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醫院的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似乎沒什麼人清楚。
沒辦法,可能知道發生情況的值夜班的人都失蹤了,唯有個別漏網之魚。
問他們的話,第一個安保人員說他昨天晚上肚子疼,爲了不讓同事發現他偷懶了,他悄悄把外面的廁所門上了鎖,蹲了好久纔出去;第二個值班的醫生說他查房遇到了刺頭,一時不慎被病人抓到了,他爲了把人按回牀上費了點時間。
“然、然後等我出來的時候,小、小李他就不見了。”
值班醫生說着,他講自己也不知道門什麼時候被關上了,可能是眼鏡醫生走之前關的,反正等他搞定病人後,就什麼人都見不到了。
“走廊很安靜,我喊了幾次小李的名字都沒人迴應,那我就想着去找找其他人。”
“當時我在三樓,四樓沒人,於是我往樓下走……二樓沒有人,一樓也沒有人。”敘述的值班醫生聲音逐漸惶恐,“沒有人,完全沒有人,我以爲他們可能去查房工作了,就一間間門看了過去,還是沒有。”
消失了,夜晚的精神病院內除了那些個在房間裡的病人,在外巡邏遊蕩的醫生護士乃至安保人員全都不見了。
聽人講述的領導比了個手勢,讓一旁等候的其他人趕緊給昨晚的值班醫生紮了一針,人總算是冷靜了下來,不再呼吸急促。
“好,情況我們瞭解了,你去休息休息吧。”郝醫生擺了擺手,示意一旁的下屬把人帶出去。
隨後,郝醫生支起雙手交叉在一起,墊在了下巴處,陷入了深思。
精神病院昨天晚上發生的着實是大事,失蹤了這麼多醫護人員,肯定會引起他人的注意,特別是在他們精神病院近期有外來者的情況下。
誠然,他們病院是偶爾會少點人,但那都在計劃內,都在可控範圍內,還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保證沒有任何人會起疑。
郝醫生想了會,然後站起了身。
他決定去查一查監控。
雖然他們精神病院裡有很多監控探頭運作方式不明,但幾個常見的方位還是能調取的。
人這一翻一查,就看到了最初異常開始的地方——鏡頭下的眼鏡醫生。
屏幕前的郝醫生和其他同事就看到鏡頭中的人忽然朝半開着的樓梯間瞥了眼,如同他們過去見過的被樓梯間勾引並走入的人一模一樣。
眼鏡醫生先是走下來,接着從鏡頭缺少了一小部分角度的畫面中,能窺得眼鏡醫生過了會重新走了上來,但他姿勢怪異。
一手虛虛地握着,像在拉着什麼人,另一隻手則彎曲上舉,好似擡着什麼重物。
可實際上呢?鏡頭中只有眼鏡醫生一個人,其他什麼存在都沒有。
——撞鬼了。
這是所有觀看者的第一想法,不清楚病院隱藏秘密的人覺得病院裡是不是有什麼髒東西,而知曉一些內幕的,諸如郝醫生之類的,想的是這便是纏上他們精神病院的東西。
就在郝醫生之流以爲今天的異常便是鏡頭所記錄的那樣是全部了,忽然間,異變突生。
大概是有人撞到了電腦的快進鍵,畫面朝前跳了一大塊,跳出了一片白色的畫面。
精神病院的人以爲是白屏了,可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白色,是活着的。
具體表現爲,屏幕上的白色時遠時近,偶爾留下一點陰影褶皺,又或者乾脆整個貼到了鏡頭上,在鏡片上沁出幾個印子。
這是什麼?
