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寡人是那膚淺之人?”
辛夷驚訝之餘,己是憤怒,原來他一直在監視着她,“絕無此事,君上是一國之君,怎可胡言亂語?”他又在侮辱她。
孫周冷哼一聲,“你曾對寡人說過,不喜趙武,若違背此言,寡人不會放過你及他,如此這番又該如何?”
他是君王,語氣自是高高在上,盛氣凌人。
辛夷鼻子一酸,淚水盈眶,他憑什麼管她喜歡誰?他有美姬,就不許她有心悅之人?
“如此,不管是趙武還是他人,辛夷都難逃一劫,君上何不就此賜辛夷一死。”她也說着狠話。
孫周聽言,雙眼泛紅,氣得連呼出的氣息都噴着火,她再次以死相逼,他緊緊盯着她,滿眼戾氣,片刻,又突然覺得自己可笑,他曾自信滿滿,她的心中只會是他,如今看來,他失算了,那麼他該如何?他必須用些手段。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放開她,卻見她手碗烏紫一片,心中一痛,卻狠下心來,“不錯,寡人喜歡你,但寡人對你的寵愛隨時可以收回,若有一日,你被她人代替,寡人或許會放了你,然,在這之前,若你再與趙武相近,趙氏可真要絕後了。”
辛夷驚鄂的看着他,他不似說謊,她緊緊握住拳頭,很想朝他臉上揮去。
就因他是君王,如此任性妄爲?
“趙將軍是君上一手提拔,將來會是君上的肱骨之臣,君上如此對待,就不怕臣工寒心?”
他聽她如此維護趙武,又恨得咬牙切齒,“如此,你最好遠離他。”
辛夷緊緊咬着脣,很想罵他一句昏君。
孫周彷彿猜到她心中所想,冷冷一笑,“你不必暗地咒罵寡人,寡人身邊的肱骨之臣又何止趙武一人。”說完長袖一甩,轉身大步離去。
這人,就是有病。
孫周走出屋子,子襖爲他披上一件黑袍,“主子,回麒麟殿?”
孫周行了兩步,“去關雎殿。”
二人“鬼鬼祟祟”的穿過一段迴廊,來到一處石林,子襖四處打量一番,這才搬開一塊大石,孫周立即閃進一條通道……
孫周再次出現,是在關雎殿內室的耳房,莢侯在此處,“主子這麼快就回來了?”
瞧着孫周臉色不佳,莢不敢多問,小心的伺侯着他躺在了塌上。
這間耳房是孫周特意而造,堆放了許多書簡,像一個書房,卻有一條通往外界的秘道,原來孫周夜宿關雎殿,就在此渡過,次日清晨,再與欒姬一同出現,仍誰也不知其中乾坤。
孫周躺在塌上,自是不能入眠,腦子裡浮現的卻是趙武與辛夷的影子,二人在鹿囿如何親密,如何攜手同行,如何被姬妤撞見,趙武又是如何維護着她……
這一切就如他親眼所見,要怨就怨莢,在他面前描述得繪聲繪色,這時,莢過來放下帷帳,見着孫周恨恨的瞪着他,嚇了一跳,只聽孫周低斥一聲,“滾。”莢嚇得屁滾尿流,一溜煙退了出去。
片刻,又聽孫周相喚,莢小心翼翼靠近,“主子?”他實在不知做錯了什麼。
孫周在他耳邊一陣低語,莢眼神一亮,這損人之事,他甚是喜歡。
辛夷也是一夜無眠,抱着被子,哭了一夜,爲何要哭,她不知道,只覺委屈憋氣,又莫明其妙。
次日,辛夷攜揚幹於壽安殿請安,見宋姬在此,兩人點頭示意,姬夫人臉色極差,匆匆說了幾句就散了,衆姬退出,陳姬欲拉籠宋姬,宋姬不理,獨自離去。
陳姬跺了跺腳,心中有氣卻無處發泄,如此兩三日,欒姬仍未前往壽安殿請安,孫周仍是夜夜相陪,衆姬失望透頂。
姬夫人指責衆人不懂討君上歡心,宋姬與陳姬首當其衝,宋姬無所謂,責與不責,她永遠那幅冷淡之色,陳姬面上過不去,出了壽安殿,直直朝御苑而去。
蔡姬被關入暗室,數日後放了出來,但是廢去封號,移出行露殿,居於御苑一偏室,這裡自然不能與豪華的行露殿相比,猶如冷宮。
陳姬瞟見蔡姬躺在塌上,披頭散髮,面色枯黃,那有往日風光,蔡姬重疾,看似不假。
見她這幅模樣,陳姬心情好了許多,呵呵的笑出聲來。
蔡姬掙扎着起身,渾濁的雙眼恨恨的看着眼前之人,若眼神是刀,陳姬必命喪當場。
陳姬無所謂的嘖嘖兩聲,“你這模樣,若讓君上見了,說不準會心疼一陣。”頓了頓,“可惜,君上怎會來此?”
