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錦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沈硯山的身世,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言語裡沒有任何疑惑和諷刺。
沈硯山怔了一怔,然後神色漸漸地黯淡下來。
良久後,沈硯山才說,“不見了!”
對於沈硯山的回答,晏錦有些驚訝。
她以爲,沈硯山很想見到自己的母親,卻不想聽到這樣的回答。
但是很快晏錦又想明白了,沈硯山這句話,是替沈家和陸家回答的。
他的責任,壓的他不能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此時,沒有關嚴實的窗戶裡吹進來一陣寒風,下一刻屋內的燭火搖曳似乎要熄滅。
沈硯山站了起來,將窗戶關上,又吹滅了屋內的燈。
瞬間,屋內裡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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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錦看不清沈硯山的神色,她想,這個人約摸也不想讓她看見,此時自己的神情吧。
這個人,從不喜歡對誰示弱。
沈硯山做完一切後,又在原地站了一會,才朝着晏錦走了過來。
他剛坐下,晏錦便伸出手,握住了他藏在袖口裡的手。
骨節分明的掌心,似乎多了幾道深深的痕跡……
晏錦心裡咯噔了一下,卻強壓着% 心裡的不安,沒有徹底的表露出來。
她和沈硯山有段日子沒有見面了,沈硯山有多忙碌,她多少也有耳聞。沈家如今的重擔都壓在沈硯山身上,連帶着程老將軍的希望也寄託在他的身上。
有的時候。得到的越多,壓力和責任就越大。
不過,晏錦也隱隱約約覺得,沈硯山是在躲着她。
躲着她的緣故,其實晏錦多少也知曉一些。
她想着,問了一句,“疼嗎?”
“不疼了!”沈硯山語氣淺淡,“傷口都癒合了!”
他沒有告訴晏錦,自己的手差點被人砍下,再也不能握住劍。
有些事情。沒有必要講出來。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直到最後,晏錦才試着說了一句,“你很久沒有來見我了!”
“抱歉!”沈硯山沒有做任何的解釋,便對晏錦道歉。
然而晏錦卻像是知道沈硯山要說什麼似的。言語波瀾不驚。“你是不是在想我前世的事情?”
沈硯山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晏錦語氣依舊淡淡地,“我有沒有同你說過,前世我最後去的地方。其實我從未見過是什麼樣子,我唯一聽到的,便是周圍的絲竹之聲。那個時候的我,心裡很疲憊,可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離世,我得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報仇!”
晏錦說的風輕雲淡,沈硯山的手卻微顫,繼續說,“我呀,我很怕死的。膽小如鼠!”
“其實我很久前,便知道陸文禮將我送給的人是誰,我一直都知道!”晏錦笑了笑,“你呢,你猜到了嗎?”
沈硯山點頭,“知道!”
陸文禮要討好的人,其實顯而易見。
他從邊疆歸來,沈蒼蒼不在了,他勢必會追查下去,而那時他的母親,約摸也是不在世了!畢竟,所有人都會以爲他回不來了,連元定帝其實也知道,柔然和精絕進攻,程家軍能活下來的機率,很渺小。
然而,誰都不知道,他活着回來了。
陸文禮爲了討好他,將晏錦送給他,也是有原因的……
沈遠岱曾無意問他,什麼樣的女子最好看的時,他回答了和幼年一樣的答案。
他說,眼睛藍灰色的女子,最美。
昔日,程老將軍說子衿公主是仙女,那雙藍灰色的眼,宛如罕見的琉璃。以至於沈硯山一直都以爲,像子衿公主那樣的女子,纔是最好看的。他自幼在軍營里長大,身邊敢和他一起評論女子的,便也有程老將軍。
和子衿公主長的很相似的晏錦,自然也被陸家人誤以爲,他說的其實是晏錦。
沈硯山不敢猜測,是否是因爲他無意的一句話,才導致陸家的人,將晏錦送到他的身邊。
他想明白了,便不敢再來見晏錦了。
然而他再小心翼翼,卻依舊被晏錦發現了全部。
“我前些日子看了一本書,書裡說,其實緣分這個東西,是天註定的!”晏錦說的很自然,“前世,是你埋了我……”
鶻嶺。
晏錦一直都記得這個地方。
午夜夢迴的時候,她總是聽見那個男子說,“葬入鶻嶺。”
其實,前些日子,沈蒼蒼無意送來的圖紙,那個地方便叫鶻嶺。
是一處龍脈。
香復說,書裡曾寫,像這樣風水極好的龍脈,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她那時不過是個落魄家族的小姐,沈硯山或許也是因爲愧疚,纔會將她葬入那個地方。龍脈,多少人最嚮往的地方,卻被她佔了。
這個人,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都從未對不起她。
晏錦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未曾怪過你。那個時候對我而言,其實死亡,是一種解脫。而且,我也沒有告訴過你,我會離世,不是因爲你的緣故,而是有人在琴絃上,下了毒!我想,他或許也想借我的手,害你?”
沈硯山繼續沉默,直到他感覺到有一滴熱氣的水滴落在自己手背上時,才擡起頭看着晏錦,“怎麼哭了?”
他從未見過晏錦如此難過,黑暗裡的他只能用另一隻空閒地手,捧着她的臉,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晏錦只是搖頭,不再說話。
上天待她是如何的好,纔會讓她在今生遇見這個人。她又怎麼可能會放手?
有的時候,情緒真的難以控制。
晏錦落淚,讓沈硯山有些措手不及。
他不擅長安慰人,也不知道該從何安慰起……
“我沒哭!”晏錦倔強的撇過頭,握住沈硯山的手又緊了緊,“就是止不住。”
眼淚像是控制不住似的,從眼角緩緩地滾落了下來。
沈硯山嘆了一口氣,下一刻……晏錦便感覺到本來單薄的光線,在自己的眼前,緩緩的黯淡了下來,直到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脣邊觸碰到的,是軟軟的東西。
晏錦愣了,眼淚也瞬間止住了。
沈硯山的脣涼涼地,像是夜裡的寒雪,他安靜的貼着她,沒有什麼動靜,似乎在等待什麼。
晏錦下一刻,便擡起手將沈硯山的脖頸摟住,加深了這個吻。
晏錦的動作笨拙,但是因爲她的主動,沈硯山的氣息便也有些重了。
晏錦突然覺得有些不安,然後退後了一些,卻被沈硯山摟住腰固定了身子……
薄弱的光線從玻璃窗戶裡透了進來,近在眼前的是一張極其雋秀的容顏,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一雙黑色的眼眸,宛如絕世的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