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陽點點頭，雖然看不見程聿朗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想象程聿朗臉上此時一定是綻放開絢爛的笑，在爲自己祈禱與祝福。
“聿朗，一會兒我們一起去看安然好不好？”李倩陽忽然仰起頭，循着程聿朗方纔發聲的方向看去。
程聿朗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頓了一下，隨即笑道：“好，我陪你去。”
有些事情，即使逃避，也不過偷得浮生半日閒罷了，該來的始終會來，雖然早就料想過李倩陽得知安然狀況後的情景，但當那一刻真正即將來臨，他心裡的恐慌卻絲毫沒有消減。
護士攙扶着李倩陽離開病房，向着醫務室走去，程聿朗默默地跟在後面照看着一切。兩隻手狀若無心地插在口袋中，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意，佈滿細汗的掌心，慘白的指節，全部都被他隱藏在了小小的口袋之中。
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如暴風雨降臨之前的前兆，壓抑與聒噪着本就動盪不安的內心，要將人生吞活剝一般。
坐在柔軟而舒適的椅子上，李倩陽的身體慢慢放鬆了許多，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她卻沒有絲毫拘泥與被約束的感覺，只因她知，他會在她身邊，一直都未離開。
醫生從鐵盤中拿起剛剛消過毒的鑷子與剪刀，來到李倩陽身邊。
“不要害怕，只是拆紗布而已。”
李倩陽點點頭，抿着嘴脣微笑，彷彿是在遊戲一般，絲毫沒有去擔心如果睜開眼睛的一瞬間，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那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醫生熟練地挽起袖口，剪斷紗布，一圈一圈將紗布從李倩陽的頭上退下來，他的動作流暢而且自然，絲毫不拖泥帶水。
一旁的程聿朗緊張地望着這一切，心跳在不知不覺地加速着，那顆懸着的心彷彿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個聲音在心中反覆地呼喚着：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醫生順勢把從李倩陽頭上拆開的紗布丟到一
旁的垃圾桶中，李倩陽只覺得頭上瞬間一輕，眼前也沒有了絲毫障礙。
緊閉着的眼皮與長捷翕動着，如撲扇着的蝴蝶的翅，眼部周圍的皮膚因爲長期包裹在紗布之中，見不到陽光，變得異常白皙細嫩。
醫生微微彎下腰，將手放在李倩陽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以資鼓勵。
護士隨手關掉了室內唯一一盞亮着的燈。
“放輕鬆，一點一點試着睜開眼睛，記住，動作不要太快，幅度也不要太大，一點一點就好……”細心的醫生在一旁循循善誘地教導着李倩陽。
“嗯。”一直沉着以對的李倩陽忽然覺得呼吸在不由自主地加快，彷彿不受控制了一般，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更怯吧，近在眼前的時候，反而會更加興奮。
習慣了黑暗之中的生活，如今可以重見光明，李倩陽忽然覺得有些緊張和無所適從了，艱難地擡起眼皮，只看見一抹幽暗的光慢慢攝入眼睛，刺得眼睛生疼，李倩陽急忙用手擋住眼前的視線，將眼皮闔上。
醫生滿意地點點頭，對着程聿朗露出了一個放心的笑容。
程聿朗一顆懸着的心這才從五味雜陳中解脫出來，忙走過去抓住李倩陽的手，“丫頭，別緊張，慢慢來，開始的時候總會有些不適應。”
經歷了長達兩個小時的調適，李倩陽總算適應了在昏暗的房間中視物，出來的時候，護士細心地替她帶上眼罩，並且反覆叮囑程聿朗與李倩陽，白天的時候儘量不要摘下眼罩，夜間的燈光也不可以太過強烈，三天以後纔可以徹底摘下眼罩。
程聿朗仔細地聽着，將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項牢記於心。
李倩陽再一次提出要去看望安然，程聿朗卻以她的眼睛不能接觸刺激的光爲由拒絕了他。
李倩陽倒是不疑有他，畢竟三天以後自己就可以完全恢復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到不會太擔心，自己看不見東西的那段時間，還與安然通
過兩次電話，只要安然平安無事，見與不見，早已沒有那麼重要了。
三天後，李倩陽終於可以徹底擺脫眼罩的束縛，她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撒歡似的圍着病房裡的牀跑來跑去，看到程聿朗走進來，連忙撲了過去，與程聿朗裝了個滿懷。
程聿朗望着掛在自己脖子上如口香糖一般的李倩陽，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髮，“丫頭，我們去看望安然，好不好？”
既然躲不過，索性讓她早些面對事實，這樣也未嘗不好，況且安然的狀況並沒有太過糟糕，這段時間程聿朗利用自己所有的關係，終於從一個美國專家那裡聽到了一線生機。
任由程聿朗牽着自己的手，李倩陽跟在程聿朗身邊，來到安然所在的病房，門被推開的瞬間，李倩陽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望着窗前的安然。
病房的窗子是敞開的，陽光正好從這裡照進來。安然穿着醫院專門爲病人準備的衣服，正專注地望着遠方，她整個人坐在輪椅上，腿上還蓋着柔軟的毯子。
聽到推門聲，安然熟練地轉動着輪椅，轉過來看着他們。
“倩陽，你的眼睛終於恢復了。”安然臉上掛着愜意的笑，看不到絲毫悲傷。
“安然，你的腿……”淚水在李倩陽眼裡打着轉，李倩陽的聲音變得嘶啞。
安然無聲地望了程聿朗一眼，笑着道：“聿朗的一個專家朋友說，通過手術還是可以恢復的，只是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手術，所以需要休整一段時間罷了，你不用擔心。”安然說着，還不忘報以李倩陽一個安慰的笑。
李倩陽自顧自地搖搖頭，那場車禍的慘烈後果，她不是沒有聽人說起過，也許，他們是幸運的，至少他們還活着，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劫後餘生，他們已經比別人奢侈了很多，怎麼能去奢望太多呢？
走過去抓住安然的手，李倩陽眼裡溢出無比堅定的神色，“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着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