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他的目的
晏季常聽了方丈的話後,腳上的步子,也慢了一些,他濃眉微微皺起,“蘇大人?蘇居閒蘇大人嗎?”
蘇居閒乃是當今賢妃的親哥哥,更是蘇家現在的族長!
不過,晏季常記得,蘇居閒信奉的是道家!那麼,他又怎麼會突然想起來靈隱寺呢?
若真的是他,那麼倒是有些出奇了。
自己和蘇居閒沒有任何來往,平時見面也不過是彼此點個頭,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
所以,蘇居閒根本沒有可能,特意爲找他來一趟靈隱寺。
方丈聽了之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看了一眼晏季常身後的人,不敢繼續說下去。
晏季常瞧出了方丈的神色,淡淡地說,“方丈,這些人跟隨我多年,你但說無妨!”
在得到晏季常這句話後,方丈也緩緩地舒了一口氣,他壓低了嗓音道,“是蘇居閒大人的長子,蘇行容大人!”
刑部侍郎,蘇行容。
晏季常自然聽過這個人的名字,這個人向來心狠手辣,前些日子更是做出了一些讓人膽戰心驚的事情。
工部有幾位大人涉嫌貪污治理黃河的賑災銀子,這件事情雖然沒有鬧大,但是定元帝卻生了大氣!這幾年水患嚴重,大燕國庫裡的銀子,有一半都用在了治水上面,可就在這個節骨眼,還有人敢動這筆銀子的主意,顯然是不將百姓的生死放在眼裡。
定元帝這次明顯是想殺雞儆猴,所以他直接將這幾位大人都丟給了刑部,根本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
起初,這幾位大人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未曾貪污賑災的銀子,弄的刑部的大人們,都有些頭疼。後來,蘇行容出面之後,不到三日,他們的供詞便變成了新的!他們將貪污的事情說了出來,而且這一下還鬧的很大,還差點查到了右相薄家。
定元帝是孝子,不願意在太后壽宴即將來臨的時候,讓人去查太后的母家薄家,所以最後只是將這幾位大人砍了頭,而並非徹查。
據說,行刑的那一日,這幾位大人面目全非,而且,居然還有人哭着說,死了,對他們是解脫。
蘇行容到底是用了什麼酷刑,讓這幾位他昔日的同僚,淪落成這樣。
晏季常想着,本來剛剛舒展開的眉,又重新皺了起來。
蘇行容會來找他?莫非是因爲黃河賑災銀子的事情?
“方丈,你可知蘇大人有何事?”晏季常輕輕地出聲,“他最近可做了什麼事情?”
方丈露出一副尷尬的神色,然後搖了搖頭,“蘇大人前幾日要了不少的蓮花燈,其它的便沒有了!不過,蘇大人來靈隱寺的第一日,便說一定要住在東廂離玉蘭齋最近的地方!”
每一年的中元節他都會來靈隱寺,而且住的必定是東廂的玉蘭齋。雖然此時,早已過了玉蘭花盛開的季節,但是因爲已故的妻子,很喜歡白玉蘭,所以每次來靈隱寺,他都會選擇,整座靈隱寺唯一種有白玉蘭的院子裡。
而且,爲了不讓人破壞玉蘭齋裡的東西,靈隱寺一般不會將玉蘭齋給其他的香客居住。
晏季常早已成爲了玉蘭齋的常客,這座院子裡的所有東西,都是按照大虞氏的喜好來佈置的。
“多謝方丈!”晏季常知道,他從方丈的嘴裡也問不出什麼來,便不再繼續問下去。
晏錦跟再晏季常的身後,慢慢地朝着廂房走去。
靈隱寺在山頭上,周圍的空氣格外的清新,晏錦的心情也漸漸地好了起來,剛纔小白做的事情,也被她慢慢地遺忘在腦後了。
等快走到廂房的時候,晏錦纔跟着其他領路的僧人朝着另一邊走去。
她住的廂房離父親的住的院子並不遠,而且,因爲她要到來的原因,這座院子早早的便被人收拾好了,剛踏進院子,便能聞見淡淡的檀木香味。
等領路的僧人走了之後,香復和阿水纔開始收拾帶來的行李,而晏錦卻獨自依在院裡的躺椅上,身上蓋着薄薄的繡着玉蘭花的毯子。她本來就生的瘦小,這個時候瞧着更是顯得伶仃……其實晏錦的食量不小,她每日用的膳食比晏家的其他姑娘多了一倍,可因爲她身子有些虛弱的原因,所以無論吃的再多,身子也是這般纖弱!爲此,重大夫前些日子,還開了一些給調理脾胃的藥,說是來給她養身子。
晏錦倒是不排斥那些藥味,也知道這是重大夫的好意,於是便收下了。
爲了表示她對重大夫的感激,她將堆在庫房裡的山參送了幾枝給重大夫。
收到山參的重大夫,從一臉錯愕到最後的笑的合不攏嘴,他是大夫,自然很喜歡這些奇珍的藥材。最後重大夫更是喃喃地說,“不愧是虞家啊……送的東西都是最拔尖的!”
