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黃昏,冰冷而寂寥,或許連老天爺都被牽動了情緒,一時不爽居然就給弄出了一些雪花。
麥筱和林碧珊都帶着帽子,裹着厚厚的圍巾挽着手一步步踏進了W大的校園。林碧珊一路上都在埋怨,“什麼破天氣,說下雪就下雪。”
“幹嘛要去看週末,這樣的渣男摔死了都不可惜。”
“筱筱,你說,你是不是對週末還餘情未了?!”
“真不知道我今天是發了哪門子的神經病,這種破天氣我怎麼就答應你一起出門的。”
麥筱沉默的在雪花翻飛的冬日裡行走,她知道林碧珊是在心疼她,就讓去嘮叨吧,她無需理會。
眼前的W大還是那個樣子,隨處可見的參天大樹,樹影斑駁,但麥筱卻覺得這裡好陌生,就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踏入過一樣,完全找不出一絲遊離的存在感。
雪花在昏黃的燈光裡翻飛,看起來很猛烈,但是落在身上卻很輕柔。
週末的寢室樓就在眼前,麥筱原以爲自己會惶恐,會後悔答應林立說要來看望週末。哪知,真的來到這裡後,她的心平靜得就好像冬天的湖面,不光安靜還寒冷得刺骨。
林碧珊還是和上次一樣,一腳踹開了週末寢室的大門。
週末正無精打采的半躺在牀上,右手打着石膏,看起來很疼也和很僵硬,不過氣色還不錯,並不像林立口中說的“情緒不穩定”。林立正乖巧的坐在週末的身旁,專心致志的削着蘋果,那副畫面溫馨唯美,麥筱的心忍不住隱隱作痛。不得不說,林立真的很細心,她把週末照顧得很好。
512寢室很安靜,除了週末和林立在別無他人,顯然大家都是刻意的迴避了這個風雪交加的狗血夜晚。
512寢室很整潔,一看就知道是心細的女生仔細的打掃過了,看來週末室友還是沾了林立不少光的,至少打掃寢室這件事就能直接從日常的生活中刪除了。
麥筱忽而感慨,難怪週末會選擇林立,林立和她自己比起來,果真更符合女朋友的定義,林立把週末的生活佔得滿滿的,週末依賴林立,不光是生理也包括生活,週末想逃都逃不開。而麥筱,好像只是和週末談戀愛,並不曾踏入過週末平日裡生活的瑣碎。麥筱現在想來,或許週末選擇林立纔是正確的。
週末看見麥筱後,眼睛一亮,激動的叫着麥筱的名字,“筱筱。”
林立則很激動的站起身,手上的蘋果瞬間滾落,搖搖晃晃的滾到了小陽臺上。林立尷尬的掩飾着心裡的慌張,低着頭撿起蘋果,順勢就站在了陽臺的角落裡。
“筱筱。”週末緊張而激動,他掀開被子想要起身。
麥筱還是心疼週末的,“你別動,好好躺着,我說幾句話就走。”
林碧珊斜着眼睛看着怔怔站在小陽臺上的林立,說:“還杵在那兒幹嘛?看不懂形式嗎?現在沒你什麼事兒了,走啊。Www..”
林立手裡拿着髒兮兮的蘋果,默默無語的低着頭想要離開。
麥筱冷冷的開口,說:“不用了,你就留在這裡吧,我不介意。”
“筱筱。”週末巴巴的看着麥筱,除了叫麥筱的名字,他說不出一句其他的話語。
麥筱淡淡的看着週末,眼睛裡有些閃爍,但她還是生生的忍住了眼淚。仔細算起來,和週末才幾月未見,週末還是那個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只是熟悉依舊卻隔着遙遠的距離。麥筱好想躲進週末的懷裡大哭一場,然後擡起頭,週末還是會和以前微笑的看着她,說:“沒事,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是,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原來,最痛的不是回憶兩個人在一起是那些甜蜜的時光,也不是重複的去想起那些山盟海誓的誓言,而是見面後無語凝視的瞬間。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卻又百般滋味在心頭,愛到最痛時一定是沒有語言可以表達的。
在久久的凝望中,麥筱和週末都模糊了眼睛。他們倆都明白,回去不了,再也回不去了。
“週末……”
“筱筱……”
麥筱和週末同時開口叫着對方的名字,週末尷尬的微笑着,說:“筱筱,你先說。”
“好。”麥筱並沒有推脫,她平靜的看着週末,說:“我說話的時候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打斷,等我說完了我想說的,你在說,行嗎?”
