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周少瑾笑道,“對不住,我不怎麼記得住人……”
小姑娘笑了起來,爲她解釋道:“我知道,吳家大小姐委屈了你……你當時顧不得其他……”她問,“你是和誰來的?我和我祖母來的,我祖父曾經是顧家的學生。你們呢?”
周少瑾簡潔地說了說自己的事。
有人喊她:“周家二小姐!”
周少瑾回頭,看見吳寶璋朝她走了過來。
孫小姐忙低着頭,頗有些躲閃吳寶璋的味道。
吳寶璋的注意力全放在周少瑾的身上,並沒有注意到孫小姐。
“周家二小姐,”她笑‘吟’‘吟’地屈膝給周少瑾行了個福禮,道,“上次的事真是我不對,是我捕風捉影,‘亂’說話,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我來金陵城之後認識的第一個人,我希望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成爲好朋友。你能原諒我嗎?”
語氣十分的真誠。
周少瑾發現周圍的人都豎着耳朵在聽。
她不由在心裡冷笑。
看着哄騙不行,就改變了策略裝愧疚了?
不管吳寶璋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在這種情況下她若是拒絕了吳寶璋的道歉,不免會給人得理不饒人、心‘胸’狹窄的感覺。
既然要比大方,那就看看誰更大方吧!
周少瑾索‘性’笑道:“吳大小姐言重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又何談‘原諒’之說?事情過去就過去了,還請吳大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我每天除了上課,抄經書,就是做針線,吳大小姐有空的時候不妨去家裡坐坐。我是很歡迎吳大小姐去做客的。”
“這就好!”吳寶璋長舒了口氣,一副懸着的心終於落下的模樣兒,笑道。“我還一直擔心你在責怪我,再在看來。倒是我多心了。”她說着,上前幾步,想去挽周少瑾的胳膊。
周少瑾像沒有看見似的,轉過身挽了孫小姐的胳膊,笑道:“孫小姐,這位是金陵府父母官吳大人家的千金,上次二房老祖宗做壽的時候,你們曾經見過。你還記得嗎?”
周圍傳來細細的竊語聲。
孫小姐硬着頭皮和吳寶璋打招呼。
吳寶璋十分熱情,問起兩人別後的情景。
孫小姐磕磕巴巴地應了幾句,就朝周少瑾投去求救的目光。
周少瑾正要給孫小姐解圍,擠在顧家十六小姐‘門’前的人突然像被洪水沖洗似的分成了兩邊,顧家大太太陪着顧家十六小姐的婆家人走了出來。
孫小姐在周少瑾耳邊道:“我祖母不讓我和吳家的人玩。”
周少瑾訝然。
孫小姐已轉移了話題,指了顧家十六小姐的閨房道:“二小姐,你看。”
周少瑾望過去。
大熱天的,顧家大太太陪着的那‘婦’人穿着三品夫人的服飾,‘花’釵、‘花’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婚喪嫁娶,請了家裡最有地位的人出來撐場子。這很平常啊!
周少瑾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孫小姐已感慨:“顧家的姑娘都嫁得很好。上次十四小姐出嫁的時候,來‘插’釵的雖然沒有誥命,可戴的一串十八子的羊脂‘玉’手串。我祖母說,那是有傳承的古物,價值連城……”
周少瑾笑了起來,低聲道:“放心,你也會有的。”
孫小姐羞紅臉。
一旁的吳寶璋則打趣孫小姐:“看來孫小姐這是想要嫁人了吧?”
孫小姐聞言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才道:“吳大小姐好生奇怪,‘女’孩子家,竟然和我說這樣的話……我可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吳寶璋的臉“騰”地一下通紅。
她從小在鄉下。小姐妹間常這樣說笑的……
“我,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吳寶璋額頭冒汗。
同樣的話。周少瑾說得,她卻說不得。
那次在程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她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緣由。
繼母罰她禁足,拿了厚厚的一本佛經讓她抄,還美其名曰地要她清心反省,像寺院裡似的,每日只供應兩餐素食,過午不食,她餓得暈過去幾次,要不是哥哥偷偷地送些吃食給她,她能不能活着見到父親恐怕還要兩說。而父親之所以放她出來和繼母應酬,也不過是想把她嫁個能對父親仕途有所幫助的人而已……她和在場的這些小姐們不一樣,她們犯了錯有人包容,她犯了錯,卻只有死路一條!
“孫小姐,”吳寶璋不由抓住了孫小姐的胳膊,“我,我真是無心的……”她眼底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哀求之意。
孫小姐並不是那種刻薄的‘女’孩子,見吳寶璋的姿態擺得這麼低,有些慌張起來,忙道:“你別,我沒有怪你……”
吳寶璋鬆了口氣。
周少瑾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
被吳夫人禁足之後再出現的吳寶璋,相比前世,骨子裡的那份清高自傲已經不見了,反而更加卑躬屈膝了!
