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自知沒法改變她的立場,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你……還會再來京城麼?”
慕絨很想去,卻有很害怕。*不是怕一座城,而是一個人。她有些迷茫地搖搖頭:“也許會,也許不會,我也不知道。”
這就是所謂的相見無期吧。
唐安強忍住心中的離愁別緒,忽然覺得屋子裡的氣氛很壓抑,乾脆哈哈大笑兩聲:“沒關係,腿長在我自己身上,你不來看我,我也可以去大雪山看你嘛。到時候我會帶着京城最有名的醉酒鴨,江南的什錦糕,還有齊國的滷燒鵝,放心,我記得你不吃辣的。還有啊,仙子姐姐你這麼漂亮,如果稍加打扮,肯定會讓人以爲是天宮下凡的人兒,我和玉漱齋的水老闆很熟的,順道給你買個百八十樣胭脂水粉都不叫事兒。你這身衣服也該換換了,整天都是一身白衣有什麼好看的,年輕女孩子要穿的嫵媚風騷——啊不對,是花枝招展才好看嘛,你喜歡紅色還是粉色?”
不知道爲什麼,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放在心上的慕絨,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她捏緊拳頭,暗暗告訴自己你不能哭,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淚!否則他再挽留,你心軟了怎麼辦?
用力抽了抽鼻子,慕絨道:“唐安……”
唐安仍在笑,卻應聲頓住了嘴巴。
“你爲我做的這一切,我都記在心裡。其實給你三根羽毛的報酬,實在太少太少,但我想我也不能爲你再多做什麼了。除了武功,我好像什麼都不會……”
慕絨悠悠說着,忽然側過頭去,彷彿害怕他看到自己眼中點點淚花,繼續道:“但是請你相信,今後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不管什麼事,我也一定不會推脫!我會永遠…把你記在心裡。”
在唐安印象裡,慕絨還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也許這就是她所謂的敞開心扉吧。能讓一個如冰塊一樣的女人突破底線,對自己傾訴感激之情,並且做出了一個沉重承諾,足見自己在她心目中有着多重的地位。
唐安心中感動,微笑道:“我也會永遠把你放在心裡。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慕絨再度輕輕抽了抽鼻子,用手背飛快地抹了一下眼角,緩緩道:“現在。”
“現在?”唐安一愣。側耳傾聽,北風仍在怒嚎,飛雪正在飄零,忍不住奇道:“外面還在下着大雪,怎麼能現在走呢?”
慕絨微微嘆息,如果不現在走,她怕自己再也捨不得走。
“沒關係,你可以給我一匹好馬。”
唐安皺眉道:“那也不行!現在天寒地凍,你要是病了,路上有誰能照顧你?”
“沒關係,我要去的地方比這裡還要冷,我已經習慣了。”慕絨再度搖頭。
說完這句話,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唐安想要挽留,可是實在找不到任何藉口。慕絨擡起頭來,看着他託着下巴皺眉思考怎麼能夠讓自己改變主意的模樣,臉上突然飛起兩朵淺淺紅雲。
他關心自己的模樣,真的很好看。
她的眉輕輕蹙在一起,像是陷入了極大地困惑與掙扎。過了半晌,她才下定決心一樣擡起頭來:“在我走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什麼事?”唐安從苦思中驚醒,有些好奇地問道。“仙子姐姐你只管說,我一定幫你做到。”
“不用你幫,我自己來就好。”慕絨有些羞澀道,“我…想打暈你。”
打、暈、我?
唐安還來不及細細咀嚼這三個字蘊藏的還以,忽然感覺靜如處子的慕絨如風一般掠至自己眼前,那雙常年被冰霜覆蓋的白皙臉龐上帶着點點紅暈,竟是如此的美豔不可方物。
原來仙子也是有女人味兒的…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旋一圈,繼而慕絨手刀落下,切在唐安的勃頸處,後者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慕絨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唐安的身子,將他放倒在了簡陋的木牀上,自己則在牀沿坐了下來。
他的臉龐向刀削一般分明,直挺挺的鼻樑下面,兩片倔強的嘴脣即便是在睡夢中依然微微上翹,就像是他在困境中永不屈服的性格一樣。
“唉,你不要怪我,不打暈你,或許我一輩子也不會有做這種荒唐事的勇氣……”
慕絨自顧說着,顫抖的小手輕輕撫摸着唐安的臉頰,腦海中盡是從狄馬城離開當夜,唐安和蘇媚兒擁吻的畫面。
她永遠忘不了相戀男女潺潺如水波的目光,還有那四片嘴脣交織的熱烈。她很好奇,爲什麼相愛的人一定要親吻?那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慕絨感覺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哪怕面對名震天下的神武教大長老時,她也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她的世界裡,彷彿只餘下眼前近在咫尺的嘴脣。
“仙子姐姐,在下是皇上特地安排來接引你的特使。小姓唐,單名一個安字,和慕容姐姐你一樣,名字都是兩個字耶!真是太巧了。”
“你餵我吃毒藥?拿一個正直善良的人的命當籌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市集賣菠菜的小花就是王母娘娘了!”
“仙子姐姐,雖然答應你的事還沒有完成,但是我想提前預支一個願望。只要仙子姐姐今天能幫我,我就陪你一起去西域——陪我去搶親!”
“你不走,我不走!”
……
和唐安相識以來的畫面,飛速從腦海中掠過,慕絨嘴角不知不覺噙着一絲笑意,可是眼睛裡卻已經蘊滿淚水。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有了這麼多共同經歷。她知道,這一切都會是自己最寶貴的財富。
她到現在才真正明白,所謂的“入世”,其實不過是“入情”而已。沒有情,她爲什麼會留下從來不曾流過的淚水?又怎麼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鋪天蓋地的寂寞?
窗外,呼嘯的北風帶着漫天飛雪,將戎田裝扮成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歡騰的人羣還不曾散去,大仇得報的人羣唱着悠揚的歌,飄散在每一個角落。
屋裡,是一片安靜的小天地。朦朧的燈火中,一襲白衣的女人拭去臉上的淚痕,終於緩緩對着躺在牀上的男人輕輕伏身下去。
漫天的飛雪見證,一個女人在這裡留下了一個終此一生都不會忘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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