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韜與李氏三兄弟的談話,彼此都有試探之意,但總的說來各自還算比較滿意。
以石韜觀察,三人的眼光與見識都還不錯,是他眼下最缺的人才,另外,大家對當今的局勢的看法大體相近,如此一來,彼此就有了深度合作的基礎,相處起來便少了許多避諱。
另一頭,來東莞之前,三人心中不是沒有對名聲在外的石韜產生過懷疑,即便家主對這位石家七郎稱讚有加,但他的年紀畢竟在那擺着,如此年紀便名動天下,這種事說起來誰都覺得玄幻;
三人與石韜初次相見,石韜甚至顯得格外謙虛,而且多數時候都是提出疑問,而讓三人回答,他自己卻說得很少,表面上似乎也看不出此人有何過人之處,但從他身邊人卻能看出此人極不簡單,不但部曲兇猛彪悍,且連胡人都敢重用,再看李子游、羊玄道等人對他恭敬有加的樣子,且並非表面恭敬,暗地裡敷衍……
再看仍在修建中的這座莊園,明明是流民聚集之地,可看上去竟顯得極其規整,這一切無不讓人肅然起敬。
半年之前以一首“桃花仙”震驚四座,但那時暗自鄙夷者不在少數,一位束髮小兒,怎能作出此等自命清高的詩句來?
但再看他如今的所作所爲……爲了安頓流民,不惜拋棄得之不易的名聲,乃至自毀前程,而甘做商賈之事。
此時看來,誰還敢說他石七郎不配作出那“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的詩句?
在石韜跟前,三人可謂徹底敞開了心扉。
又與三人閒聊一陣,石韜突然想到了正事:“三位兄長能來東莞助我一臂之力,七郎感激萬分,但三位兄長也清楚,七郎雖爲一郡之首,但官員皆是父親幫忙挑選,眼下並無任何職缺可供三位兄長一展所長,不如暫時幫着打理七郎在東莞的家業如何?”
李文浩拱手道:“但憑七郎差遣!”
剩下二人也跟着抱拳迴應。
石韜十分爽快的說道:“好,明日我便安排三位兄長差事,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等七郎掌握東莞全境之時,必定會給三位兄長施展拳腳的機會!”
李家三兄弟也清楚石韜現在的處境,同時,三人初到東莞就索要官位的確不妥,因此對於石韜的安排,三人自無不應之理。
結束了與三人的談話,石韜告辭離開,剛剛走出客房,青衣已在那裡等候。
莊園分正院與別院,正院是工坊及居住房,除了流民被安頓於此,李文浩三人,乃至鄭隱、葛洪等人皆居住於此,只不過分別住在不同的區域罷了;而別院,則建在沂山半山腰,與正院相隔一里左右,裡面居住的人,除了石韜,其餘皆爲女子。
天氣已經轉暖,夜裡的風吹在臉上,非但不覺得冷寒,反而讓酒意微微上頭的石韜感到尤爲舒爽,走到青衣身邊,說了聲“我們回去吧!”,隨即二人並肩向別院走去。
走了幾步,石韜突然轉頭問道:“你看了關於‘青衣衛’的初步構想,不知作何感想?”
青衣表情一僵,卻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郎君究竟想要幹嘛,一會兒青衣衛指揮使,一會又是獎懲制度,還有什麼保密條列,更別說偵查、潛伏,刺探等等,更是讓她腦袋犯迷糊。
“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但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以後定然會派上大用場……我也知道,讓你一個人來做,的確有些爲難,但這有什麼要緊的,人手不夠,可以重金招募;
你訓練那些小傢伙,可作爲青衣衛的中堅力量,但靠那二三十人,還遠遠不夠;
至於如何招募人手,舉個列子,就比如你使用的武器是青衣刃,不懂怎麼耍弄槍棒,但你又想找一位使用槍棒之人傳授小傢伙們技藝,那該怎麼辦?自然是花錢請一位懂得用槍棒的師傅來教那幫傢伙對吧?
道理同樣如此,你不懂如何刺探情報,便想辦法招募精於此道之人充當你的幫手,重要的是你如何駕馭這些幫手,而非每一件事都需你親力親爲……”
隱藏在夜色中的那張臉微微一紅,青衣老實回道:“可青衣不知如何駕馭別人!”
“駕馭這種事,看似高深,可說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無非兩點,第一是學會發現別人的優點,因爲只有發現別人的優點,你才能將他安排在最合適的位置,此所謂人盡其才;
其二是找出別人的弱點,只有知道了他人的弱點,你纔能有的放矢,從而驅使他爲你效力;
再舉個例子,青衣衛的其中一項職能,是保護本郎君的安全,要保護我的安全,首先要保證保護我的人絕對忠誠可靠,或許你會問如何保證那些人忠誠可靠?
光靠眼觀耳聽,未必能真正瞭解一個人,但我們該如何確保此人安全可靠呢,接下來你就得從他身邊的人着手……”
青衣面露疑色:“從他身邊的人着手?”
“你覺得豹子忠誠與否?”石韜冷不丁的問道。
“嗯!我相信豹子對郎君絕對忠心!”青衣毫不猶豫的回答。
“你爲何覺得豹子忠心於我?”
青衣回答:“過去他過着朝不保夕日子,自從跟了郎君,他不但衣食無憂,更有機會讀書識字,他自然對郎君心存感激!”
“你說的話不無道理,但並非絕對……這世上忘恩負義之輩多了去,光這一條,並不足以證明豹子一定對我忠心!”
青衣吃驚道:“難道郎君不相信豹子麼?”
“恰恰相反……”石韜搖頭道。
“……”青衣。
頓了頓,石韜繼續解釋道:“我也相信豹子,但理由並非你想的那樣,豹子從終日不知溫飽的流民,到現在衣食無憂,他或許會感激我,在沒有更好的歸屬之前,他或許會一心一意爲我做事,可假如某一天,有人能夠給他更好的前程,你還能保證他不背叛我麼?”
青衣不知如何回答,大首領的事近在眼前,過去,大首領帶着思歸衆人一心效力石家,可後來因找到更好的主子,立即便將石家給賣了,郎君之言並非沒有道理。
“但你知道我爲何信任豹子麼?”石韜又問。
“青衣不知!”
“豹子的母親與妹妹,如今皆在莊園之中,而且同樣溫飽不缺,而豹子又很聽他母親的話,也十分疼愛他的妹妹,只要他的母親和妹妹在我手中,豹子便不會輕易背叛我,其中的道理,你仔細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