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四號了,這位來自上層區域的軍備管理員桑達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異域男人,他生的面目醜陋,但神態憨厚,自始至終都是保持着友善的樣子。
當衆人看過來時,桑達說道:“俺認爲,韓空文是有罪的,但原因並不在這些罪狀裡,俺要說的是俺接到的命令,其中有一條,就是在那些金屬怪物出現前的三天,俺所在的軍備管理局被下達了裝備轉移的命令,具體目的什麼的,俺這樣的小兵是沒資格知道的,但是俺整整忙活了三天三夜,硬是趕在金屬怪物出現前的一小時,把最後一批武器裝備運出了城市,然後……你們也都知道了,當大夥要求俺們打開倉庫發放武器的時候,俺們是真的沒武器給大家了啊……單此一點,俺就覺得韓空文這樣的大官一定是有罪的!”
桑達說的事情,在座的衆人還真是頭一次聽說。
就連秦晴也不知道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而如果這道命令真的是由韓空文授權的,那她的罪過可就真的夠死一百回了。
籟言第一個聽完,第一個敲桌稱讚。
“聽到沒有!幾位,聽到沒有!那姓韓的還能更歹毒一點嗎!居然連反抗的餘地都不給我們啊!大家想想,如果我們手裡有武器,至於被殺的那麼慘嗎?啊?”
衆人紛紛點頭,可還沒等籟言把矛頭轉向投無罪的二人時,桑達身旁的t05號議員,受傭者聯盟副理事長白一偉卻問了一句:“4號議員,我想多問一句啊,你確定這條命令是韓空文下達的嗎?”
桑達愣了一下,他撓撓頭,然後不好意思的笑了:“俺……俺其實也不太清楚,可俺覺得,既然韓空文可以在五年裡把大夥集中到塞伯魯斯里來,那她的權利肯定老大了,現在又悄悄的把所有城市的軍備撤走,俺就覺得,應該也是她給的命令。”
白一偉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原來只是猜的啊。”
籟言一聽這個猜字,立馬不樂意了:“什麼叫猜啊!我看桑達大兄弟這是合理的推斷,要不你說,還有誰能有這麼大的權利?”
白一偉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我也只是就事論事啊,你可別針對我。”
“哎喲,我可沒針對你,我也只是把事情擺明了講。”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知道這條命令是誰下達的,你會信嗎?”籟言和白一偉正說着話呢,閉目沉思的李英愛忽然插了一句。
“誰?”籟言皺皺眉。
“就是現在把我們這些倖存者當成被感染者一樣囚禁在塞伯魯斯里的,聯政體首席執政官卡恩的特別授權委派人薛明。”李英愛語出驚人。
可不僅籟言在愣了一下後笑起來,其他幾個人也跟着笑了。
對於這種反應,李英愛早就想到了,她也笑了,不過是嘲笑:“看起來大家都不太相信呢,那不如我們再來一個合理的猜測,現在我們之所以會坐在這審判韓空文之流,而不是儘可能的想辦法離開塞伯魯斯,尋求安全的庇護所,是因爲什麼?難道你們喜歡和那些滿大街都是的機械生物待在一起?不是吧?!真正的原因是因爲現在的塞伯魯斯的嘆息之牆上,那些拿着武器的軍人把我們囚禁在了這裡,注意!我說的是囚禁,不是封鎖!知道囚禁是什麼意思嗎?大姐?”
李英愛的話戳醒了衆人,也戳痛了衆人。
籟言眉頭跳了幾次後,燦燦的坐下了,她何嘗不知道現在的狀況。
所謂審判,也不過是一種維穩的策略而已,如果大家都失去信仰,清晰的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全世界所拋棄後,那會有怎樣的結局?
是大家一起默默的等死嗎?
不……不需要機械生命體,人類也會爲了活下去而自相殘殺。
畢竟這座城市的所有生態系統都已經一併被摧毀了……
秦晴是這裡最清醒,其實也是最糊塗的那一個。
“怎麼樣,這就是你所期待的真相,現在你已經快要得到它了,你應該高興纔是啊。”韓空文的聲音出現在了秦晴耳邊,他的內心一寒,雙手都不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把真相交還給世界,這是你一直在做的,可結果呢?你現在卻是最愛撒謊的那一個!你之前站在人羣中高呼自由萬歲的激情哪去了?爲什麼現在還要看着他們在你面前猜來猜去?把真正的真相說出來吧,現在還來得及,否則一切都晚了。”韓空文的話像夢中的囈語一樣縈繞在秦晴耳邊,他極力的抗拒這種誘導,可在他真實的想法裡,他已經開始傾向韓空文的信仰了。
李英愛的一席話把整個會場的氣氛拉到了最低點,可她並不知道,就在她說出那些東西的時候,面對所有新自由聯政體公民的直播出現了短暫的斷連。
可這不是秦晴做的,是韓空文在幫他挽回。
“越接近真相,那份激動我能夠理解,可你真的有接受它的勇氣和實力嗎?你我之間的區別不僅僅是信仰,這一點你很清楚,你還有很多放不下的東西,可我……我早就把一切都放下了。”韓空文繼續說着,但這句話結束的時候,秦晴把所有聲音都給屏蔽了。
無謂的執着讓十字架上的韓空文深深的嘆了一聲,她擡起頭,遠方那縈繞在空氣中的一維數序已經重新凝聚,它們越來越多,越來越活躍。
“時間不多了……”韓空文也關掉了她的全頻段廣播,她的聲音低到只有她自己才能聽清。
……
“我怎麼越來越看不懂了……這個韓空文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霧歡雖然早知道韓空文有能力逃走,完全可以不接受任何審判和侮辱,可是她就這麼把自己掛在十字架上,暴露在那裡,這到底是爲什麼啊?
林森沉默不語,他忽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的意識形態和觀念正在接受一次洗禮。
“或許她只是來看看人類還有沒有希望的吧。”勒米帝亞說出了她的看法。
“有沒有希望?什麼意思?”霧歡還是沒能理解這種太過複雜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