撞到快進鍵的人手不由自主地按到後退鍵上,把畫面往前調,然後就看到了白色的一大團猛然從樓梯間內竄出的那一幕。
人看到了,人受到驚嚇,人慌亂的後退,彼此踩踏,就算有領導者高聲大喊讓他們不要亂動也沒什麼用,等場面再度穩定下來後,有一些人受傷了。
好在精神病院也算醫院,做些緊急救治並不難,把那些有點嚇蒙的醫護請離後,房間內只剩下了郝醫生等三四個人。
屏幕裡的視頻還在繼續,白色忽遠忽近,至少在鏡頭下待了數十分鐘,或許是它們完全擠佔了樓內的空間,也可能是白色碰撞得過於迅速,在這棟樓裡的人沒能發出任何呼救。
視頻的最後,白色褪去,走廊恢復了正常,沒有任何遺留之物。
似乎,所有沒有處於封閉環境下的人都白色的不明之物裹挾走了,落得一個失蹤的下場。
樓梯間……樓梯間裡並沒有監控。
離得最近的一個畫面也只能從看到樓梯間的一角,而且還只是三層的畫面,因爲更往上的樓層,遵循着院長的意思,門都上了鎖。
白色的不明之物到底去了哪裡,是三層往上的哪一層?郝醫生等人心思很亂,猜了半天猜不到答案,正想點幾個人一起去樓梯間查看情況,纔剛走出安保這的大門,他們就遇上了人。
“這不是郝醫生嗎?”黑髮青年站在花園邊,朝郝醫生招了招手,他身後還跟着一名縮頭縮腦,神情看着茫然疑惑加不解各佔三分的男性。
餘下一分是呆滯,陳牧覺得自己實在是跟不上了。
人類男性回憶起昨天,他被從六樓院長辦公室帶離時,亦步亦趨地跟在白僳身後,不敢掉一點點隊。
只要離得遠了,那漆黑幽深彷彿能把人吞沒的走廊便再現,嚇得陳牧趕緊往前兩步,差一點點就要抓住白僳的衣襬。
人類的手伸了出去,最後又放下。
人類還是不敢。
陳牧後來跟着白僳回到樓梯間,沿着樓梯間走回了三樓,從通道走出時,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一直到晚上,整一天的活動全部結束了,陳牧也沒理解白僳所說的晚上會發生什麼事。
因爲他看見,白僳就這麼回了住的地方。
一夜無眠。
人類睡在原屬於陳梓的房間裡,雖然他和陳梓交換了身份,但行李還是陳梓的那些,看着那點女性的用品,陳牧不住地發慌。
以至於早上起來時,人類眼睛下面掛着重重的黑眼圈,反觀白僳神清氣爽,精神好得能熬數個通宵。
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人類帶着滿腹的疑惑。
白僳則很有目的地沒有去病人所在的大樓,而是在花園裡逗留,沒有等很久便看到了從外面安保人員所在的區域回來的一行醫生。
“郝醫生你們在這啊。”白僳擡手揮了兩下,問道,“今天醫院裡人有點少,是有什麼活動嗎?”
正朝住院地所在走來的郝醫生步伐一頓,像被戳中了痛點,但又不好多說什麼。最後,人類醫生打着哈哈,敷衍了兩句把白僳的問題敷衍了過去。
郝醫生說,他們院裡是有點事,今天就不安排白僳他們活動了,可以的話,請他們儘量待在宿舍裡。
不然的話,精神病院的人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話雖委婉,卻給人一股不容拒絕的態度。
白僳目送着一衆醫生走遠,正在陳牧以爲他們今天怎麼也得想辦法摸進病院裡,去繼續偷摸做點什麼,救陳梓也好,搞別的破壞也罷,他們總該——
人類男性想着,誰料一轉頭,白僳竟然如精神病院的人所說,開始往宿舍的地方走。
“等——”陳牧喊了出來,“白……白僳,我們不跟過去嗎?”
黑髮青年向後擺了擺手,有些模糊的回答從前方飄來:“因爲我已經在看着了。”
什麼叫……已經在看着了?
