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馬城,萬人空巷。
哪怕是最爲熱鬧的火把節,也不曾讓城裡產生這麼大的變化。之所以在鐵勒和匈奴的矛盾中敢於走上街頭,只因爲城外來了一隊人馬。
每天往來於狄馬的車隊不乏奢華氣派的部族,但從沒有一隻車隊能像眼前的這對人馬一樣,只從陣勢上就給人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
拉車的馬匹是盛產於草原的汗血寶馬,每一匹都價值連城。
六輛促榆樹製造的硃紅色車廂造型精美,每一輛車的外表都雕着栩栩如生的木雕。能有這樣出衆技術的手藝人,在夏國可以說鳳毛麟角,而且大都聚集在王庭。
馬車兩側,各站了八個披着白紗的少女。每一名少女都有着與西域女人不相稱的白皙肌膚,雖然已經入冬,但她們手裡卻各自挎着一個花籃,每走幾步就會從花籃裡撈起五顏六色的花瓣,玉手輕揚,花瓣迎風飄揚,讓整個車隊彷彿是從畫卷中走來。
最外圍,二十個面色冷峻的漢子手持長槍,氣勢凜然。毫無表情的臉孔像是一個個雕塑,但是他們所散發出的殺氣,卻讓每一個人感覺心顫。
美麗的少血,鐵血的軍人,奢華的馬車…把這一切拼湊在一起,人們不難聯想到馬車的主人是誰。
夏國國教、神武教教主凌冰焰。
這個集智慧和美貌於一身的女神,本身就是一個傳奇。
當她還是聖女的時候,就被上一屆教主稱之爲“歷任最有天賦的聖女”。然而繼位之初,她就面臨了來自大唐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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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大唐第一高手慕驚鋒在西域興風作浪,無數夏國高手在其手下飲恨,身爲夏國國教的新教主,凌冰焰自是責無旁貸。
據說她和慕驚鋒在沙漠之中鬥了三天三夜,最後的結果衆人不得而知,但是從那之後,慕驚鋒再也沒有出現在夏國人的視野之中。
獨戰大唐第一高手而不落下風,使凌冰焰的名望達到了巔峰。那一年,她才僅僅只有二十一歲。
敢於挑戰慕驚鋒的勇氣,得到了夏國皇室的認可。恰恰當時,大唐相國差人前來,企圖一舉顛覆大唐皇族。夏王大喜,當即應允了東方遠行的請求。
以大唐對夏國的態度,夏國不可能派出一支部隊深入大唐。左思右想之下,夏王派出了一支由五千名絕頂高手組成的隊伍分批潛入大唐,這支隊伍的的領袖,就是凌冰焰。
及至後來,全天下都知道了大唐三王爺造反失敗,卻很少有人知道,最爲關鍵的原因,就是凌冰焰面對唾手可得的勝利時,因爲自己的感情而選擇了放棄,也葬送了推翻大唐皇室的最好時機。
那時候,夏國皇室才知道,原來他們最爲倚重的神武教聖女,整個夏國的驕傲,居然愛上了一個來自大唐的男人!
自那往後,神武教的權勢地位一落千丈——一個心都在別處的女人,如何能讓人信任?
面對夏王的怒火,前任教主爲了挽救自己最心愛的徒弟,在夏王面前自刎謝罪,從而保全了凌冰焰的一條性命。但那之後,神武教再也不復往昔的輝煌,只能從事暗殺、探秘這樣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卻逐漸遠離權力中心。也正因爲行徑卑劣、手段殘忍,神武教從原本讓衆人仰望的聖教,逐漸成爲人們口中的“魔教”。
這一切,凌冰焰並不在意。她知道自己要爲做錯了的事付出代價,這十三年來的苦難,便是她對替自己而死的師傅的交代。
原本以爲自己會這樣一直墮落下去,但還好長生天眷顧,賜給了她一個無論容貌智慧還是資質悟性都不弱於自己的徒弟——納然烏朵。
凌冰焰一直將她視如己出,一如當初自己的師傅對待自己一樣,她知道,這是神武教重新崛起的希望。
然而,自己的一味退讓,讓一些原本應該安心輔佐自己的人漸生異心,想要取而代之。這些她並非不知道,而是爲了神武教的穩定故意假裝看不到而已。
神武教到了眼下的地步,已經變得搖搖欲墜,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打擊。可笑那些人爲了一己私利,真的以爲自己從老虎變成了病貓。眼下,這種原本只能在私底下進行的勾當,竟是被公然擡到了明面上來。
只不過是東行傳教,大長老主動請纓就罷了,居然還進言要求帶上幾位長老,以壯聲勢。
三長老、五長老和六長老,難懂大長老天真的以爲自己不知道這三個心思如狐的老傢伙是他的人?還是說他根本已經不打算再掩飾什麼,打算公然逼自己讓出教主的寶座?
