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斯波爾帝國屹立千載,共計經歷了三十七位女皇。
其中除卻開國女皇贊斯波爾以外,最具影響力的應該當屬第九世女皇——贊斯波爾?塔拉夏。
塔拉夏女王於帝國曆541年登基,在位五十年。
而歷史記載上,帝國的巔峰時期是從帝國曆551年到579年,正好就在塔拉夏女王在位的這五十年間,因此塔拉夏女王又被譽爲“帝國之光”。
二十九歲加冕的塔拉夏女王雖然算不上是最年輕的女皇,但卻是在位時間最長,對帝國,乃至對人類貢獻最大的一位女皇。
【注:最年輕的帝國女皇是贊斯波爾帝國第二世女皇薩利,她登基的時候年僅五歲。】
不過,既有榮譽,又怎會少得了詬病。
塔拉夏王朝的確帶領帝國走向了巔峰,可在塔拉夏女王執政的末期,帝國也開始走下坡路,並且榮光一去不復返,甚至直到帝國覆滅也沒能扭轉這一趨勢。
因此,塔拉夏女皇也被稱之爲帝國的毒藥。
當然,這個稱號是帝國覆滅之後纔有的……
……
“女皇陛下,您的猜測是完全是正確的,經過我們這一個月來的查探,拉瑟爾公爵的確正在籌備一系列的兼併計劃,他們的勢力已經龐大到足以和我們皇室政權相抗衡的地步了。”說話的是一個不知名的老臣,他憂心忡忡的模樣看上去既痛心疾首又倍感無奈。
坐在正中的女皇塔拉夏沒說話,她看向了另一個大臣。
那是一個相對年輕的,模樣和薛明有幾分神似的男人。
不過相比較之下,這個男人看上去要更滄桑,更成熟。
感受到女皇的注視,這個男人方纔開口道:“陛下,我認爲以目前拉瑟爾公爵的大肆兼併的趨勢,即便真讓他完成了自己的計劃,想要抗衡皇庭政權還是差了點火候,畢竟帝國之手仍在我們的掌控之下,但是正如您所擔心的那樣,拉瑟爾之流的貪得無厭和短視無知已經葬送了帝國這數百年來的努力,如果繼續任由他發展下去,帝國各方面勢必遭受重創,平民失去了生活的基本保障後,各類社會問題都會集中爆發,屆時雖然我們固然可以憑着目前強大的軍力和財力,身居高閣置之不理,但帝國的衰敗也將不可扭轉,到最後,我們這一代人還可以高枕無憂,可再往後,也許只是幾百年,甚至幾十年,帝國就有可能走向覆滅。”
塔拉夏聽了這話深深的嘆了一聲,目光又轉向那男人身旁的一個比他更加年輕的小夥子。
這個小東西置身這樣的場合看上去有點格格不入,不過意外的是,比之這裡其他人的或緊張,或憂慮,或苦澀無奈,他的神情狀態都明顯的要更有活力。
“洛兒,你怎麼看?”女皇問道。
洛兒?!
林森聞言一震,心裡還不確定的時候就聽安友人道:“律斯蒂文洛兒,傳奇家族中的傳奇人物,是帝國走向再度繁榮的功臣,也是帝國自此走向衰落的庸才。”
果然是他……林森以前對歷史並不是很瞭解,相關提及的內容也可以說是一片空白。
不過自從接觸了中心之帷,林森有意無意的就會了解到一些有關各大家族以及其起源的記載,而首當其衝的就是關於律斯蒂文家族的家族史。
且在這份長達九十五萬字的家族史上,被單獨列出並編錄記載的就是有關於傳奇人物——律斯蒂文洛兒的。
但那份記載中,歌功頌德的部分實在太多,林森看了一部分就失去了興致。
不過今天聽了安友人的話,林森感覺自己似乎錯過了一些十分重要的東西……
“陛下,諸位大公,大賢者,作爲一名純粹的商人,能夠出席這樣的場合實屬榮幸,當然,我也清楚,這是陛下對我的器重和信任,因此,我也希望能夠盡心盡力的爲陛下分憂解難……所以……”氣宇軒昂的律斯蒂文洛兒起身走到大廳中心,他開口說了些客套的,然後用了一個所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拿了過來。
“所以,我希望我接下來的一番話,若有不妥,或言辭不當之處,還望女皇陛下及衆位能夠多多擔待,畢竟就目前的情形,帝國已經是走到了一個岌岌可危的邊緣,我不希望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場合,再看到大家爲了一些面子上的顧慮而互有成見,利己爲私……好嗎?”
這一番話一出口,衆人就議論紛紛,顯然律斯蒂文洛兒的賣弄和無所顧忌的姿態觸及到了他們的敏感地帶。
不過塔拉夏很鎮靜,她只拍了一下桌子,大廳內瞬間就安靜下來。
“你說吧,我想聽真話,聽一些有用的,可以拯救這個帝國的真話。”女皇陛下的聲音略顯沉冷。
之前的吵鬧此刻靜到一種可怕的程度。
洛兒表面上很鎮定,可一旁的林森看得出,他在悄悄地吞嚥口水,小手指也死死的蜷縮着,像是在竭力的讓自己保持住這種狀態。
“是,陛下。”
洛兒說着轉過身看向了最先開口的那位老者道:“首先,尊敬的卡里修斯公爵,您剛纔是不是說,通過嚴密的查探,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近期擾亂帝國整體經濟秩序的源頭是拉瑟爾公爵在全國範圍內大張旗鼓的兼併行爲?”
