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的家常,徐霽纔回歸到正題上:“錦瑟,今日老夫叫你來呢一是爲了跟你話話家常,二呢主要也是想跟你說,你提的那救災策略深得皇上的龍心,所以對你非常的讚譽,連帶着後宮的太后都聽了你的名字,極有可能會在某一天會宣你進宮,所以你好好的準備一下,跟你身邊的莫嬤嬤好好學習一下宮中的禮儀,別到時候進了宮不知所謂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宮中的貴人,老夫雖貴爲宰相,可在宮中貴人面前仍只是一個比較上的檔次的奴才罷了,你若得罪了只怕老夫也不好替你求情,所以若是太后宣你入宮,你嘴巴可要甜一些,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可要清楚,別傻傻呆呆的得罪了太后都不知道,知道嗎?”
徐錦瑟先是一愣,不過須臾便恢復如常,輕聲道:“女兒曉得。”
“你知道就好了,老夫也知道你是個聰慧的女子,比你那輕浮急躁,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妹不知強上了多少倍,所以老夫對你是放心的,太后若是宣你入宮,只要你表現的落落大方太后一般是不會爲難你的,所以你也不必太緊張了。”
徐霽不放心的囑咐道。
徐霽只當徐錦瑟是個將養了十多年才被接回府的嫡出大小姐,雖然平日裡表現得也算是可圈可點,可到底是沒有經過教養的難免帶了點野性,所以徐霽不放心的一再叮囑着,就怕他這個大女兒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太后,那他們一家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父親放心吧,女兒定不會做出有辱徐府門風的事來的。”徐錦瑟柔聲保證道。
“你做事老夫是放心的,只要你別像你那二妹一樣眼高於頂,真把自己當成一回事就成了。”
徐錦瑟嘴角勾了勾,應道:“是。”
“行了,知道你是個穩重的所以老夫也不多話惹你嫌了,你且下去吧,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賬房提,別心疼銀子儘管跟賬房要就好了,別委屈了自己。”
“是,那女兒先行下去了。”徐錦瑟進退得體的行了一禮便退出房去,等出了書房,徐錦瑟掛在臉上的笑容倏然的隱去,擡頭看着仍舊很刺眼的雪花,徐錦瑟眼裡一閃而過一抹譏諷。
她終於要見到太后了,她可沒有忘了上輩子這位以仁慈聞名整個京都的太后是如何的關照她的,甚至還害的她好不容易懷上的子嗣一下子流產了,就因爲那次流產她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一個女人不能生孩子就相當於是沒有價值的廢物,若不是李晟念及她還有利用的價值,只怕她早已再助李晟登上一國之君的位置的時候就早已的香消玉殞了,只不過李晟最後也對她下了狠手,對他們徐氏一族趕盡殺絕,一丁點往日的夫妻情分都不念及。
一想到那個在她腹中僅存一月無緣見面便流產的胎兒,徐錦瑟心裡恨意滔天,上輩子的太后不僅對她百般的刁難,甚至還看不上她這個皇孫媳婦,三天兩頭的指責她不懂禮儀規矩,甚至還指桑罵槐的說她是什麼都不懂的鄉野村婦,簡直就是丟盡了皇家的臉面,不過這太后也是個妙人,人前對她這皇孫媳婦簡直好的不能再好,什麼好的都往她身邊送,可是背地裡卻藉着晨昏定省把她留了下來,不僅要陪她吃齋誦經,還要忍受她有意無意的譏諷,那時候的她簡直就是身心雙重的折磨。
要說除了李晟和染霜之外徐錦瑟第二恨的人便是這人面獸心的太后了,她害的她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一想到那個還未成形的孩子最後化成一灘膿血順着她的雙腿流淌了下來,滴流在地上,蔓延成一條小小的血河,是那樣的紅,那樣的刺眼,徐錦瑟的心裡就充滿了仇恨,現在再次見到上輩子的仇人,徐錦瑟恨不得手刃了她。
徐錦瑟吐了口氣才把心底的那口濁氣給強壓了下去。
“小姐,老爺找您什麼事?沒有爲難您吧?”剛進院子,李嬤嬤便急急忙忙的趕了上來,着急的問道。
徐錦瑟搖頭,好笑道:“不過是叫過去話了一會兒的家常罷了,瞧嬤嬤如臨大敵的模樣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我不是去面見自個兒的親生父親反而是去見什麼猛虎野獸呢。”
李嬤嬤鬆了口氣道:“老奴這還不是擔心小姐您嗎?老爺向來對小姐不聞不問的突然把小姐召過去而且一聊就是那麼久,您說老奴能不擔心嗎?”