不管哪一種情況,對自己來說都是禍非福,不過凌冰焰還是欣然同意了大長老的請求。
他想要除掉凌冰焰,她又何嘗不想替自己的寶貝徒弟掃清障礙?與其等着這些躲藏在陰暗處的老鼠一隻只地現身,倒不如一網打盡來得痛快。
眼前的狄馬城,是東行傳教的最後一站,恐怕也會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地了。
車廂裡,凌冰焰藏在面紗下的嘴角帶着一絲冷笑。能夠在一幫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中生存下來的女人,怎麼能輕易被人看扁了呢?
狄馬城的西門外頭,已經被趕來一睹神武教教主風采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雖然狄馬城地處東疆,在整個夏國屬於被國教影響最小的地區,但這不代表他們不知道神武教三個字意味着什麼,不代表他們沒聽過凌冰焰的大名。
在王庭,東疆人是頑固不化、迂腐野蠻的代名詞,與大唐人對夏國人的感官如出一轍。但是東疆人何嘗不向往文明?不向往美好的生活?
所以,哪怕沒有被神武教教義洗腦,這些狄馬城的老百姓也對凌冰焰的到來表現出了空前的狂熱。
烏壓壓的人羣最前方,聚集了兩隊人馬。爲首的兩個人自然就是城主呼延陀和鐵勒頭人那戈了。
能夠讓這樣水火不容的兩個人共同現身的情況並不多,尤其是在鐵勒二號人物已經死掉的情況下。但是二人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在神武教教主眼裡,他們恐怕連兩條狗都算不上。如果惹得教主不快取了自己性命,在鐵勒和匈奴高層之間甚至連一點水花也翻不起來。
正因爲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們才顯得格外卑微。
車隊漸漸近了,呼延陀臉上涌現出難以掩飾的緊張。對於那位許給自己高官厚祿的大長老,他從心底裡感到敬畏,和這樣的大人物成爲敵人,很難不讓人不惶恐。
因爲一旦出現任何一丁點瑕疵,他就要付出性命的代價。
和呼延陀有些類似,那戈的心中同樣充滿了緊張。
東疆不同於其他地區,這裡混亂、駁雜,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原本莫凌圖大軍在側,給了他挑戰狄馬城霸主的勇氣,所以他纔會藉着拔也古的死大做文章,等的就是匈奴人沉不住氣。可不管自己怎麼挑釁,怎麼殺人放火,呼延陀就是無動於衷。
名不正言不順的道理,在夏國一樣行得通。呼延陀的退避,讓那戈找不到發起大戰的理由,而神武教教主的到來,更是讓他逼不得已地爲這場鬧劇畫上了休止符。
別忘了,凌冰焰是爲了維護穩定而來,假如看到狄馬城一片狼藉,她一怒之下遷怒於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
兩個人懷着不同的心思,卻帶着同樣的表情。在車隊還在一百米開完,就連同所有屬下一同跪了下去。
“恭迎教主大人!”
他們這一跪,像是發出了某種訊號,之後連片的老百姓如同風吹麥子一樣,一排排跪倒在地。遠遠看去,只見無數黑影密密麻麻跪在一起,場面尤爲壯觀。
就在衆人滿懷期待地等待教主大人現身的時候,人羣之中忽然飛出一道火紅的身影。
一個妙齡女子像是風中的花瓣,翩然飄落在地,阻隔在了狄馬城百姓和神武教車隊中間。那身飄逸的紅色長裙如火,在漸漸枯萎的黃草之上和蔚藍的天空之下,顯得尤爲醒目。
狄馬城的老百姓倒吸一口涼氣,要知道對面車裡坐着的可不是別人,而是堂堂教主!眼前的這個女子從背影看如同月宮的仙子,那飛揚的青絲和纖細的腰身,讓無數青年不住吞嚥口水,可是這女子也太膽大了一些,竟然敢單槍匹馬攔截車隊,這不是找死麼?
唯有躲在人羣之中的唐安微微擡頭,嘴角帶着得意的笑容。他知道,眼前的火辣少女能夠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足以證明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盯着那圓潤的屁股,幻想到前些天夜裡在馬車裡的瘋狂,唐安只感覺胸中彷彿有一團火,而且越燒越旺,怎麼也不能澆熄。遺憾的是,這樣的畫面恐怕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只會存在於自己的夢裡了。
“大膽!什麼人敢攔截教主大人的車隊?”
陡然發生的異狀,讓呼延陀和那戈感覺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同時拔出刀來大喝一聲。
同樣緊張的還有馬車周圍二十個侍衛。他們沒有什麼多餘的語言,而是握緊手中的長槍。
緊張又唯美的畫面似是定格了一般,片刻過後,馬車中才飄來一個悅耳的聲音:“納然烏朵——是你麼?”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紅衣少女盈盈一拜,對這馬車朗聲道:“不孝徒兒拜見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