真與那些美姬不同,她看着她,只聽她又道,“我不懂朝庭之事,但聽寺人所言,祁公入獄自刎,乃清,夷二人所迫,此二人早有惡名,如今受誅,對君上是件好事……我猜想你的意思,想讓君上鍾情於我,然,不是我的功勞,我不屑受之,再者,你爲君上處心籌劃,君上喜歡的該是你。”
辛夷暗下神色,“我爲君上籌劃,只因我是叔向弟子,叔向憂國憂民,卻不能入晉爲官,我暫居,爲君上做事,是報叔向之恩。”
她自不能說出真像,恐害人害己,這也是個不錯的藉口。
宋姬對她的解釋並不感興趣,她本是冷清慣了,也懶得考究此話真假,她淡淡一笑,“不管目的如何,你幫了我,雖然我並非領情,但也不是無情之人。”頓了頓,“我不能助你什麼,唯一能做的僅此而己。”說完,把食盒推了推。
辛夷揚脣一笑,宋姬也淡笑不語,兩人無聲對視,明白了各自心思。
宋姬離去半刻,辛夷端起面前的美食,細細品嚐,只聽門外櫻的聲音響起。
“奴見過君上。”
辛夷垂了垂眸,起身之際,孫周己進了屋。
她迎上他的目光,早己告誡自己,不可再被他戲弄與迷惑,更不許他近身。
她的眼神即冷又疏離,讓人看了生寒。
孫周聽來秘報,她與趙武在鹿囿的親密,自是氣得不行,又聽宋姬一番言語,知她一心助他,又暖和幾分,可再細想,她爲何要借宋姬之手,是想幫宋姬爭寵?
好不容易熬到入夜,待欒姬入眠,他這才趕來詢問,又見宋姬背影,一切如他所想,她對他果真無情。
“宋姬來過?”他於她數步之遙站定。
“嗯。”她知瞞不過他。
“爲何?”他厲眼如鷹。
“我曾去永巷見過她,她贈食感謝。”她如實回答,平淡無波,昨夜的親密,彷彿只是一場夢,兩人之間再次隔着千山萬水。
孫周冷哼一聲,瞧着几上的食盒,急步走上前,一腳賜翻。
辛夷後退兩步,深吐兩口氣,更加冷漠的眼神,徹底激怒孫周,他希望她能如昨日那般張牙五爪,最受不了,她這番漠視。
他是貴人,是君王,他對她好,她不僅對其他男子展開笑顏,還揹着“算計”他,把他推向別的女子。
她冷漠,他也不能示了弱,他無法指責她心中沒有他,因她早己說明,他也知道,她與趙武的事,他原想正大光明的爭奪,卻不想中她的“算計”讓他難堪。
“寡人還不知,你與寡人的美姬竟這般要好。”他諷刺,她無語,心中冷笑。
孫周瞪着她,“你曾言,寡人後宮與你無關,此舉又是何意?”
辛夷面無表情,“只因宋姬不比他人,她是宋國公女,無攀附之心,可得君上信任。”
“哈哈……”孫週一陣大笑,“又一個無攀附之心的女子,如你所言,寡人要如何信她?”雖笑,卻心中痛疼。
辛夷一本正經的說道,“宋是晉忠實盟國,晉若要爭霸中原,自少不了宋的相助……”
“住口!”孫周突然厲聲制止,“寡人不想聽你這些陳腔爛調,寡人的社稷,寡人自會考慮。”孫週上前兩步,一把抓住她的手碗,“寡人想知道,如你所言,若寡人信她,寵她,你會如何?”
辛夷冷笑一聲,語含諷刺,“君上要寵誰,豈是辛夷能干預?辛夷只是提點君上,宋姬比欒姬更可信而己,君上要如何做,是君上之事。”
宋姬與欒姬,她無法比較,卻在潛意識裡認定,宋姬比欒姬可信,不知是何原因,刑午喜欒妍,孫周寵欒妍,自己因此排斥。
然,初見時,她明明對欒姬有好感,欒姬一身男裝,如此特別,又敢作敢爲,可是一知她的身份,嫉妒便佔了所有。
刑午,每次想到這個名字,她就心痛,那怕明白了自己與他沒有任何關係,爲何就如此難以放下?
孫周聽她提及欒姬,眼神瞬間一亮,“你因欒姬之事,而生寡人的氣?”
辛夷回過神絲,“否。”她答得乾脆,沒有絲毫猶豫,也未見情緒波動,“君上寵幸誰,辛夷怎會生氣。”
孫周又瞬間黯然,手道用力,辛夷痛疼,卻不支聲,“如此,你便一再拒絕寡人,其實是你心中一直放不下趙武?”不是詢問,而是肯定,卻是低吼而出。
辛夷一驚,“與趙武何關?”
“哼。”孫周冷笑,“你與他可在鹿囿私會?你想與他在一起,所以讓宋姬在寡人面前邀功,把她推到寡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