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雁鳴沒想到你會將他支走?”蕭邦問。
“他沒想到。他更沒想到的是,我沒死,他卻死了。”蘇浚航眼含恨意,“但無論如何,他的姐姐指使他幹掉我,是不爭的事實。”
蕭邦說:“你爲何那麼肯定?”
蘇浚航眼裡恨意更深。良久,他才淡淡地說:“這事,如果追根溯源,也怨我。蕭先生,你曾找過錦帆,和她談過我同葉雁痕的事。葉雁痕在青島和我度假時,的確曾僱了殺手,想在水裡弄死我,我心裡是非常清楚的。但我並沒有揭穿她,因爲我曾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蘇浚航頓了頓,他沒說自己爲什麼“對不起她”,而蕭邦也不便追問。
蘇浚航接着說:“從那以後,我就提防着她。過了這麼久,她一直沒有新的行動,漸漸地我就放鬆了警惕。這次行動,她可能已與弟弟密謀了好多次,才決定在船上動手。可是她千算萬算,沒注意到最根本的問題。”
“最根本的問題?”蕭邦沒聽明白。
“根本問題是葉雁鳴的性格。”蘇浚航說,“葉雁鳴這個人,性格比較懦弱,從小對姐姐言聽計從,叫幹什麼就幹什麼。可是,他偏偏又是個善良的人,經常收養一些流浪貓狗,平時連殺一隻雞都不敢下手。在藍鯨,他是出名的好人,居然將自己的年終獎分給手下的兄弟姐妹,一分不剩。其實,他那天有幾次機會可以殺掉我而不露痕跡,但他都放棄了。因此,他在走出房間時流了淚,我估計有幾層意思:一是他彷彿解脫了;二是他真的很擔心我的安全,因爲他也感覺出另外有人打我的主意了;三是他擔心這次回去會受到姐姐的責罵。我感到他當時精神有些恍惚,腳步都有些不穩了。當然,這是我在逃生後通過回憶慢慢分析的,而在當時的情況下,來不及多想。”
“是不是在葉雁鳴離開後,船上又發生了變化?”蕭邦問。
“是的。”蘇浚航沉聲說,“而且不是一般的變化!”
蘇浚航等葉雁鳴一走,馬上就讓船醫離開。
船醫對高高在上的老闆很是敬畏,便提着藥箱子走了。
船還在劇烈晃動,而蘇浚航則盤算着今日如何脫險。
但那時的他,思維仍侷限在葉雁痕想害他這一點上。他認爲自己只要將葉雁鳴弄走,再找個比較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這條該死的船順利靠了港,他就有辦法查出真相。
於是,他將圍巾往頭臉上一纏,遮住正火辣作痛的傷,出了艙門,向最便宜的散席艙走去。
進了艙,他看見幾十個衣着樸素的人表情驚恐地扶住座椅,顯然是被這罕見的風浪嚇呆了。
空位還有不少。他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迅速脫掉大衣,熟練地從座下取出救生衣,穿在身上。
當他結好繩子時,船體猛然翻轉了一下。他趕緊雙手抓牢座椅靠背。艙內的燈突然滅了,旅客頓時亂成一團,好幾個乘客從座椅上滑倒,哭爹喊娘地叫了起來。
緊接着,蘇浚航聽見下面的船艙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身旁的玻璃突然碎裂,冷風像千萬把刀子一樣射進船艙……
“救命啊……救命啊……”一聲聲慘烈的呼喊此起彼伏,但在狂風中顯得那麼微弱。
蘇浚航努力控制住心神,死命地抓緊座椅。這時,船體又慢慢回落,隨即向反方向翻轉。一個巨浪撲來,冰冷的海水瘋狂地灌進船艙……
“大家快穿救生衣!”蘇浚航放開嗓門大叫起來。但他的嗓子很快就被一口鹹而冷的海水封住了。他只得迅速屏住呼吸。
這時的他,大腦裡只有逃生的慾望。一切愛恨情仇、功名利祿,對現在的他而言,已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