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姐!”曉月從靜宅追出來, 手裡還端着剛給靜夜思煎好的藥。“藥再苦,您也得吃啊!”
她剛剛去廚房端藥,也就一會的功夫, 回來就發現靜夜思不在房裡。一着急, 端着一碗藥找遍了靜宅上上下下, 心想好不容易把小姐給盼回來了, 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吧?
直到在門口遠遠看到靜夜思, 她才終於放下一顆心來。
可是手裡的藥早就涼透了,一如她很想爲靜夜思做點什麼卻始終幫不上忙的心。
小丫頭哭喪着臉,一副委屈的樣子。
靜夜思忙對她保證:“好啦, 我進去喝。”
“可是,藥涼了。”曉月越發委屈。
剛回家那陣還覺得她長大了不少呢, 怎麼這會又跟個小孩子一樣了。
“是我不好, 我保證下不爲例。”
“小姐, 你別這麼說,曉月只是擔心你。”
這主僕倆不嫌冷, 當場上演起姐妹情深來,奶媽可受不住了。她見靜夜思越是安慰,曉月越是撒起嬌來,趕忙說:“涼了有什麼關係,來, 把藥給我, 我去溫一下不就行了。”
“那怎麼好意思。”靜夜思不想麻煩奶媽, 自從在人家的地方開了書院, 她已經給陶家添了很多麻煩了。“曉月, 還是你去吧。”
三人走進書院,奶媽走在最後面, 將大門關上,結果差點被躲在門後的穆紫給嚇到。
她拍着胸脯驚魂未定的問:“穆姑娘,你怎麼在這?”跟這羣丫頭在一起,果然是要折壽的。
穆紫尷尬的朝大家打招呼:“我是聽說思思來了,特意來接她的。”
她該不會是想說躲在門後只是爲了給大家一個驚喜吧,其實穆紫的心思一點也不難猜,但好歹給她留個面子吧。
“那我家小姐就交給你了。奶媽,麻煩您給我帶下路吧。”曉月笑嘻嘻的說,拉着奶媽去廚房了。
穆紫順勢扶着靜夜思:“來,思思,你有傷在身,我扶你去大廳歇歇。
還真當自己是來接人的。
靜夜思由着她攙扶,心想自己剛剛可是答應伊瑞了,怎麼着也得做點什麼才行。
於是,她問穆紫:“剛剛伊瑞的話,你都聽到了?”
“什麼話?”穆紫果然裝傻。
看她彆扭又忍不住要笑的樣子,就知道這丫頭差不多要投降了。可就這麼跟伊瑞在一起的話,只怕她又會不甘心,即使是小小的心結也會讓她無法舒服的過日子。
所以,伊瑞想要抱得美人歸,看來是再要付出些代價才行。
2、
袁天邊已經搬回書院了,所以靜夜思就讓穆紫帶自己去看望她。
剛好陶晴雪也在,幾個姑娘圍着小嬰兒看得好生歡喜。
“給孩子起名字了沒?”靜夜思疼愛的看着小傢伙的睡顏,隨口問道。
袁天邊搖搖頭:“還沒呢。晴雪說你是大才女,就幫你的乾女兒取個名字吧。”
“我來取?”靜夜思還真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孩子的名字多數要寄託父母的美好祝願,所以外人取的很難合他們的心意。
她雖然很欣賞袁天邊,但事實上並不瞭解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也許,可以趁這個機會知道些什麼。
“那咱們的小丫頭姓什麼,你總得告訴我吧。”
袁天邊低下頭,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片刻之後,她說:“袁,孩子跟我姓。”
“爲什麼呀?”陶晴雪和穆紫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雖然沒有律法限制,但孩子隨父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這隨母姓的可真是少見。
“因爲……”袁天邊真的不想欺騙恩人們,可偏偏她們問的是她心中最不願觸及的傷痛。“因爲都過去了,她雖然沒有父親,可是有這麼多疼愛她的娘,已經足夠了。
說着,她低下頭,無限柔情的親吻了孩子小小的臉頰。
靜夜思明白了,她願意爲了袁天邊的新生,放棄自己的好奇心。
“好吧,咱先取個乳名吧,叫笑笑怎麼樣?寓意以後笑口常開。“
“笑笑。”袁天邊試着低頭叫了一聲,剛好小丫頭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對着自己的孃親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笑了,她喜歡這個名字呢!”穆紫歡呼道。
從此,這世上有了一個惹人疼愛叫做笑笑的小姑娘。
靜夜思她們又坐了一會,後來怕影響人家母女休息,便告辭了。
想想曉月肯定又等急了,陶晴雪便快走幾步去安撫她,而穆紫則一邊扶着靜夜思慢慢走,一邊意猶未盡的說着笑笑剛剛可愛的舉動。
最後,她嘆一口氣:“啊,我也好想有個可愛的女兒啊!”