“好。”週末點頭。
麥筱很主動的走到了週末的牀邊,拉起週末未受傷的左手,將握在掌心裡的“溫暖”輕輕的放進了週末的掌心,“握緊,等我走了你在看。”
“週末,祝你幸福。”麥筱微笑的看着週末,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麥筱轉身挽住了林碧珊的手,說:“走吧。”
“這就完了?”林碧珊誇張的盯着麥筱,“難道我們頂着大雪過來你只是爲了說‘祝他幸福?我去,我以爲我們是要過來罵人的?”
麥筱淡淡的搖頭,“走吧,天太冷,我們早點回去吧。”麥筱也以爲她會把週末罵的狗血淋頭、體無完膚。哪知,等她真正的看到日思夜想的週末後,忽而覺得就算是把週末罵死也不會有任何意義,還是好聚好散吧,這纔是她和週末之間最好的結局。
“筱筱!別走!”週末一骨碌從牀上彈起來,“我有好多話和你說。”
麥筱嫣然一笑,說:“不用了,我不想聽,再見。”麥筱挽着林碧珊的手決然而去,留下了一個瀟灑如風的背影。
週末愣愣的站着,左手手心緊緊握住麥筱交給他的“溫暖”。週末親眼看着麥筱的身影最終消失在512寢室的門口,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週末慢慢的攤開掌心,那是一根有些褪色的紅繩,在紅繩的圍繞中有一枚閃亮的銀質戒指。週末又重新握緊了拳頭,閉上眼睛壓抑着心中的絕望。
週末奮不顧身的外寢室外跑去,身後傳來了林立的尖叫:“週末!”
週末在寒冷的冬夜裡狂奔,他沒有羽絨服,沒有圍巾,沒有帽子,也不知道跑了多遠,週末腳上的拖鞋也不知所蹤。週末顧不上寒冷,顧不上右臂的疼痛,他只希望自己能快一點,再快一點,他一定要追上麥筱,他要告訴麥筱,他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他不能失去她。
天空中飄落的大雪漸漸模糊了週末的眼睛,雪地上的腳印也被雪花隱藏了痕跡。白茫茫的大雪裡,週末赤腳站在雪地了沉重的喘着粗氣,而麥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週末最終在H大的晨光湖畔停下了腳步,這裡曾是週末和麥筱和好如初的地方,現在,週末又回到了原點,他終於和麥筱走失了。
站在冰冷孤寂的晨光湖畔,週末發泄般的嘶吼,“啊!!!啊!!!啊!!!”
一聲聲痛苦絕望的吶喊在晨光湖畔久久的迴盪,無人應和,無人理睬。週末在這一聲聲若有似無的回聲裡緩緩的蹲下身,緊緊的抱着自己,早已泣不成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週末都以爲自己凍成了一具絕望的冰雕,他虛弱的合上了眼睛,或許他就要死了,死在這個曾經和麥筱親吻的湖畔也算是一種解脫和救贖。
晨光湖畔安靜得可怕,週末的意識也開始遊離,這應該就是死亡的臨近吧。忽而一聲聲若有似無的呼喚在安靜的湖面靜靜的迴盪,“週末,週末……”
週末好想去迴應,卻發現嗓子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冷,好冷,週末連發抖的力氣都沒有了,劇烈的咳嗽夾雜着乾嘔,週末的心臟彷彿都要從胸腔裡掙脫出來一樣,難受、痛苦、絕望交織在一起,讓週末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週末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忽然又一雙溫暖的手爲她披上了暖暖的衣服,然後將冰山一樣的他擁入了懷裡,大聲的呼喚着他的名字,“週末,週末……”
“筱筱……”週末的氣若遊離,一遍遍的的叫着麥筱的名字,終於他什麼也記不住了,被吞噬在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當週末再次醒來時,他最先看到人是媽媽,媽媽滿臉的倦容,眼睛裡全是血絲,關切的守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
當媽媽看到週末醒來後,眉頭終於舒展開了,聲音裡全是慈愛:“天天,你醒了,你把媽媽嚇壞了。”
“媽媽。”週末的聲音澀澀的,“我在哪裡?我怎麼了?”