晏錦:“……”
其實,晏錦並未告訴重大夫,這幾枝山參的年份不是很久,還有幾枝上了百年的山參,她不好送給重大夫。因爲,太過於張揚。
結果,還是有些張揚了。
晏錦想着想着,便合上了眼。
過了一會,她似乎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模模糊糊的並不清晰。
她長而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在夕陽下,她白皙的膚色襯着那精巧的鼻翼和脣,整個人像是透明一般,精緻的像是畫像裡的少女。
香復和阿水本來在說話,在瞧見晏錦合着眼的時候,她們立即閉了嘴。
這樣的晏錦太過於美好,瞧美的奪目。
香復揮了揮手,和阿水朝着院外慢慢地走去。
結果兩個人剛走了幾步,便瞧見阿噠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三個人差點撞在了一起!阿噠向後退了一步,又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在雕花躺椅上小酣的晏錦,才輕聲地說,“大爺,讓人送晚膳來了!方丈說,若是吃不習慣齋菜,也是可以……可以吃其他的!”
從前的晏錦是和晏綺寧一起來的,那時晏綺寧看着一桌的齋菜,總是會大發雷霆,連來送膳的僧人,也會被晏綺寧罵的狗血淋頭。久而久之,方丈爲了不得罪晏家和虞家的人,也不得不開了殺戒。
在銀子面前,所有的信仰,都是零。
若是虞家不再給靈隱寺捐銀子,那麼餓死的,便是整個廟內的僧人。
不過,今年同往年有些不一樣,那個刁蠻又有些任性的二小姐並未到靈隱寺內來,所以方丈纔會派人先過來問問。他是出家人,能不破殺戒,便儘量不破殺戒。
晏錦這個時候也因爲方纔香復和阿水的談話聲,慢慢地清醒了過來。她慢慢地睜開眼,然後用餘光瞄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人,輕聲道,“香復,有什麼事嗎?”
“小姐!”香復拔腿便走了進來,扶着晏錦從躺椅上坐穩身子,輕聲道,“方丈派人來問,小姐可要用齋菜?”
晏錦揉了揉眼,眼神裡還有幾分朦朧,她想了想才道,“唔,就用齋菜吧,你去告訴方丈,就說入鄉隨俗!”
香復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晏錦又打了一個哈欠,理智才慢慢地恢復了過來。
其實,她並不是一個喜歡素菜的人,相反她很喜歡吃肉!
但是,畢竟這裡是寺廟,她得尊重別人的信仰!從前,她因爲想要遷就晏綺寧,所以並未多想過這裡面的事情,現在想來,當初的自己,太不懂事了。
她可以不信仰佛,但是卻不可以不尊重別人。
晏錦將身上的薄毯丟開,才慢慢地從躺椅上站了起來。
這個院子不大,但是周圍收拾的很乾淨,而且在快要入冬的時候,這裡的常青樹瞧着也是一片生機!晏錦瞧院內的景色,又想起袖口裡的東西,本來舒展的眉,也慢慢地蹙了起來。
蘇行容會出現在靈隱寺,還當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來以爲蘇行容會被刑部的公務絆住腳步,可現在看來,並非是這樣!蘇行容這個人,或許是因爲性子的關係,他在逼供上,比常人厲害許多!而且,他做的事情,又十分的邪氣,上一刻他或許可以笑着和你說話,可下一刻,他又可以拿着刀子戳到你心上。
蘇行容的脾性難以捉摸,所以今生,她準備遠遠地躲着這個人。
她不想去招惹蘇行容,也希望蘇行容不要再來招惹她。
若一定要對上……那麼,她也有辦法。
晏錦走到屋內,將袖口裡揉成一團的紙條又拿了出來,上面的字跡依舊清晰!沈硯山的字跡同常人的字跡不同,他的字跡就像是他那個人一樣雋秀,瞧着十分的舒服。
但是,晏錦知道,一旦沈硯山說了話,便會讓人十分地不舒服了。
那個人,生了一張能欺騙世人的容顏。
晏錦想了一會,才用火將紙條燒掉。
菩提湖……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菩提湖離她住的院子,走的快的話,約摸也要走兩柱香!
