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漫楓面無表情，開始吃。
飛瑜說完才意識到，怎麼好像有點奇怪的樣子。
對面這個人……
“你好像，不一樣了。”
玉漫楓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有什麼不一樣的。”
飛瑜也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只是笑了笑，“過得好麼？”
玉漫楓看了他一眼，“說不上好壞，不過就是那麼一天天過而已。”
飛瑜眼神動了動，端起碗，“哎呀，我都餓了，我也吃一點。”
說着，就開始風捲殘雲。
玉漫楓只是一個愣神，盤子裡的菜就少下去了一小半。
皺眉，抱怨，“你不是剛剛吃過麼。”
飛瑜很沒有形象的叼着口菜，“那能一樣麼，剛纔好多人，我根本就沒有吃飽。”
玉漫楓瞪眼，“你這哪裡是請我吃飯，你這根本就是自己吃了好麼。”
飛瑜嘴裡喊着菜，嘟嘟囔囔的說不清楚話，“怕什麼，不夠次，就債點啊。”
玉漫楓看着他那個樣子，覺得好笑，心裡分明都笑得不行了，臉上卻還繃着，“你好歹也是個富家公子，怎麼吃相這麼難看啊。”
飛瑜道：“你那裡知道，這些年我都在西荒各處奔波，什麼苦沒吃過。能在這宗地方吃飯，真的是挺奢侈的事情。”
玉漫楓的眼神變了變，“很辛苦吧。”
“還好吧。也不算是最辛苦的。”
玉漫楓挑眉，“那什麼纔是最辛苦的。”
飛瑜張張嘴，話還沒有說出來，就又有人敲門。
飛瑜開門，卻見是個陌生人，“你是？”
那人探頭看了玉漫楓一眼，“漫楓，果然是你，我從門口過，聽見聲音就覺得像你。”
玉漫楓搖搖頭，“聽力太好有時候真的不是件好事。”
“飛瑜，這是管希，也是學院的弟子。”
管希打量了一下飛瑜，“飛公子，久仰大名。沒想到，你和漫楓原來是朋友麼。”
飛瑜笑了笑，“看樣子，我這個青梅竹馬其實是名不符實啊，漫楓是不是從來沒有在你面前提起過我。”
管希看了玉漫楓一眼，“其實也不是，漫楓本來就不喜歡提起認識的人。”
玉漫楓道：“要麼，一起吃一點？”
管希搖頭，“不了，我是陪我師父來的。明天我就先回去了，要去準備一下新弟子入學的事情，你什麼時候回去？”
玉漫楓道：“我還有別的事情，應該會和新學員一起回去。”
管希有些失落的樣子，“這樣啊，好，那你們吃吧。”
管希帶上門出去，神情才徹底失落起來。他好久沒有看見玉漫楓了，本來還以爲這次可以一起回去的話，路上還能說說話，看樣子又沒戲了。
等新人入校，兩個人肯定都會更忙，到時候時間更少了。
房間裡有瞬間的安靜，飛瑜才道：“今天倒是忙碌，一頓飯的功夫，居然來了兩次人，你還是快點吃吧，說不準等會有又什麼人來。”
管希到像是個分水嶺一樣，讓兩個人之間突然就沒有那麼愉快了。
玉漫楓咬咬牙。
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呢，一開始就應該拒絕的吧，本來就不喜歡，爲什麼要爲難自己對他笑臉相迎。
她這麼想，卻忘記了，她從來都是不會迎合不喜歡的人的。
不管是在什麼地方。
即便是在學院裡，即便是遇到的是不喜歡的上師，她也是不會迎合的。
又怎麼會去迎合飛瑜。
飛瑜笑了笑，“怎麼了？這些菜，你不喜歡？可是我記得，以前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吃飯的時候，這幾樣東西，都是你喜歡的啊。”
玉漫楓眼神一變，“你說什麼？”
飛瑜笑道：“我說錯了麼，你以前都是靠着這幾個菜吃飯的啊。”
玉漫楓忽然皺眉，“飛瑜，你……”
飛瑜眼神變了變，“嗯？”
玉漫楓頓了頓才猛地丟下了筷子，“我很討厭你，你知不知道。”
飛瑜咬咬牙，眼神變了變，“我知道。”
“以前就討厭，現在更討厭了。”
“我知道。”
玉漫楓看着他的樣子就覺得生氣，“你真的想和我成親過一輩子麼？”
飛瑜愣了一下，卻沒回答。
“不是吧，你其實也很討厭家裡的安排吧，所以，你現在這是在幹什麼。”
飛瑜的手指緊了緊。
沒錯，他是討厭家裡的安排，他也想拒絕反抗，也是沒有勇氣。
玉漫楓心裡煩躁的厲害，“知道我爲什麼討厭你麼，我就是討厭你這種從來不敢拒絕家裡的樣子。如果不是我去了浮屠學院，現在是什麼樣子，你真的要和我成親生子，然後過一輩子麼！”
“爲什麼到現在還是這樣，爲什麼這麼多年，就沒有一點點改變！”
飛瑜緊盯着玉漫楓，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玉漫楓。
她冰冷，疏離，還不近人情。
但是，她從來沒有這麼歇斯底里過。
不是沒有反駁的話，只是那些話到了嘴邊，卻又全都嚥下去了。