“沒事了,你在家裡,餓了吧,媽媽去給你熱熱雞湯。”媽媽抹着眼淚離開了。
週末環顧四周,眼前的一切真實而美好,週末正躺在他的溫暖的牀上,軟軟的被子,暖暖的房間,一切都是那麼的幸福。
週末的腦袋裡一片混沌,他明明記得自己是躺在晨光湖畔冰冷的石頭上,沒有棉服,沒有鞋子,沒有溫度,怎麼一覺醒來就在家裡了呢?難道他錯過了什麼?週末想起來了,在他墜入黑暗前,曾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將他緊緊的擁在懷了,週末劇烈的咳嗽起來,胸腔裡火辣辣的疼,但他還是費勁的撐起了身子,推開臥室的門喊着麥筱的名字,“筱筱,筱筱?”
麥筱不在這裡,正在廚房裡忙碌的除了媽媽還有林立。
週末跌坐在沙發上,原來一切都只是個夢,週末又劇烈的咳嗽起來,扯得他的手臂一陣陣痛,但這樣的疼痛比起他的心痛,又算的了什麼。
林立緊張的爲週末披上衣服,關心的說:“週末,你還是去牀上躺着吧,客廳裡太涼了。”
週末淡淡的看了林立一眼,“昨天是你救了我?”
林立小心翼翼的點頭,“你昨天就這樣跑出去了,連羽絨服都沒有穿,我找到你的時候,你正光着腳躺在湖邊的石頭上說胡話。”
“謝謝。”週末裹緊了衣服,不再言語。
媽媽端來一碗冒着熱氣的薑湯放在了茶几上,側頭溫和的看着林立說,“小立,你去廚房幫我看着雞湯,千萬別讓它溢出來。”
林立心領神會,乖巧的點頭說,“好。”
待林立進入廚房後,媽媽幫週末把衣服的拉鍊拉好,將一團小小的東西放到了週末的手裡。週末低頭,正是麥筱昨天還給他的戒指。週末瞬間就溼潤了眼睛,小聲哽咽道:“媽媽。”
媽媽輕拍這週末的後背,聲音輕柔和溫暖,“好了,都多大個人了,還這麼感情用事。你是個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爲了一段感情就尋死覓活的,你要是真的死了,媽媽怎麼辦?”
“媽媽。”週末再度哽咽。
“天天,你和麥筱的事兒媽媽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麥筱是個好姑娘,可是你們的緣分太薄。在人的一生中,你會遇見很多的人,每個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終須一別。或許你還沒有做好離別的準備,也不願意去面對分離的痛苦,但是,日子久了你會發現,你遠沒有你自認爲的那麼長情,真的。”媽媽將溫熱的薑湯遞到了週末的手上,“天天,當你以後回想起過去的那些爲情所困的撕心裂肺時,你會發現你早就沒有了記憶裡的那一絲懷念和悸動。這就是成長的過程。好了,快趁熱喝了吧,這薑湯小立熬了一個多鐘頭,筱筱已經走了,你就把對她的懷念放在心底封存起來吧。小立不錯,是個好女生,如果不是她發現你躺在雪地裡,我都不敢想象接下來回發生的事情。”說完,媽媽默默的摸着眼淚,輕輕的拍着週末的肩膀,轉身又走進廚房忙碌去了。
週末端起薑湯,一飲而盡。辛辣混合着眼淚,週末在媽媽的話語裡又重新找回了自己。
從此以後,週末和麥筱就好像兩個小小的凡塵一樣,散落在了滾滾的紅塵中,偶爾會被彼此記起,但從來不曾遇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