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上一世的影響,石韜本不是個喜歡冒險的人,甚至稱得上膽小怕事,可腦海裡那段噩夢般的歷史,卻每日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如果可以選擇,他情願像上一世那樣,整日爲生計奔波,每日數數爲數不多的積攢,每夜帶着對未來的期盼安然入夢;
學騎馬,製作弓箭,乃至不斷充實自己身邊的人,他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爲了逃避那場噩夢,今夜,第一個計劃完成,自己的命運被扭轉的可能性越來越大,這不禁讓他對未來滿是憧憬……
父親最後的提醒,讓他想起了另一歷史事件;
賈后與太子司馬遹矛盾已久,賈后沒有自己的子嗣,而太子司馬遹已經成年,並且得到不少朝臣的支持,賈后若想要保住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太子便是最大的阻礙;讓自己的敵人上位,甚至不僅僅是失去權利這麼簡單,皇權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賈后想出一條毒計,以惠帝的名義傳召太子進宮,並打着陛下賜酒的幌子,故意將太子灌醉,然後讓太子照抄一篇事先寫好要晉惠帝退位的文章,惠帝見到那篇文章之後龍顏大怒,準備賜死太子,卻因大司空張華勸阻躲過一劫,被暫時囚禁於洛陽郊外的金墉城內。
太子被囚,後來卻被賈后毒殺於金庸城內,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賈后前腳才毒死太子,趙王司馬倫後腳便僞造晉惠帝的詔書,將賈后一黨盡數誅殺,最後竟然自己坐上了皇位。
讓父親小心司馬倫等人,對方雖然沒有表示什麼,但石韜想來,父親應該會有所警惕;
那樣一來,石家的命運以及賈后一黨的命運,乃至天下漢人的命運,會不會因爲他這隻蝴蝶而完全偏離原來的歷史軌跡呢?
想着想着,石韜不知不覺走到閣樓後面的廂房處;
草藥的味道依然濃郁,天色已晚,無論青衣還是葛洪的房門都緊閉着,擡步走到青衣門前,卻又覺得夜晚進入女孩的房間似乎不妥,轉而走到葛洪的門前。
咚咚咚!
敲了數下,裡面傳來響動,葛洪很快打開了房門。
見到石韜,葛洪眼睛頓時一亮。
裡面亮着一盞油燈,案桌上放着幾本書籍,草藥及藥碾等入藥的工具,堆放了一地。
“唉.......”石韜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郎君何故嘆息?”葛洪奇怪道。
“我雖然不是道門中人,可對煉丹一道,卻頗有些心得,本打算跟稚川多交流一些時日,奈何俗世纏身,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稚川,因而有感而發!”
“郎君這是何故?”葛洪先是一驚,轉而變得憤怒異常:“莫非.......郎君擔心我醫術不精,打算趕我走不成?”
石韜努力裝出誠懇的樣子說道:“稚川多慮了!我並非擔心你醫術不精,實在是迫不得已,過幾日,我將跟隨父親前往徐州,而且打算將青衣一併帶走,是故,不得不與稚川道別!”
“你要去徐州?”葛洪一愣。
“是啊,父親讓我早做準備,不日將動身離開洛陽,這不,我是專門來這裡跟稚川招呼一聲,算作提前道別!”
葛洪似有不甘:“那青衣的病,該怎麼辦?”
“你家老師不是開了方子麼,稚川可否贈予七郎?”
“老師的方子,原本就是給郎君的,郎君需要,隨時都可以拿去!”
葛洪的在醫術方面,甚至煉丹一道的天賦自然不容置疑,但此刻與石韜相比,人生閱歷卻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一張稚嫩的臉頰,頓時將他內心的情緒顯露無疑。
雖然很想立即開口拉對方入夥,但石韜卻知道欲擒故縱的道理;
一臉淡淡的憂傷,石韜說道:“世間無不散之宴席,這一別再想見到稚川,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正好今日有閒,不如讓人準備一壺濁酒,配上些吃食,我與稚川秉燭夜談,以慰相思之苦如何?”
葛洪哪裡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典故,見桃花郎君這般熱情,頓時一副得遇知己的表情,恨不得立即掃榻以待。
見那張小臉激動得通紅,石韜內心笑得奸詐無比,這小子明顯當自己是名士了,只看他此時的表現,再加上鄭隱那曖昧難明的態度,將葛道士騙上賊船,難度應該不大。
隨即,他讓雨荷丫頭端了壺酒來,外加準備了一盤羊肉、及幾蝶小菜;
也不嫌髒,二人就在庭院裡找了一塊空地,席地而坐;石韜開始了他的洗腦計劃,若是老於世故的鄭隱在此,他或許不敢賣弄,但小道士畢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無論醫學或是煉丹方面,即便信手拈來的玩意兒,也能讓小道士找不着北。
不大一會兒,石中玉兄妹也都被石韜天馬行空的演講吸引了過來;就連早已睡下的青衣,也都被衆人的吵鬧聲驚醒,先批上外衣依門而望,最後實在忍不住走到一旁,靜靜的望着那口若懸河之人。
這是石韜重生以來最爲高興的一天,只因衝動之下嗶嗶了一首“桃花仙”,好處卻是一波接着一波,自從頭頂着桃花郎君的光環,無論走到哪裡,人們無不帶着一種盲目的崇拜;剽竊雖然很可恥,但被人崇拜的感受卻是實實在在的,甚至有些讓人飄飄欲仙;實際的好處,那就更不用說了,剛進洛陽城沒多久,便有鄭隱這樣的名醫對他示好,甚至將得意弟子派來身邊幫襯,雖說其中也有對吸血蟲治療方法的熱衷,但如果他不是桃花郎君,鄭隱對他的信任又會有幾分呢,會不會派葛洪前來,更是兩說;
後來在忘仙樓,竟然有蘭姨這類極品女人,對他親睞有加,甚至各種撩撥,這樣的待遇,上一世他恐怕只能在春天的夢裡遇到過,對石韜這類屌絲心態的純情小男生而言,會引發內心怎樣的萌動,絕對難以想。
最大的好處,還要數石崇答應讓他去徐州,並在東莞郡充當耳目;只要能逃離如牢籠般的洛陽城,石韜便可像鳥兒一般自由飛翔,他一旦在外站穩腳跟,便會有太多的可能性,比如拉山頭,比如跑路.......
“看鐵蹄錚錚;踏遍萬里河山,我站在風口浪尖緊握住,日月旋轉……”
人一旦沒有了危機感,神經就會放鬆,石韜也不列外,這一夜,他終於放飛了自我,一會與葛洪談論煉丹修道,一會兒放聲高歌,最後還拉着雨荷跳舞,甚至連身體有恙的青衣也沒能逃脫他的魔爪,被拉着一同加入羣魔亂舞的隊伍。
這一夜,石韜彷彿又回到高中畢業那會,扔掉所有課本,夥同寢室的難兄難弟們,喝醉酒,跑到大街上放出各種豪言壯語……
石韜醉了,
葛道士也醉了,
石中玉兄妹面面相覷,
望着歪倒在地卻仍唸唸有詞的主人,青衣的眼神充滿了迷惘,在她眼裡,這個主人如同頭頂的星辰,神秘而又璀璨,卻能使身邊的人感到溫暖。
“莫非他也會發光麼?”青衣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