瞧着她氣極敗壞的咳嗽,陳姬又抿嘴一笑。
“賤人。”蔡姬氣喘息息,動怒罵道。
陳姬冷哼一聲,完全不把蔡姬放在眼裡,撫了撫頭上的步搖,“原本心情不佳,不過,來瞧瞧你,突然愉悅起來,如此,倒是我的良藥。”陳姬說完,再次哈哈大笑。
然而,隨着她的笑聲,蔡姬也笑了起來,並且頗爲開心。
陳姬一窒,“你笑什麼?”
蔡姬道,“你心情不佳,我當然高興,雖然,如今我落迫,但我會出去的,你信不信?”說完挑釁的看着她。
陳姬揚眉一瞟,“出去?你還真是異想天開。你可知你敗在何處?”
陳姬上前兩步,俯身在她面前,笑道,“你伺奉過先君,姬夫人不會留你,即便你得君上寵幸,又能多久?如此,還不如把這機會讓給我,我得勢了,定會在後宮留你一個位置。”
蔡姬冷言,“所以,你在我的飲食中下藥?”
陳姬站直身子,“然……不過,是你害我在先,你若無害我之心,又怎會中計,最多誤了侍寢,也不必落得今日這番處境。”
蔡姬聽言,自嘲的笑了起來,“如此,計不如人……不過。”她諷刺的看着她,“我雖未侍寢,卻也得君上憐愛,你想知道,那夜君上對我說了什麼?”
“嗯?”陳姬挑了挑眉,心想有詐,卻忍不住好奇,“說了什麼?”
蔡姬臉上頓時浮出一絲笑容,彷彿在回憶那夜,君上溫柔多情……半晌她才說道,“君上說,‘蔡姬體韻幽香,寡人甚喜’。”
“嗯?”陳姬不解。
蔡姬又道,“君上說,他喜梅花,我身上有梅花的香味,若不是你……”蔡姬似回過神絲,“若不是你使壞,君上定寵幸於我,然,便是如此,我也得君上近身,而你?”
蔡姬瞟着她,呵呵一笑,“欒姬獨寵,你怕連君上寢室之門也未進吧。”
被蔡姬說中心事,陳姬臉色突變,俯下身,揚手就給蔡姬一耳光,“賤人,你且瞧着,欒姬的下場只會比你更慘。”
陳姬怒氣衝衝的出了御苑,來到囿林,突見這裡木槿林立,想到蔡姬的話,冷哼一聲,“去告訴虞人,在這裡多植些梅花,必要時,把這些木槿樹都砍了,姬夫人不喜花木蕭條,如今冬至,梅花正豔。”
衡聽言詫異,“長使信蔡姬之言?”
陳姬冷笑道,“她想以我的法子來騙我,我豈能如她這般蠢,她說君上喜梅花,猜我不信,可我偏就信了。”
衡不敢違抗,領命而去。
麒麟殿,子襖得到消息,急急報與孫周。
“欒書果然招集欒氏族人,然,己散去。”
孫周鬆了口氣,臉色卻更加沉重,他下意識的託着腮,一手輕輕叩着几案,“你告之魏絳,嚴守以待,不得絲毫怠慢,監視欒書之人,也給寡人瞪大雙眼。”
“喏。”子襖領命後又速速離去。
這時,莢走了進來,孫周言道,“去請韓大人進宮一趟。”想了想又道,“趙武那邊如何?”
莢笑道,“東西己送去了。”
“嗯。”孫周冷哼一聲,“今日趙武請假,未上朝,你去看看是真病還是假病。”
“喏。”莢領命而退,孫周又喚住他,“罷了,寡人等着他來。”
莢又道,“趙將軍自是不敢與主子相爭,那東西送去,他定會明白。”
孫周抿嘴不語,輕輕叩着几案,片刻道,“趙將軍有疾,你去告訴公女,讓她代寡人過趙府問侯一聲。”
莢瞬間明白,暗忖,主子真夠奸詐,於是嘿嘿一笑,“奴知道怎麼做。”
莢退出,孫周疲憊的揉揉鼻樑,靠在椅上,腦子裡又是那張倔強的面孔。
辛夷也是心情不佳,隨揚幹去了鹿囿,韓起不在,她獨自閒逛,突然想到小白,尋了一圈也未找到,問了寺人,寺人不知,最後又道,
“昨日小臣莢捕了一隻幼鹿,說君上要食鹿肉,不知是否姑娘尋的那隻?”
辛夷聽言,瞬間石化,她垂下雙眸,掩飾眼中怒氣,雙手不由得握成拳。
獨自呆了半晌,連揚幹也顧不了,辛夷疲憊的朝晨風殿而去,然而,路過囿林,見着衆多寺人在種植梅樹,而一排排木槿被生生砍了下來。
瞬間淚水盈眶,咬着脣緊緊的盯着那些寺人,心裡說不上什麼嗞味。
耳邊傳來寺人的抱怨聲,“剛種下的木槿爲何又要除去?”
“不知。”
“關雎殿種有梅花,莫是欒美人喜歡,君上特意安排?”
“噓,君上之事,我等不可肆意打聽……”
辛夷聽不進去,轉身就走,路口正遇櫻尋來。
“姑娘,關雎殿派人來請姑娘。”
辛夷詫異,櫻面有難色,“姑娘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