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戰場,工作量不小。
對於目前這支狩獵隊來說,他們跟這些人形異種也沒交情,也不知道它們有沒有死後入土爲安的傳統。
這麼多屍首曝屍荒野這個事兒,對狩獵隊里人來說心理壓力不大。
之所以要清理並且掩埋,一是爲了情報收集。屍體也是情報,尤其是在正常日光照射下的屍體,情報肯定比在夜視儀裡綠油油的時候要多。
二也是爲了東歐的生態環境着想,這兒地面上是沒什麼正常的動物,可天上是有鳥類路過的。
保不齊回頭有餓了的鳥下來吃上兩口,它拉肚子沒事兒,回頭萬一變異了那就出事兒了。
雖說這種可能性不大吧,可也得防着點兒,所以得把這些屍體就地掩埋。
好在屍體都是堆在山谷裡的,埋起來也還算方便。
在拍照取樣之後,鋪上一層碎石就是了,不用另外刨坑。
拍照這份活兒,目前是唐靈玉在做,他是傳承獵人,又是攝影師,幹這活兒比較得心應手。
不過無論是給屍體拍照,還是掩埋,這畫面也就專業人士受得了。
普通看直播的人,看一會兒就得吐了,所以負責直播的攝像機沒拍這些東西,正由魏行山扛着對準了林朔和蘇鼕鼕兩人。
林朔是凌晨五點左右回來的,這會兒已經上午八點多了。
昨天晚上鏖戰了大半宿,之後是打掃戰場收集情報忙到這會兒,狩獵隊成員雖然個個都任勞任怨,可早就筋疲力盡了。
哪怕是林朔自己,也餓了。
所以現在林朔把炭火烤架支起來,正在熱野戰軍糧,打算親自給大夥兒做頓飯,漲漲士氣。
可他忘了一點,他自己在崑崙山上遭過這個罪,所以在屍塊堆邊上做飯吃飯,已經沒什麼心理負擔了。
其他人可受不了這樣,牛肉燴土豆的香味跟屍體的味道一混合,鑽進鼻子裡那是一言難盡。
做飯做到一半,獵人們還好一些,歐洲教廷的三個年輕人實在受不了,吐了。
最慘的是奎恩,他幹活兒很賣力,但是怕臭,把頭盔面罩還合上了。
這一吐沒反應過來,全吐他自己那身盔甲裡了。
這下他就沒法清理戰場了,先清理自己吧。
賀永昌上去給他幫忙,讓他把這套全身甲給脫出來。
這身盔甲算是多功能的,昨晚捂汗今早催吐,再加上奎恩這個白人壯漢濃厚的體味,卸下來之後味道比屍臭更加可怕。
賀永昌那也是見多識廣的人,在一旁捂着鼻子忍了一會兒,實在頂不住,跑到一邊乾嘔去了。
賀永昌都受不了,附近的苗小仙和唐靈玉就更別提了,扭頭就噴,臉都青了。
林朔做飯做到一半,看場上這個動靜,聞着這些味道,也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原本他是沒想到會有這一系列不良反應,實屬無心之過,現在看到了,就反而不能半途而廢了。
這會兒不僅隊員看着,直播攝像機還盯着呢,他這個獵門總魁首是主心骨,得穩當,不能露怯。
那就繼續做飯唄,他們這幾個愛吃不吃,反正自己是真餓了。
擡頭看看身邊的情況,魏行山和蘇鼕鼕兩人那是真不錯,這會兒面不改色。
難怪追爺看他們倆順眼,這兩人也跟自己一樣,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
也難怪追爺看蘇鼕鼕比看魏行山更順眼,魏行山這會兒僅僅是面無表情專心拍攝,他對目前正在加熱的食物顯然沒什麼興趣。
蘇鼕鼕心更大,這會兒盯着土豆燴牛肉,那是目不轉睛。
這是跟自己一樣,饞了。
林朔瞟了她一眼,然後從自己包裡拿出一個空飯盒,從已經熱好的土豆燴牛肉裡頭把牛肉一塊塊挑出來,仔仔細細地弄了滿滿一飯盒牛肉,然後遞了過去。
蘇鼕鼕俏臉一紅,搖了搖頭:“我吃土豆就可以了。”
林朔說道:“你雖然被苗小仙用經絡術疏通了血脈,傷勢沒什麼大礙了,可現在肌肉依然是撕裂狀態,需要補充蛋白質來癒合,光吃土豆怎麼行?”
“那我把牛肉全吃了,你吃什麼呀?”蘇鼕鼕問道。
“再有一小時空投就下來了,我吃那一批。”林朔把手裡飯盒往蘇鼕鼕懷裡一塞,和顏悅色地說道,“你把這些全吃了吧。”
蘇鼕鼕怔了怔,然後看了旁邊正在拍攝的魏行山一眼,說道:“你把話筒關了,我有話跟林朔說。”
“早關了。”老魏說道,“你們倆獨處我哪敢開話筒啊。”
蘇鼕鼕點點頭,然後冷着臉對林朔說道:“你是不是在可憐我?”