“對不起。”
明明是道歉的話，卻讓玉漫楓更加憤怒了，“我不是讓你道歉，你真的是對不起我麼，你是對不起你自己！”
飛瑜垂着眼睛，不說話。
玉漫楓深吸了一口氣，奪門而出。
從飄香樓一直跑到城外，被風一吹，心裡那股無名火才散了。
她爲什麼會生氣，這麼莫名其妙的，突如其來的，根本就是不講道理的生氣。
是真的生飛瑜的氣麼？
不是。
是生自己的氣。
他們是一樣的人，都是一樣的人。
明明心裡憋着火，卻都把自己裝成沒事人一樣。
一個用冰冷包裹自己，另一個用溫潤僞裝自己。
其實有什麼分別呢！
自己都厭惡自己的樣子！
可是爲什麼，分明這麼厭惡，卻又這麼想靠近。
分明這麼抗拒，卻早就丟了心。
爲什麼！
一心想要原理，掙扎，拒絕的人，卻早就住進心裡了。
理智，真的能控制感情麼？
不能也要能。
就算是住進心裡也，她也不要靠近。
痛苦麼？
可人生就是這麼痛苦。
其他的事情暫且不論，這件事情，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妥協。
人生大事，豈是兒戲。
“喲，沒想到在這裡還能見到夜白上師的弟子啊。”
玉漫楓轉頭，就見碧落和碧黎站在身後。
不想理會，擡腳就走。
碧落卻在身後涼涼的道：“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也是啊，未婚夫都喜歡上別人了，心情不好也是應該。”
玉漫楓的眼神變了變，是啊，他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麼。
自己真是好笑。
她還在這裡糾結，卻沒發現，其實從來都是她一個人糾結。
而對方，還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喜歡其他的人。
自己的糾結到底意義何在。
原來，從頭到尾，也只有她一個人這麼難過而已。
“那個飛瑜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都已經有了婚約了，還和北冥家的那個丫頭勾勾搭搭的。要是我，我可忍不了。”
玉漫楓冷冷轉頭，“忍不了如何。青玄還不是喜歡了別人，你能那人家怎麼樣呢。”
碧落臉色變了變，有些尷尬。
本來是想戳別人的，卻沒想到人家一出手，先戳到了自己的痛處。
碧落眯了眯眼睛，“我和青玄又沒有婚約，你和那個飛瑜可是有婚約的，你能就這麼看着不管？”
玉漫楓眯了眯眼睛，“我現在算是知道青玄爲什麼不喜歡你了。”
碧落不由自主的問：“爲什麼。”
“那個青年才俊會喜歡上一個大媽呢？”
碧落瞬間臉色鐵青，“你說什麼！”
“長得是還不錯，可是這管閒事的樣子，可不就是個大媽麼。”
碧落還沒開口，碧黎先忍不住了，“你說話注意點。”
玉漫楓冷冷瞥了碧黎一眼，“能跟她說話，那是看得起她，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跳出來挑毛病。”
碧黎一怒，直接動手。
玉漫楓眯了眯眼睛，反手甩出幾個冰球，就將碧黎打翻在地。
碧落見碧黎吃虧了，哪裡有不幫忙的道理，飛身衝了上來。
玉漫楓長袖一揮，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人撂倒了。
“提醒一句，自己的事情都還沒管好呢，以後還是少管閒事。”
碧落扶着碧黎起來，“哥，她的修爲不是也就那樣麼，這麼會這麼厲害的。”
碧黎咬着牙，玉漫楓沒有動殺心，但是這一下他也摔得不輕。
“我怎麼知道啊。可能是真的生氣了吧，這生氣的女人，果然是不能惹。”
打了兩個人，玉漫楓覺得心情好像好些了。
果然，人的情緒，還是需要一個發泄口的。
只是，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就算修爲高，也真的沒有高到可以一招制敵的地步。
嗯，有點神奇。
幾天之後，玉漫楓和新的學員一起出發前往浮屠學院。
又見到了飛瑜。
只是，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保持從前的樣子。
飛瑜看着玉漫楓的樣子，都覺得那天在飄香樓的事情，應該是自己做了個夢。
還是厭惡了吧，那索性徹底厭惡好了。
他如何能怪玉漫楓說那樣的話呢，他現在的樣子，自己都討厭。
好多事情，我們小時候做不到，以爲長大了就做得到了，可長大了才發現，自己被束縛的更緊了，越發沒有辦法做到。
可是，真的要這麼妥協的過一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