人類沒想明白。
陳牧一面回頭看好像發生了什麼的精神病院,看了幾眼,好似看到了某一層傳來了光線變化,人類認真辨別了一下,似乎是在四樓。
四樓,四樓的一間病房的窗戶窗簾拉了開來,能看到有人站在窗口,好像正在看他們所處的花園,並也揮了揮手。
陳牧遲疑地擡頭,不知要不要有所迴應。
接着,他便聽到了身後冷不丁傳來了白僳的說話聲。
“啊,髒東西就不要看了。”不知何時出現在人類身後的黑髮青年眯着眼,手搭在人的肩膀上一按一轉,不由分說地把人的朝向改變了,“早點回去吧,還是說你想一個人去那邊?”
白僳意有所指地擡了擡下巴。
人類當然是給了否定的回答,經過昨天六樓這麼一遭後,人是徹底不敢獨自落單了,同白僳站在一起能有莫大的安全感。
人類幾步跟着白僳走遠,把精神病院的主體建築拋在背後。
不過,髒東西是什麼?
……
短髮女性惴惴不安地度過了一個沒睡好的夜晚。
前半夜,儘管不知道具體時間,她還是通過讀秒判斷了一下,可能有兩三個小時,門外持續在傳來那股黏膩的聲音。
摩擦在門上,聽起來還是那種綿軟之物,因爲聽不到什麼剮蹭的聲響,更多的是輕輕的蠕動。
可是,外面的不明之物沒有沿着門縫進來。
陳梓在聽了一陣後還是膽子大了起來,她趴到地上,臉頰貼着地面,從僅有幾釐米寬的縫隙間朝外看。
奇怪的是,陳梓什麼都沒有看到。
過了會,她意識到並不是沒有看見,而是她看見了,但外面那些不明之物把走道堵得嚴嚴實實的,所以她只能瞥見漆黑的一片。
正常來講,她能看到的應該是一片燈影,現在卻什麼都看不到。
意識到這一點後,短髮女性立馬爬了起來,並拉遠了與門的距離。
提心吊膽了一陣,外面的不明之物沒有進來。
後半夜亦是如此,什麼都沒有發生,直到外界的細碎動靜褪去,天重新亮了起來,光透着窗簾照射進來。
一夜沒睡的短髮女性覺得有些困,她只在聲音消失後,再度在門縫間看到了走廊上的燈光,影影倬倬的,可始終沒有人的腳步聲。
陳梓之後閉眼小憩了一陣,沒有徹底睡過去,時刻能因爲風吹草動而醒過來。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等再能聽到人的喧鬧聲已經是天徹底亮起來後的事了,按照冬日的太陽升起時間判斷,這應該是……早上九十點了,這比以往查房的時間要晚上不少。
短髮女性安靜地坐在牀上,看着比前兩天少了不少的醫護走了進來,詢問了她幾個問題。
比如,昨天查房的人是什麼時候來的,又是什麼時候走的,走之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醫生和護士問得含蓄,但陳梓知道他們在問什麼。
然後短髮女性略顯困惑地偏過了腦袋,她說自己也不清楚那是幾點,畢竟她的屋子裡也沒有時鐘。
她醒來的時候天黑了,只能推測是入夜時分。
至於昨晚護士離開後的事,陳梓更是表現出了一片茫然,她說自己睡着了。
這個說法顯然無法查證,第二天的醫生護士看了陳梓半天,也只好相信。
他們見問不出個所以然,就打算離開,而陳梓叫住了他們。
“等等,今天不去自由活動了嗎?”
被陳梓喊住的護士勉強停下腳步,略顯不耐煩地答道:“這兩天應該都沒自由活動的時間了。”
原因人也不說,嘭的一下就關門離開了。
短髮女性立刻走到門口,拉了下門發現拉不動,已經被重新鎖上了。
她只能貼在門上,聽着外面人沒有走遠的說話聲。
“所以……人……去了哪裡?”
“真的……是有……樓梯間……要去嗎?”
他們在交談些什麼?
白僳他們今天又在哪裡?
他們……不,他爲什麼沒有來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