“那還不簡單,不是有人要娶你嗎?”靜夜思不失時機的說。“小心錯過了,可別找我們哭鼻子啊。”
3、
靜夜思她們走後,袁天邊擁着孩子,小憩了一下。迷糊間聽到有腳步聲,便很快又清醒過來。
“是你!”雖然吃驚,但未免驚到孩子,她儘量壓低了聲音。
來的是漣漪,最近因爲笑笑的誕生,她滿心感激與喜悅,幾乎忘記了書院裡這個隱憂。
漣漪遠遠的望着孩子,也不上前,最後衝她笑笑:“你不用怕,我只是來看看你,很快就走。”
“你……”怎麼會這麼好心?袁天邊不敢放鬆警惕,牢牢的護住笑笑。
漣漪見狀,輕蔑的笑了:“你放心,我對弱者沒有興趣。”說完,突然覺得很無趣,便轉身要走。
“啊,對了,她來了,對嗎?”她突然回頭,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袁天邊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她問的是靜夜思,不禁覺得憤慨。
“思思怎麼說也救了你,你別恩將仇報。”
“可如果沒有她,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漣漪的眼神突然變得兇狠,她猛然靠近袁天邊,嚇得她頓時屏住了呼吸。
“所以,我不會感謝她的。她現在爲我做的,都是她欠我的。”
笑笑突然大聲啼哭起來,袁天邊顧不得去管漣漪,連忙溫柔的哄着孩子。等笑笑又睡着了,再擡頭時,哪還看得見漣漪的身影。
她跑來說這些話到底是爲了什麼?袁天邊爲難起來,不知自己該不該給靜夜思提個醒。可萬一說了,靜夜思勢必要追問她與漣漪是如何相識的。
“笑笑,你說娘該怎麼辦?”
袁天邊兀自在那裡糾結,漣漪卻是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
天色不早了,這會奶媽該送飯過來了。她摸着臉上的疤痕,百無聊賴的等待着。
連自己都沒想到,她居然可以自如的用這張臉見人,還是在大白天。真的接受這一切了嗎?嘴裡說憎恨靜夜思,可也只是說說而已,心裡何嘗還有力氣去恨。
最該恨的,明明是另一個人。
“吱嘎”,門準時被推開,她聽到有人走進來。雖然屋子裡很暗,她又很久都沒有點燈的習慣,但還是不難察覺來人不是奶媽。
燈光漸漸亮了起來,當對方走近自己的時候,漣漪從容的擡頭,神色有一瞬間的複雜。
可最後,她卻只是無所謂的說:“你來了。”
4、
“小姐,你怎麼越來越愛亂跑了,剛剛又跑到哪裡去了?”曉月扶着靜夜思回家,小嘴一直不停的數落着。
哎呀,被她說的耳朵都要生繭了。
靜夜思無奈的笑着:“好久沒來書院了,我四處走走。”
“要走走,你也該叫上我啊。不行讓穆紫陪你去也行,怎麼能一個人呢?”
總之,不管怎樣就是她的錯。靜夜思從善如流的說:“曉月,我錯了,以後不會這樣了。”
她們主僕的身份,怎麼跟顛倒了一樣?
靜老爺站在大門口,不由的笑出聲來。
“爹。”
“老爺。”
靜老爺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來:“思思,你身體不好,可不能再這樣亂跑了。”
“是。”靜夜思總歸理虧。她本來也沒想出去這麼久的,可事情一件接一件,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曉月以爲老爺真動氣了,也趕緊幫靜夜思說話:“老爺,小姐知錯了,而且她也乖乖把藥都喝光了。外面冷,咱還是趕緊回家吧。”
“好,回家。”
父女兩人好久沒有一起好好的吃頓飯,開心的聊聊天,這讓靜夜思覺得虧欠老爹太多。
她的傷已經沒有大礙,兩位神醫都給開了藥,復原的相當神速。所以她現在才能出去走走,只要不太過勞累就好。
可想陪老爹喝杯酒的,卻被靜老爺瞪了一眼,只得乖乖的把酒杯放下。
“那咱吃菜吧。”席間交談並不多,飯後下人上了茶,父女兩個才真正聊了起來。
“思思,連皇上的題字都帶回來了,爹以你爲榮。”
老爹這是怎麼了?
“爹,那可不是我的功勞。”而是龍葉心爲了避免以後書院再遇到麻煩,跑去求那個讓她爹孃無法留在中原的人。
當然,想想也知道,龍大老闆求人的樣子也絕不會是低三下四的。
“好,可沒有你,就沒有這家女子書院啊。你的朋友也是因爲你,才願意捨命做這些事情。”
老爹這麼說,似乎也沒有錯。但說這種話確實不像他的風格。
靜夜思想了想,賊笑着問:“老爹,你這是在安慰我嗎?我是有一點點自責啦,不過已經沒事了。”
果然是她的老爹,居然細心到連這個都看出來了。
她以爲自己回來以後,每天都是微笑着,認真的過每一天,就不會有人發現她心中的失落。
可她的老爹,真的讓她感動的要哭出來了。
“沒事就好。”老爹聞言也稍稍放下心來,卻又突然小心的問:“那個王少飛呢,也放下了?”
唉,老爹,剛想誇你體貼呢,怎麼偏偏問這一茬?
靜夜思嘆口氣:“從未拾起過,何來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