“嬤嬤,你多慮了。”
“是,是。”
李嬤嬤簇擁着徐錦瑟往屋裡走去。
進了屋內,徐錦瑟屏退了進來伺候她寬衣解帶的婢女,才轉身對李嬤嬤說道:“太后有可能會召我入宮,所以你着手好好準備一下,別省的到時候被召入宮了還手忙腳亂的。”
聞言,李嬤嬤被駭了一跳,驚道:“小姐要入宮了?什麼時候?那老奴得要好好想想準備些什麼,省得到時候小姐不知道要穿什麼隨便穿上身只怕到了皇宮裡才知道身上穿的竟是最最寒磣的,丟徐府的臉面是小,還小姐被人取笑才大。”
“嬤嬤,你別太緊張,不過是入個宮,見幾個貴人罷了,我能應付的來。”徐錦瑟開口道。
李嬤嬤停下了急急亂轉的身體,拍了拍額頭,忙道:“瞧老奴給忘的,老奴一直都把小姐當成了是那個還在襁褓之中的小嬰孩,倒是忘了現在的小姐早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
徐錦瑟坐在梳妝檯前,拿着梳子輕輕地梳着柔軟的青絲,道:“嬤嬤,你別擔心那麼多了,這些我都能應付得來,你只要到時候好好地跟莫嬤嬤商量一下我入宮要穿的衣服和首飾外其餘的別太擔心,禮儀規矩這些嬤嬤早在最初的那一刻便教給我了。”
“小姐,這些老奴自然是相信您的。”
李嬤嬤動作也是迅速的立刻就張羅着裁製衣裳,請的是京城裡最好的錦緞莊,手最巧的一流師傅帶着五顏六色最上等未裁剪的料子親自上了門,給徐錦瑟量了身量,又恭敬的和徐錦瑟商議了一番,最後決定做十五套各一的裙裳方纔帶人匆匆離了去。
衆人都在翹首以盼太后宣徐錦瑟入宮的日子,可是衢嫺院的人卻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每天徐雅芙都藉由着各種名頭髮作了伺候的婢女,原本還算頗有姿色的丫鬟被伊人折磨的瘦骨零柴,疲憊不堪,而且有些婢女甚至被徐雅芙找了個由頭髮賣了出去,一時之間衆人聞衢嫺院色變,而見到徐雅芙更是避之而走,徐雅芙在府中簡直堪比最爲兇猛的母老虎。
聽聞他的二女兒竟敢如此的行徑,徐霽大怒,着人把蘇氏召到了書房裡劈頭蓋臉的大罵了一頓。
“瞧瞧你教導的好女兒,性情如此的暴虐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徐霽指着蘇氏罵道,“一個女孩家家的亂髮脾氣也就算了,現在還發展到亂髮賣下人的地步,這若是傳出去叫人怎麼看徐府?難道你是想讓人指着徐府的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什麼徐府教導出來的女兒都是些沒有教養,沒有禮儀品德,只會刁蠻任性你才甘心不成?你是府中的當家主母卻沒有做到一絲一毫當家祖母的樣子,你是想氣死老夫不成?”
蘇氏被罵的臉紅脖子粗,又因這段時間徐錦瑟風頭正聲蓋住了她們母女兩個,蘇氏被罵沒有反思反而覺得無數的委屈籠罩着,眼淚說來就來,哭道:“老爺就只會一個勁的指責我們母女兩個,可是卻從來沒有去想芙兒到底是因何而亂髮脾氣的,老爺也不想想你不僅僅只有一個女兒,芙兒也是你的女兒,當初沒有接回徐錦瑟的時候你把芙當成珍寶一樣的疼愛,什麼好的都緊着給芙兒,可是自從接回徐錦瑟後你有幾時想起過芙兒這個女兒了?芙兒也是你的嫡女,可是妾身看你根本就是忘了還有芙兒這一個女兒,何況現在徐錦瑟向聖上出了一良策,聖上龍心大悅的指不定哪一天便對徐錦瑟封賞,到時候府中還有我和芙兒母女兩個的容身之地嗎?所以老爺也別一味的指責芙兒亂髮脾氣了,芙兒這不過是藉由發發小脾氣而吸引你的注意罷了,芙兒注重着與老爺您的孺慕之情,這也不爲過吧?”