今日,晏惠卿瞧見了那些東西被嚇的丟了魂,自然需要好好的歇息。所以晏錦想,晏惠卿不會再來找她一起去菩提湖了……
畢竟,晏惠卿不是傻子,說的太多了,便會讓人生疑。
至於晏惠卿今夜會不會去菩提湖,她還拿不定主意。
因爲夜路難行,所以她得帶着香復還有阿噠和阿水一起去,至於其他人,她便不會帶在身邊了。
等見到了沈硯山,她會讓香復她們回來。
有些事情,她還是不想被太多的人知道。
晏錦想好之後,便聽見屋外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
下一刻,香復的聲音便從屋外傳了進來,“小姐,晚膳來了!”
“送進來吧!”不提晚膳還好,一提起晏錦便覺得肚子裡咕咕叫的厲害!
簾子被打起後,便瞧見幾個小僧人提着食盒慢慢地走了進來。他們一個都垂着頭,不敢亂看,似乎怕自己會惹晏錦生氣。
晏錦倒也沒在乎這些,她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食盒裡的齋菜上。
雖然她喜歡肉食,偶爾吃吃齋菜,也不錯。
等齋菜全部擺放好後,晏錦才動了筷子……
這些齋菜都是種在靈隱寺後山的莊子上的,是這些僧人親自照看的,而且澆灌這些菜的水,都是後山的泉水,所以這些菜特別的合晏錦的口味,尤其是那一道涼拌胡瓜,咬着清脆可口,像是有甘甜的泉水,從裡面溢出來一般。
在大燕,胡瓜並不便宜。而且要將胡瓜保存好,更是難上加難。
可見,方丈爲了討好她的口味,下了不少的心血。
等晏錦用好了晚膳,天色也暗了下來。
她起身讓香復給她找了一套暗色的衣裳換上後,才緩緩地領着人出了院門。
臨走前,晏錦還囑咐院子裡的下人,若說有人來找她,便說她今日趕路勞累了,已經歇下了。
不過,除了晏惠卿,也不會有旁的人來打擾她。
每一年中元節,父親都會獨自陪在她生母的牌位前,不允許其他人接近。
直到第二日,父親纔會邀她和晏綺寧一起用早膳,那個時候的父親,總是像蒼老了許多歲一樣,甚至連眼眶都是紅的!
晏錦那時不懂父親的感情,還以爲父親是故作給她和晏綺寧看的。
直到後來,她才明白……
父親是喜歡母親的,所以多年來也未曾從那段感情裡走出來!
晏錦想到這裡,便在心裡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縱使父親再喜歡她的生母,但是她還是希望父親顧及身子,畢竟父親再怎麼思念,她的生母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只是,這些話,她也只能在心裡想想,並未說地出口。
夜裡的靈隱寺不像白日裡那般總是見僧人來往,尤其是快走到菩提湖的時候,遇見的人也會越來越少!晏錦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仔細的看着腳下的路。
因爲是中元節的關係,所以寺內每走一段路,便會點上一盞燈。
晏錦快要走到菩提湖的時候,便遠遠地看着見一個穿着月白色的少年,坐在菩提湖的亭子內,手裡握着不知是什麼東西,專心的看着湖面。
他的樣子很優雅,瞧着竟不讓人忍心打擾他的沉思。
晏錦想了一會,才從香復的手裡提過燈籠,輕聲道,“你們先回去吧!我等會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