“卡里修斯是個老謀深算的長者,不過他也的確是個忠臣,是個地地道道忠於帝國,忠於自己的忠臣”安友人忽然說道。
林森一震,感覺整個介紹還真是來的及時。
果然,在受到洛兒近似質問的提問後,卡里修斯答道:“不,我只是說拉瑟爾公爵的確在大張旗鼓的搞兼併,但是否對帝國的經濟有所影響,對不起,我不是很擅長,所以,無法確定其中的關聯。”
林森聽罷,心道果然一隻老狐狸,分分鐘把一切甩乾淨。
律斯蒂文洛兒悄悄瞥了眼女皇的神情,見她只是皺皺眉,他心裡就有底。
於是他順着卡里修斯公爵的話說道:“這樣啊,那好,既然您不是很擅長,那麼就由我來向諸位說明一下,拉瑟爾公爵的大肆兼併對帝國造成的危害究竟有多大吧。”
衆人聞言坐正了一些。
跟着就聽律斯蒂文洛兒繼續道:“爲了便於大家理解,我想引用一個歷史上存在過的,與我們帝國現狀十分類似的歷史史實作爲例子,這個例子,就是發生在人類地球文明時期古代中國北宋王朝時期的‘王安石變法’。”
王安石變法?
林森聞言一呆:‘王安石變法?這是什麼門路?怎麼突然扯得這麼遠?’
而一旁的安友人似乎感受到了林森的心思,他輕聲道:“別分神,聽他說完,你就會發現有些東西就算經過了上萬年的演變,其根骨仍是有跡可循的。”
聽了這話,林森立馬拋掉了輕浮和不屑,變得認真起來。
“王安石變法?”卡里修斯公爵聞言後顯得很困惑。
律斯蒂文洛兒則笑着道:“對,卡里修斯公爵聽的很準確,就是王安石變法,這就是我今天要說的例子,希望各位能夠聽仔細,聽懂其中的門道。”
在座的許多人對地球歷史並不是很感興趣,就算有人瞭解,也鮮有了解的那麼全面那麼透徹的,更何況是一個具體到地球文明時期古代中國某個朝代的歷史史實呢?
但接下來,當律斯蒂文洛兒把王安石變法的前後內容說了一遍後,在場的衆人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
尤其是塔拉夏女皇。
那麼王安石變法究竟講了些什麼呢?
它的歷史背景又是什麼呢?
以林森的角度去聽的話,律斯蒂文洛兒當時給出的答案是:
在古代中國北宋時期也曾經出現過與現在的塔拉夏王朝一樣的興盛階段,當時在爲的北宋皇帝是宋神宗趙頊。
不過歷史上的北宋相比較塔拉夏王朝對整個古代中國的影響力,乃至整個世界影響力要更爲的久遠而輝煌。
這不僅僅表現在北宋王朝的經濟繁榮之上,更體現在其文藝創新和科技創新之上。
中國古代唐宋八大家,六位出現在北宋,四大發明的三項也是在北宋,而到了宋神宗趙頊掌權時,百姓安居樂業,王朝藏富於民,可謂真正達到了歷朝歷代都難以企及的一個高度。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期,一個隱藏在興盛背後的腐化開始逐步壯大,直至葬送了整個宋王朝。
那麼這個腐化的源頭是什麼呢?
是貪污腐敗?是自然災害?
其實都不是,歸結其根本就在於資本腫瘤的惡性增長。
按照歷史記載,在北宋宋神宗在位時期,國家達到興盛之前,宋王朝的人口是相對很少的。
而宋王朝爲了鼓勵和刺激勞動生產力,便允許老百姓對開墾的荒地保留所有權,這一舉措再配合相對合理的稅負,很快宋王朝的人口達到了接近一個億,這在人類歷史上都可謂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
不過隨着這一舉措的連續施行,到了人口膨脹末期,經濟高度繁榮的中期,以官宦等一批掌權者爲首的利益集團開始以兼併土地爲主要手段來大肆擴張自己的勢力和財力,他們是第一批兼併者,也是宋王朝的第一顆資本腫瘤。
當看到官宦等一批掌權者開始大搞特高土地兼併的時候,第二批,也就是北宋時期的一些銀行家,大商人,也開始捉摸着如何壯大自我,他們也加入到了這場饕餮盛宴。
於是第二顆資本腫瘤誕生了。
那麼土地兼併對宋王朝的帶來的危害體現在哪呢?
首先就是作爲最底層的農民手中的土地變得越來越少,沒有糧食,沒有收入的百姓只能通過借高利貸來維持生活,然而這是個惡性循環,當他們還不起的時候,新的一輪土地兼併又開始了。
並且爲了能夠更快,更有效的佔有社會最底層民衆手中的土地資源,既得利益集團開始利用每年的黃河氾濫,也就是自然災害助力自己進行土地兼併。
這個過程是怎麼做到的呢?