一個人,如果沒有了自尊心,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旁邊有人“撲哧”一聲笑。
吳寶璋臉‘色’驟變,循聲望去。
周少瑾也好奇地望了過去。
是個和吳寶華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穿着件茜紅‘色’焦布比甲,細白布挑線裙子,眉目清秀,‘胸’前卻戴了個赤金鑲百寶的瓔珞,明晃晃的,十分耀眼。
小姑娘見她們望過來,不僅沒有躲開,而且還十分大方地朝她們笑了笑。
周少瑾不由得愕然。
院子裡一陣喧譁——顧家大太太和顧家十六小姐的婆家人出了院子,顧七‘奶’‘奶’招呼着大家去‘花’廳裡抹牌,聽‘女’先生說書。
周少瑾看見沔大太太站在臺階上找她。
她問孫小姐:“你是和我去‘花’廳還是在這裡等你祖母?”
“我還是在這裡等我祖母好了。”孫小姐柔聲道。
周少瑾朝着吳寶璋點了點頭,快步朝沔大太太走去,和袁氏、姐姐聚到了一起。
幾個人往‘花’廳去。
周少瑾忍不住回頭朝那小姑娘站的地方望去。
那小姑娘已不見了蹤影。
顧家的姻親很多,周少瑾前世幾乎不出來應酬。今生也不認得幾個人,只是覺得那小姑娘特別的大方,這纔多看了幾眼。既然別人已經走了,她也沒再放在心上。
來的‘女’眷分成兩撥。一撥抹牌,一撥聽‘女’先生說書。
袁氏和沔大太太原本想去聽書的,結果被人拉去了抹牌。顧七‘奶’‘奶’看着周少瑾和周初瑾落了單,把顧家十七小姐叫了過來陪她們。
十七小姐就問她們:“我們去哪裡好?要不,也去聽書?”
周初瑾無所謂,周少瑾見吳寶華陪着吳太太在‘花’廳裡打牌,吳寶璋和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孩子站在廡廊聽書,她想了想。笑道:“能不能到院子裡走走?”
“好啊!”十七小姐笑道,“離這裡不遠是我們家的水榭,那邊的風吹着特別的涼爽。”
周少瑾跟袁氏和沔大太太說了一聲,跟着十七小姐去了水榭。
雖然是假山河水營造而成,可到底是湖光山‘色’,一眼望過去,也‘挺’爲養眼。
周氏姐妹和十七小姐坐在水榭的美人倚上聊天:“……十九娘,是你們的姑姑嗎?”
十七小姐點頭,笑道:“我們的上一輩,全叫‘娘’。我們這一輩。全叫‘姑’,我的閨名就是十七姑。”
周少瑾駭然。
十七小姐哈哈地笑,十分的爽朗。道:“我們家的人太多了,不這樣排名,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水榭外就有人道:“十七姑,是你嗎?我聽着聲音就像是你!”
十七小姐跳了起來,探出頭去叫道:“阿朱,我十六姐‘插’釵之前還問起你,說你怎麼沒來?你什麼時候過爲的?剛纔去了哪裡?我怎麼沒有看見你?”
周少瑾順着十七小姐的目光望過去。
看見了個珠光寶氣的瓔珞項圈。
原來是那個笑吳寶璋的小姑娘。
沒想到她們又撞到了。
聽這口氣,這小姑娘叫“阿朱”,和顧家的小姐們都很熟。
湘妃簾一撩。阿朱帶着個年約四旬的僕‘婦’笑嘻嘻地走了進來:“我一早就跟着我娘過來了,結果被你們家大太太拉着說了半天的話。好不容易脫了身,結果十六姐姐婆家的人已經來了。我只好趴在窗戶看了半天。”她說着,得意地道,“我就知道十六姐姐會問起我,所以等‘插’釵的人走了,我就跑進去跟她說了一會話。後來聽說你們在這邊,就帶着宮嬤嬤過來了。”她自來熟地和周少瑾、周初瑾打着招呼:“這兩位是周家姐姐吧?你們長得可真漂亮!剛纔大家都說顧家來了兩位大美‘女’,我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你們兩個。還好我聰明,想到了十七姐。”她自我介紹道,“我閨名叫朱朱,今年十二歲,應該比你們都小,你們叫我阿朱就是了。我們家裡的人都這麼叫我。”
周少瑾和周初瑾都是比較沉靜的‘性’格,阿朱開朗活潑又熱情大方,兩人都對她‘挺’有好感的。周少瑾和周初瑾上前和朱朱見了禮。周初瑾笑道:“我的確比你大,那我就託個大,叫你一聲‘阿朱’了!阿朱,我妹妹今年也十二歲,不過她是冬天生的,應該比你小!”
“真的!”阿朱頓時喜笑顏開,道,“我是四月份生的,那我就是姐姐了!”她讓周少瑾喊她姐姐,並道:“姐姐要給妹妹見面禮的。”
周少瑾窘然。
跟着阿朱進來的宮嬤嬤就咳了一聲,溫聲道:“初次見面,大小姐您也沒有準備見面禮,還是等下次再說吧!”
“也是!”阿朱眼兒笑成了彎月,道,“我還是第一次做人姐姐,是得好好準備個見面禮才行。”說着,她去拉周少瑾的手,“你什麼時候有空了,去我家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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