聽蘇氏說的振振有詞,把白的都說成黑的了,徐霽差點沒氣的眼前發黑。
“你,你……”徐霽指着蘇氏,差點沒被她們母女兩個沒有腦子的行爲給氣的半死。“你簡直就是胡言亂語,你是要氣死老夫不成?”
蘇氏伏低做小道:“老爺,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還請老爺不要因爲有了徐錦瑟這個嫡女就忘了還有芙兒這一個女兒,妾身不懇請老爺能一碗水端平,可是也不能顧此薄比到那種程度,這樣只會寒了妾身的心,寒了芙兒的心。”
徐霽氣急反笑,道:“若芙兒有錦瑟那孩子一半的乖巧,一半的懂事,一半的聰慧,老夫也不至於爲了她的愚蠢無知而煩惱着,你現在倒來指責老夫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一碗水傾向於錦瑟,你這話可是老夫聽過最好笑的一句話了,若你那女兒能懂事一些,你覺得別人會不敬重她?人貴在自知,她連她自己都不懂得尊重,一味的只會胡攪蠻纏只會讓人越來越厭惡。”
這是徐霽對蘇氏說過最狠的一席話,從徐霽的話中不難聽說他對徐雅芙這個女兒的失望透頂,甚至隱隱透着一絲的厭惡。
蘇氏臉色慘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徐霽,哽聲道:“老爺,她是您的女兒,您怎麼能這樣說芙兒?”
徐霽端坐在書桌後面的椅子上,冷冽的目光梭巡着蘇氏,一字一句的冷道:“老夫說她什麼了?老夫不過是實話實說,老夫敢斷言她若一再的任性妄爲,老夫不介意把她送到莊子上修身養性,什麼時候性子磨平了什麼時候就接回來,若是永遠都改不了那她就好好的在莊子上養養性子,順帶着把渾濁的腦子給清理一下,別整日家的沒事就只想着算計別人。”
蘇氏臉色又是一白,怎麼也不敢相信她跟了一輩子的男人想把她如珠似寶照顧了十多年的女兒送到莊子上去。
送到莊子上的都是在府中犯了錯的,一旦送到莊子上有人從中作梗的話就很難再回府,她女兒還如此的年輕,臉上的傷口也漸漸的淡化,皮膚也比以前更加的光滑,可以說是膚如凝脂,完好如初的左臉甚至比以前還要漂亮,若是她的女兒被送到莊子上只怕這一輩子就全都毀了,她女兒是她的一切,她還指望着她的女兒將來嫁給好人家她也有一個依仗,若是送到莊子上少說也要兩年才能回府,到那時候她女兒都十八歲快十九歲,到時候過了適婚的年紀到哪去尋一門與徐府門當戶對的親事?只怕到那時候她女兒就跟她一樣只有做填房的份,豆蔻年華的女兒這一生也算是毀了。
蘇氏千緒百轉,越想越是害怕。
蘇氏沒來由的軟了下來,就算她在府中強勢又如何,徐霽的一句話就能輕而易舉的把她汲汲營營十多年的權勢給收了回去,即使夫妻情分破裂,她心中對徐霽亦是恨的,她也知道與徐霽硬碰硬她是一點好都討不到,所以蘇氏該示軟的時候還是低下了她那顆高傲的頭顱。
蘇氏走向徐霽,替徐霽倒了杯茶,遞給他,小意繾綣:“老爺,是妾身沒好好管教芙兒,這都是妾身的錯,而且錦瑟能得今日的讚美妾身也是打從心底替她高興的,以前的都是誤會,妾身作爲府中主母既然不會針對府中任何一位千金,以前針對她也不過是出於一片愛女之心而已,雖然妾身不是她親生的母親可她到底還是叫妾身一聲母親,所以妾身對她也是同樣疼愛的,不過是見老爺把重心全移到錦瑟的身上倒把芙而給忘了妾身才一時的意難平,不過心裡到底還是爲她高興的,至於芙兒那就小孩子氣多了,畢竟打小便衆星拱月一般,要什麼得什麼也沒有受過什麼挫折,突然出來一位跟她沒有過什麼交集的姐姐樣樣都比她強這心裡難免不服氣,覺得她的一切都被這位姐姐給搶去了所以羨慕嫉妒是在所難免的,所以才忍不住的大發脾氣,不過這到底是小孩子的脾性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妾身回去再說說她,日後她一定不會這樣的,老爺您就消消氣,別爲了她給氣壞了身體,不值當!”