首先他們讓黃河決口以疏導泄洪爲由淹沒底層民衆開墾的荒地,隨後又在底層民衆意圖重拾土地的時候要求他們拿出官府給的土地憑證。
可在當時的宋王朝,土地是存在三種憑證的,其中荒地作爲鼓勵開墾的對象,底層民衆手中持有的只有一種被稱爲白證的,沒有加蓋官府紅印的證件,這種東西與塔拉夏王朝當前於蓋亞星各地開放拓荒開墾的農牧場和礦場十分類似。
都是王朝現在承認,但也可以被類似拉瑟爾公爵這樣的有心之人以各種手段方式收回的資源。
利用黃泛兼併土地,再用高利貸進一步加速加深兼併這些手段還不是重點,重點是爲了少繳稅,兼併土地的既得利益集團向朝廷大量隱瞞了他們兼併的土地面積,這樣一來,到了兼併後期,北宋王朝的農耕在冊土地面積居然比較之前大幅度減少了。
耕地面積減少,隨之而來的就是財政赤字與苛捐雜稅的增多。
記載中,北宋民衆一年原本只需要繳納兩稅,即兩季收成的稅負,可是到了土地兼併後期,各地都出現了少則三五種,多則十幾種的雜稅。
民不聊生的北宋王朝由此走向衰敗。
於是乎,纔有了宋神宗請王安石出面的這一次“王安石變法”。
……
“具體的變法內容我就不詳細的說了,因爲大家現在正在執行的,正在做的與當年王安石的舉措並無二致,甚至可以說要來的更直接,更有效,但可惜的是,歷史上發生在地球文明時期古代中國北宋王朝的王安石變法最終以失敗告終,這也順勢導致了後來金人入關,輕取北宋大好江山的悲劇,所以,今天我想向女皇陛下說明的是王安石變法失敗的原因和癥結,並希望女皇陛下可以真真切切的以君主的身份,回答我這個帝國平民幾個問題。” 律斯蒂文洛兒的說完認真的看住了塔拉夏女王。
不過沒等塔拉夏女王開口,在座的其他人就有人厲聲喝止道:“洛兒,你要認清你的身份,你怎麼可以對女皇陛下如此無禮?”
律斯蒂文洛兒卻幽幽的說道:“菲斯克公爵,您說的對,不過我在此之前是得到女皇陛下准予的纔敢這麼說的,而我相信,尊重與敬愛永遠都是放在心裡的,我更無意冒犯女皇,只希望女皇能夠看到我的真誠與懇切。”
“你!”
“菲斯克。”塔拉夏語調很輕。
那坐在角落的公爵立馬低下頭,安靜的坐了回去。
大廳重回寧靜後,塔拉夏問律斯蒂文洛兒道:“好了洛兒,你說吧,我想聽,也會認真的回答。”
得到這樣回答的律斯蒂文洛兒受寵若驚,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喜悅,反而是先說道:“當年王安石變法之所以失敗並不是敗在他的新法有問題,而是內憂外患之下才使得這場捍衛人民利益和王權的鬥爭最終失敗,其中內憂指的是王安石當年的最大支持者宋神宗,作爲皇帝的宋神宗看似至高無上,可實際上,在權力的遊戲中,宋神宗能夠登基絕非天命所歸,而是權利的集中體現,因此,當宋神宗觸犯到了權利本身的利益,他能否坐穩皇位就成了最大的問題,而如果失去了宋神宗的支持,王安石變法本身就是個空談的笑話,所以,我想問陛下的第一個問題是:如果我們開始反擊,陛下能否始終支持我們,併爲我們解決一切後顧之憂?”
此語一出,四座皆驚。
林森也是渾身一震,因爲他記得當年在家裡和艾麗婭看那些雜書的時候,艾麗婭曾讀過一段野史,野史記載中的塔拉夏殘暴不仁,甚至連自己的女兒和丈夫都不曾放過,難道這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正想着的時候,就聽塔拉夏女皇答道:“可以,我答應你。”
簡短的六個字,卻對在場的所有人衝擊非常。
尤其是菲斯克公爵,他的臉色明顯的蒼白了幾分。
律斯蒂文洛兒也是精神一震,他雖然身在帝國,卻對女人掌權始終有所排斥,這也是律斯蒂文家族歷代男爲尊的傳統,可是在塔拉夏身上,律斯蒂文洛兒看到了一種令人敬佩的威嚴。
“好,有了陛下這樣的承諾,我相信我們大家都會信心大增,這場反擊戰距離勝利也會更近一步。” 律斯蒂文洛兒說着頓了一下後又道:“不過,除卻內憂,還有外患,所謂外患其實也就是去除腫瘤所不得不面對的正面對抗,我想,一旦讓拉瑟爾公爵察覺到陛下您的變法舉措,他勢必會竭盡全力進行對抗,而不是束手就擒的接受帝國的審判,所以,希望陛下能夠讓帝國之手加入這場變革之中,以戰備姿態謹防一切可能的血腥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