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莊園趕來的兵士,大概在百人左右,除了這百名親衛,莊園內剩下一百親衛,此刻仍守護着齊王,司馬囧在臨朐經營數年,由於自己的大本營臨淄,距此不遠,身邊有着兩百親衛,再加上原本看守馬場的數十騎兵,在司馬囧想來,臨朐乃至周邊郡縣,這已經是最大的一支力量了。
傍晚十分,身在莊園內的司馬囧,突然發現馬場起火,隨即又聽見胡兒的叫喊聲,便猜測是胡兒作亂,在這之前,胡兒作亂的事時有發生,但幾乎都是小打小鬧,只消手下兵士一到,便能很快平息事態,而後再殺上幾個胡兒,以儆效尤,奴兒也就不敢再繼續鬧騰了。
若在平時,馬場有什麼情況,司馬囧最多也就派幾個人過去看看,算是打探消息,哪知今日馬場的火勢竟越燒越旺,擔心剛到那批河渠馬發生意外,司馬囧這纔派出整整一百親衛前去平亂。
這一百親衛之中,大半爲刀盾兵,少數爲弓箭手,而且都是身穿制式兩檔鎧的精銳,此刻正以雁行陣如牆推進,雁行陣主要用於包抄迂迴,對於這幫作亂的胡人,親衛領隊自然準備將其一網打盡,因此採用雁行陣包抄過去。
面對這一百步卒,如果石勒及他身後的奴兒刀弓齊備,未必沒有一拼之力,但此際,除了石勒及少數奴兒搶奪了馬場遊騎的戰馬及兵器,大多仍赤手空拳。
不到五十步的距離,石勒彎弓搭箭,對準左手排頭的刀盾兵一箭射去,且正中那名兵士露在圓盾外的腦袋上,甚至來不及出聲,那名派頭兵便死得透透的,隨着排頭兵倒下,一蓬箭雨便向石勒壓去。
爲了躲避箭雨,石勒生生調轉馬頭,並朝着右手方馳去,可右邊的兵士早有防備,不等石勒彎弓搭箭,兵士們便躲在了盾牌之後。
計劃落空,石勒不得不朝一旁奔去。
憑着高超的騎術,不但射殺對方一名排頭兵,並全身而退,可他身後那羣頭腦發熱且赤手空拳的奴兒,卻沒那麼好命,隨着箭雨落下,當即便有數名奴兒跌落馬下,跟着便被後面的馬蹄踏成肉泥,可奴兒們的衝撞之勢依然不減,戰馬生生撞上收攏的盾牆之上,雖說有戰馬衝撞盾牆,刀盾兵的防禦也曾出現鬆動,但畢竟是一羣赤手空拳的奴兒,前面幾騎一旦受阻,剩下的奴兒哪怕騎着戰馬,也只能成爲王府親衛們圍剿的對象。
遠遠望着正被對方圍剿的十數名奴兒,石勒再次調轉馬頭,打算前去營救自己的跟隨者,哪知雁行陣再次向內收攏,那羣奴兒彷彿陷入了泥沼,除了被斬殺,卻無絲毫的反抗之力;
另一側,一隊士兵以盾爲牆,將石勒完全隔離在外。
這一刻,遠處還未來得及上馬的奴兒被徹底震住了,就連衝到一半的奴兒也不敢繼續冒進,而是繞着那羣兵士奔馳而過。
一開始,石勒借着夜色的掩護,並不斷射殺遊騎,而後又點燃馬棚,並因此引發奴兒們的反抗,接着便是一場混戰,憑着他的勇力,以及混亂狀態,石勒以及他的跟隨者們,的確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可當莊園中趕來成建制的精兵時,再想渾水摸魚,顯然不大可能了,但憑着一羣赤手空拳的奴兒,再去跟一羣兵甲精良的齊王親衛硬撼,便與自殺無異。
石勒眼中一片茫然,他甚至爲剛纔的行爲開始自責,假如一早跟着郡守離開,那麼這些跟隨者哪怕繼續螻蟻般的活着,也不會因爲一己私憤而全都死在這裡,好在石勒也是個有決斷的人,想要解救陷入雁行陣的奴兒顯然不可能了,但後面的跟隨者,能帶走多少是多少!