徐霽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接過了蘇氏手中的茶,也算是間接的原諒了蘇氏母女兩人的無理取鬧。
蘇氏鬆了口氣,知道徐霽這樣算是間接地原諒徐雅芙這次的無理取鬧。
她知道徐霽不會相信她這一番說詞的,她只不過是找個臺階給彼此下而已,她也知道徐霽能這麼輕而易舉的就原諒她們母女多半也是看在蘇青的份上,徐霽想拉攏她孃家的外甥就必然對她討個好,所以就算她們母女在府中犯下什麼樣的錯只要不危及整個徐府的利益他多半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不過蘇氏也不是個傻子,她知道不能因爲蘇青的緣故而一再的挑釁徐霽的底線,要不然她最後的下場極有可能是被休,而她的女兒極有可能是被送到莊上或者是尼姑庵,不管是哪一條她女兒的一生也都是被毀了。
蘇氏不是徐雅芙,所以她想的更遠,她知道徐霽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個人一再的被挑釁只怕會有爆發的那一天。
辭了徐霽,蘇氏急匆匆的回到了衢嫺院,命人把徐雅芙召來便是一頓斥責:“我三番四次的叫你收斂着性子,收斂着性子,你不但不聽還越演越烈,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才甘心啊?眼看着你這臉上的傷口慢慢地好了,我原以爲你性子若是收斂了好好地在你父親那表現一番,興許你父親一高興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你的身上來,可你呢是如此的不爭氣,僅僅就那麼一點的小事你都能把它弄成天翻地覆的樣子,你這個樣子有哪戶人家敢下聘納你爲妻啊?你是不是有孤獨終老的打算啊?你真真是要氣死我才罷休,枉費你表哥三番四次的在四殿下面前爲你說好話,可你看你的表現是什麼樣的?簡直就是埋沒了你表哥的好意,還連累了你表哥在四殿下心裡的地位,也枉費了我對你多年的悉心栽培。”
徐雅芙梗着脖子,紅着眼睛嚷道:“娘就會一味的指責我,可當日是我讓徐錦瑟回府的嗎?還不是娘自作主張的把徐錦瑟接回府,娘當日還口口聲聲的跟我說徐錦瑟不過是鄉野的村姑不足於爲懼,叫我放心的當好世家的小姐就好了,可是現在呢徐錦瑟不僅取代了我的位置,而且府中都快忘了還有二小姐這一號人物。”
“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是在指責我不成?我勞心勞力爲的是誰啊?還不是爲了你?可你也要爭氣一點纔是啊,你都不爭氣我這個做孃的如何努力都無濟於事,所以你別老指責別人,先從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了再說吧。”
蘇氏頓了頓,然後才說道:“還有這段時間你好好的閉門思過,別動不動就責罰下人,要不然到時候你父親一生氣把你送到莊子上修養別怪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提醒過你。”
蘇氏也是滿腔的怒火,所以也沒有那個心情安撫這個哭的像淚人的女兒,說完便拂袖而去。
不管蘇氏母女兩個如何的置氣,如何的表現,贈災一事還是如火如荼的進行着,李密奉了聖旨到災情的各個縣城都受到了百姓的熱烈歡迎,消息傳回京都龍心大悅,皇帝特命人送來了夜明珠兩顆,血紅的瑪瑙五十顆,上百匹上佳的綾羅錦緞,這份榮耀獨獨徐錦瑟擁有,皇帝的親侍特來徐府的宣旨的時候舉府歡慶,徐霽更是興奮地留下了那親侍在府中用了晚膳有了百兩的銀子方纔放出了府,老夫人朱氏更是開心的出了院門一家人團聚在一塊用餐,獨獨徐雅芙稱病沒有在,不過別人都不在意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一家人和樂融融,獨獨蘇氏如坐鍼氈還要強顏歡笑的說了一些客套的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