“啊?”林朔有點跟不上這個女人的腦回路,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我用不着任何人的憐憫,包括你林朔。”黑暗曼陀羅冷聲說道,“我不信一夜之間,你對我的態度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你要麼是在可憐我,要麼就是在騙我。
林朔,我告訴你,你之前跟蘇念秋的那通電話我聽到了,你別想把事情就這麼混過去。
一盒牛肉就把我打發了,我蘇鼕鼕可沒這麼廉價。”
“我……”林朔這會兒是一腦子漿糊,嘴上都開始結巴了。
獵門總魁首心想我這是遇上什麼妖孽了,愣是擺不平。
“那你想怎麼辦吧。”林朔直接問道。
“吃完飯我要睡覺了。”蘇鼕鼕淡淡說道,“你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不是……”林朔雙手合什對這尊女菩薩拜了拜,“姐,你想聽什麼我就給你說什麼,不過肌膚之親還是算了吧。”
“其實到底是真是假,我倒沒那麼在意。”蘇鼕鼕說道,“我不需要別人的憐憫,可你如果是爲了這次狩獵而騙我,那倒是沒關係。
我從小就是在互相欺騙的環境里長大的,很適應。
林朔,你既然要騙人,那應該把事情做得很到位才行。
總得先讓我滿意,這樣你才能騙過我。
你現在光是動動嘴皮子,然後來點小恩小惠,這是遠遠不夠的。
想騙過我這樣的人,你得捨得豁出去。”
林朔嘆了口氣,苦笑道:“咱們獵人進山狩獵,一場露水姻緣不算什麼,本就司空見慣。
我是個男人,哪有狼不吃肉的,我又沒什麼損失。
只是我這趟出來,在家裡是有承諾的,我不能言而無信。
不如這樣,我們先以姐弟相稱,等到完成狩獵出去之後,咱們再看彼此的緣分,怎麼樣?”
“姐弟相稱,你這是嫌我老嗎?”蘇鼕鼕蹙眉說道。
“不是這個意思……”林朔擺了擺手,誠懇地說道,“就是我覺得像你這樣驕傲而又優秀的女人,別在這裡委屈了自己,我看不得這些。”
林朔這句話,把蘇鼕鼕給說愣了。
她眼眶紅了,猛地一抽鼻子,硬是把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
“你到底想說什麼?”蘇鼕鼕問道。
林朔挺直了身板,目光堅定地說道:
“姐,我有信心帶着大家活着回去。
所以這趟狩獵,並不是我們生命最後的一段時光。
我們剛認識不久,您又是念秋的姐姐。
您有您的想法,我也有我的顧慮。
你我來日方長,以後在一起不是沒可能,但我們不能像現在這麼做。
在我林朔心裡,男女既然要相好,那就光明正大地相好,婚事辦了娶進門來。
現在你我這個樣子,算是哪一齣呢?
我這方面的名聲,家裡都三個夫人了,本來就一般。
你呢?
姐,像你這麼出色的獵人,我不想看到你這麼作踐自己。
你要是繼續這麼做,就是在我心裡插刀子,我真的看不得這些。”
蘇鼕鼕聽到這裡,眼淚終於繃不住了,嘴角顫抖着,淚流滿面。
這女子在林朔面前寂靜無聲地哭了一會兒,然後吸了一口氣,柔聲說道:
“好吧,你騙過我了。”
“我不是騙你。”林朔說道。
蘇鼕鼕低頭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水,喃喃說道:“身爲女人,就是聽不得這種漂亮話。我已經認輸了,你就不要窮追猛打了。活着回去,你哪兒來的信心呢?”
“不瞞你說,我之前確實沒這個信心。”林朔說道,“可現在有了。”
“嗯?”蘇鼕鼕擡起頭來,“爲什麼?”
林朔指了指附近正在被掩埋的異種屍體:“因爲這些東西。”
“你的意思是,它們太弱?”蘇鼕鼕問道。
“不,它們其實很強。”林朔搖了搖頭,“我們昨晚遇到的不過是一小股而已,地底下肯定還有更多。不過正是因爲它們很強,反而讓我看到了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蘇鼕鼕問道。
“說出來興許不靈了。”林朔搖搖頭,“總之你信我就是了,這是我們活着回去的希望。”
“這個希望大嗎?”蘇鼕鼕問道。
“你現在把這盒牛肉全吃了,這個希望就很大了。”林朔指了指蘇鼕鼕手裡的飯盒,“否則就你目前這個身體狀況,回頭這個希望出現了你都看不到。”
“你就是個騙子!”
蘇鼕鼕瞪了林朔一眼,拿起一塊牛肉擱進嘴裡,惡狠狠地咀嚼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