石勒正打算帶領跟隨者們殺出馬場,馬場之外,急雨般的馬蹄聲傳來。
“哪來的騎兵?”石勒心頭大震。
石勒終於看清了那羣衝進來的騎兵。
沒有吆喝、沒有嘶吼,除了蹄聲,再無別的聲音,雖然只有數十騎,可由於隊形整齊,且速度一致,再加上前面數騎那一身的鐵甲,竟讓石勒有種黑雲壓頂的沉悶感。
騎兵越來越近!
整齊的蹄聲,對石勒所造成的壓迫感越發強烈。
包括石勒在內的所有奴兒全都驚呆了,甚至忘了逃命。
“我命休矣!”石勒眼中終於露出一抹絕望之色,面對一羣刀甲犀利的步卒,已讓他生出退走之心,可這時竟又出現一羣更爲可怖的騎兵,雖只有數十騎,卻給人以千軍萬馬的氣勢,石勒是個驕傲的人,同時也是識貨之人,哪怕他一人獨戰數十遊騎,也不曾有此刻這般心灰意冷,遇上這樣的騎兵,別說他的這些跟隨者,即便給他同樣數量的胡騎,恐怕也沒有絲毫勝算。
“鑿穿!”
就在石勒即將被鐵甲騎兵淹沒之際,那隊騎兵的領頭,突然一聲大吼,聲音竟顯得有些稚嫩,聽上去年紀應該不大,同時讓他有種熟悉之感。
驚愕之際,那羣騎兵既沒有衝向早已嚇得呆傻的奴兒,也沒有將他淹沒,卻直直撞向仍在圍剿奴兒的那隊衛軍。
這時,不但奴兒們傻眼了,就連王府兵士也被這羣從天而降的騎兵驚得不輕,這類兵甲齊備且隊形嚴整的騎兵,別說石勒沒有見過,就連齊王的親衛也從來沒見過,甚至那羣騎兵前面數人,每一位皆着宮衛鐵甲,這樣的畫面,甚至讓親衛領頭猜測,這羣騎兵是否是洛陽派來的。
見騎兵直奔自己這頭,那名親衛領隊還算鎮定,並立即示警道:“刀盾兵攔住他們!”
那名親衛領隊剛一冒頭,一支破甲箭瞬息而至,只聽噗的一聲,破甲箭直接破開他身上的制式兩檔鎧,鮮血頓時狂飆,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哀嚎,便再無聲響。
實際上不用那名領隊提醒,排在最前面的刀盾兵也會自發的組成盾牆,以此抵擋騎兵的攻勢,可由於這隊親衛不過百人,且採用的雁行陣,慌亂中能組成盾牆的兵士,不過十數人,如此薄弱的盾牆如何經得起身着鐵甲的騎兵衝擊?
衝在最前面的五名隊正只是一輪撲撞,便徹底擊垮了刀盾兵的防禦,並一頭插入雁行陣的陣心。
以騎破步,關鍵不是與對方死耗,而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徹底擊垮敵人的防線以及信心,石韜深知這一點,所以一開始便打算用楔形陣鑿穿對方的陣型,再用分割戰術予以絞殺。
數十騎兵,攻擊之勢並無半點遲緩,纔剛剛穿透對方的陣型,僅僅只繞了一圈便又折轉回來,連續經過數輪衝擊,齊王的兵士已潰不成軍,且徹底淪爲騎兵們的獵物。
即便沒有受到衝擊的部分兵士,此刻也無絲毫戰意,霎時如鳥獸散般逃走。
一開始爲了裝逼,石韜自然要衝在最前頭,可真到了衝陣之際,他哪裡會傻傻的衝陣,刀劍無眼,一不小心,萬一被某位二愣子一刀捅死,那就太划不來了,但好在這時也沒有將領帶頭衝陣一說,石韜故意躲在中間吶喊幾聲,打打下手,在部曲眼中似乎也沒什麼不妥,這時見對方大勢已去,石韜便退出絞殺殘餘的戰鬥,卻徑直奔向石勒。
“本官說過要救你離開,便自然會信守承諾!嘿嘿,如何,本官沒有食言吧?”見石勒一臉的懵逼,石韜笑得十分暢快,隨即又道:“你還傻站着幹嘛?趕緊招呼你的跟隨者們收拾戰馬、武器,我還打算去跟齊王打聲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