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蘭手指輕撫着腕上的鐲子,緩然又說,“我這幾日罷,抽空去一趟三寶寺,你便把人帶到三寶寺裡先藏了好。待我見過三爺後,便去見見那個女乞丐。”
劉耿應一聲。
雪蘭這才擺手遣出劉耿。
雪蘭躺在牀上想着去三寶寺的事,不知道葉建彰在三寶寺住得可習慣?吃得好不好?還有就是,葉建彰現在受了罰,跟着他的人到底盡不盡心?
雪蘭翻了一個身,黑暗中摩挲着蓋在身上的錦被。
那個女乞丐爲何見了自己就跑呢?
雪蘭腦子裡不斷的浮出女乞丐的那雙眼睛,帶着驚恐和不敢置信。
這一夜,雪蘭並未睡好。
事隔一日,雪蘭就去林氏那裡,她心裡放不下葉建彰一事,林氏也是明瞭的。林氏極痛快的答應下來,並叫雪蘭帶些妥帖的人去。
雪蘭對溫溫柔柔的林氏印象很好,所以林氏說的話,她自然應了下來。
劉嬤嬤安排着隨去的人後,依然不放心,她把跟去的劉耿叫了來仔細叮囑了一番。
劉耿也是個謹慎的人,又因雪蘭那邊的安排,他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出了侯府。
翌日一早,雪蘭早早起身就帶着幾個婆子丫頭離開了沐恩侯府。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着,到三寶寺時已用了一個時辰。
洛璃扶着雪蘭下了馬車,劉耿早到了三寶寺的小門處,劉耿上前來低聲回道,“小姐,人已帶到了。”
雪蘭點頭,“我們先去看看三爺去。”說罷,雪蘭帶着一行人進了三寶寺。
三寶寺裡修行的都是出家的比丘,平日裡寺裡來的女眷並不多,所以劉耿只請了位知客師來。
雪蘭對着知客師拜了一拜才說,“舍弟在寺裡,蒙師父關照。”
知客師垂着目念聲佛號,他心知沐恩侯府的二小姐是來看葉建彰的,便要開口相引。雪蘭卻笑着道,“師父,我雖是女子,卻也是早入佛門的居士,師父等我先去大雄寶殿拜了佛,上柱香,再去看三爺。”
知客師見雪蘭對佛祖很是尊敬,又極守佛教規矩,不由得點頭。
雪蘭扶着洛璃的手跟在知客師的身後,進了大雄寶殿。雪蘭擡頭望着莊嚴的佛祖聖像,她從案旁拿起香來,親自點燃上了香。隨後雪蘭跪在拜墊上,雙手合十,微闔雙目,心中默默祈念着:願能早日爲母查出真相,且能輔佑弟弟建立正業。
雪蘭叩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
雪蘭回過身來,洛璃已拿出一錠銀子來。雪蘭把銀子交到知客師手上,“師父,這裡不過是我的一番心意,權當香油錢了。”
沐恩侯府每年都會往三寶寺裡送香油錢,雪蘭就算不再捐香油錢,知客師也不會說什麼。但是雪蘭如此重禮,又肯放低身段,知客師更覺這位沐恩侯府的二小姐不似尋常貴宅裡的小姐們那般驕傲。
知客師念聲佛號,收下了銀子,“葉施主剛上完早課,想來是在竹安居里抄經呢。”知客師一邊引路,一邊和雪蘭說着。
竹安居是寮房後面竹林裡的一處院落。原本,葉世涵讓葉建彰和僧侶們同吃同住,狠狠的嘗些苦頭。可是畢竟葉建彰未曾過過清苦的日子,三寶寺的住持也不能馬虎,特意把葉建彰安排在清靜的竹安居里。那裡原是備着爲來往的貴人們歇腳之用,打掃得極乾淨,像一處世外桃園一樣。
現在寺裡把竹安居讓給了葉建彰,可見三寶寺的住持是個通透之人。
雪蘭一路走着,兩旁都是青翠的羅漢竹,一條幽徑伸向竹林中去。
轉過了一片屏風般的竹子,眼前出現一處用半截竹杆圍成的小院。院裡種着一排墨竹,墨竹一直栽到半開的窗口旁。在一片羅漢竹的濃綠之下,墨竹那紫黑色的竹杆,把整座落院襯得如一幅水墨畫一般。
雪蘭不由得在想,弟弟住在這裡,打開窗子入鼻的都該是一片清新罷。
知客師把雪蘭引到院門口,才立住了腳步,“葉小姐,這就是竹安居了,不知葉小姐可在寺裡用齋飯?”
雪蘭笑着答道,“不勞師父,我看過弟弟就回去了。”
知客師也不再逗留,合掌告辭。
雪蘭連忙躬身合掌對着知客師一拜,知客師念聲佛號離開了竹安居。
雪蘭從竹杆圍出的門走進竹安居來。
“三弟,你在房裡麼?”雪蘭試探的喚了一聲,她雖也是知曉葉建彰在,卻擔心貿然進去惹來葉建彰的不快。
半合的房門一動,葉建彰立在了門口。
今日的葉建彰與往日大不相同,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褐衣,和知客師穿得無有分別。只是他的頭髮綰了起來,彆着根木簪。
葉建彰一見雪蘭,便垂下眼去,“你要進就進,不進就走!”葉建彰冷哼一聲,轉身回了房裡。
雪蘭有些困惑,今日的葉建彰併除如往日那般排斥自己。
葉建彰其實也不歡迎雪蘭來,可是昨日從劉耿來了後,葉建彰就沒閒下來一刻鐘。
昨日,劉耿來到三寶寺,和葉建彰說二小姐要來看他。葉建彰濃眉直豎,大罵劉耿,說不想見雪蘭。
劉耿也是個執拗的性子,任葉建彰相罵,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最終,葉建彰罵也罵累了,直坐在椅子上喘粗氣。
再看劉耿,垂首侍立,聲音依然輕緩平和,“三爺,您氣也出了,二小姐是真心惦記着三爺。”
葉建彰擡手把桌上的茶潑到劉耿臉上,葉建彰以爲,這樣激怒劉耿,劉耿總該離開了罷。
可是劉耿只把一臉的茶水和茶葉用袖子抹淨,依然不動,說的還是那一句話:三爺,二小姐很惦記您!
葉建彰覺得這劉耿比葉雪蘭還難纏,整個一個滾刀肉,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偏偏如對付着一團棉花,叫他使不出勁來。
葉建彰的聲音不由得低了許多,“你……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罷……快給我離了這裡就是了……”
劉耿這才躬着身子離開了竹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