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凍得咯咯發抖的死人腦袋在黑髮青年的掌心顫抖,與附近遊走的屍體一樣,某種意義上算是“活動着”的屍體其實是想走的。
可他走不了,在與白僳打了第一個照面的情況下,他就被整個人控制在了原地,走是走不動,想回去也逃脫不掉。
大概比對了一番死人的面容與陳牧的反應,白僳將屍體往陳牧跟前一丟,還貼心地替人類扭斷了屍體的四肢。
陳牧像是想發出阻止的聲音卻還是晚了,只能看到故去同伴的臉貼在地面上,他的身體是在抽動的,但因爲四肢都斷了,並不能爬起來。
同伴的臉,他面前是同伴的臉。
饒是有過出任務會有傷亡的心理準備,真的看見同伴的屍體時,陳牧還是遭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人類的胳膊伸出一隻,他想要觸摸自己已逝的同伴,可手才伸到對方臉前就差點被彈跳起的屍體腦袋咬個正着。
似乎,死去的人完全忘了他生前的記憶,化作了只擁有攻擊慾望,沿着他人設定好的程序而行動的一具屍體。
人類在一旁望着同伴的屍體醞釀起了悲傷難過的情緒,而怪物則在一旁盯着地面打量。
接着他繞着這處擺放了許多凍藏屍體的櫃子堆走了幾圈,時不時還拉開櫃子抽屜瞥一眼。
有的櫃子是空的,有的櫃子裡的屍體不怎麼活潑,但在接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還是蹦了起來,想要襲擊人。
“砰!”
又是不知從哪個刁鑽角度竄出的白色狠狠往抽屜裡一按,以一種要把萬物壓扁的力道,事實上櫃子確實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往下縮了幾公分。
最後還是白僳拍了拍身側的一團,白絮才慢慢潛入了腳邊的地面中。
分身有自己的意識會自己行動很省心,就是有時候太護主了。
不過……血肉醫院裡生長起來的個體是和白犬性格迥異的存在。
爲什麼呢?難道是他親手捏出來的個體不好嗎?果然還是散養比較好……想着想着,白僳朝着地面點了兩下腳尖。
明明是非常輕巧的兩下,甚至沒有掀起塵埃與冰屑,地面卻瞬間發出了哀鳴與震顫的動靜,雪花般的裂紋剎那間展開,瞬時蔓延到了周圍物體的腳下。
人類站不穩,那些擺放在地面上的櫃子也紛紛搖晃起來。
起初只是輕微搖晃,不多時裂紋綻得比人的胳膊還要粗,再過了幾秒,整塊地面全都塌陷了下去。
伴隨着轟隆隆的聲響,那塊地面上所有的東西全都墜落到了下一層,除了及時帶着自己同伴跳離的陳牧以及懸浮在空中的白僳。
不……白僳並不是懸浮在那。
人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黑髮青年的腳底下看到了一根細長宛若蜘蛛絲般的白線,他踩着那上面,立於空中。
白僳向着下方黑漆漆的洞口打量着。
說來也奇怪,明明地下一層頂上懸掛着燈了,但那些光源卻一丁點也照不到下一層去,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被下方的黑暗給吞噬了。
明擺着有古怪,黑暗裡說不定蘊藏着什麼。
白僳看得見也看不見,下方霧濛濛的一片,像是有什麼存在故意把底下遮上了一層。
他盯着下方看了會,然後一躍而下。
……“什、什麼叫……我是儀式的……中心?”
陳梓斷斷續續地說完了這句話,腦袋有些發暈。
黑皮青年所說的句子拆開都可以理解,但合在一起後,就變得略顯超出人的認知了。
儀式,什麼儀式?
她還在精神病院裡嗎?
“在的,這裡就是精神病院住院樓地下二層。”
“……”
那,爲什麼說她是儀式的中心?
“啊……這有點難解釋,主要是要讓你們人類弄懂的話,需要很複雜的一套說辭。”黑皮青年在一旁唸叨着,“簡單來說,你撞上槍口了。”
在好像把自己開除人籍的黑皮青年的介紹中,這處精神病院地下所佈置的儀式本不需要用到陳梓這名“孕婦”。
“他們本來要召喚的對象是【——】,但考慮到……反正人類法陣也沒畫完,改一改也能用。”
對方輕描淡寫地說起了他支使一旁被他帶下來的小貓三兩隻的人類,將這裡佈置成了他設想的模樣。
從對方的話語間還能得知,精神病院確實存在問題,問題比特殊部門想的還要大,只是出了一些意外,導致精神病院的實際管理者沒能趕回來。
然後,就被黑皮青年撿了漏。
“而且,剛巧有你的存在。”對方手一垂,意有所指。
陳梓被指着,恍惚間,她覺得對方說的不是她,而是她腹中的“它”。
“……伱,你到底是誰?”陳梓問道。
到了這會,還分辨不出黑皮青年並非友善友好的存在,陳梓這麼多年特殊部門的工作也是白做了。
她掙扎着昂起頭顱,以後腦勺抵着石臺的架勢撐起了脖頸,形成了一點幾十度的夾角。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推着不知道什麼物體被人推着匆匆從後方走過,再想看過去,她受制於視角,看不清那幾人最終去了哪裡,只知道他們走入了黑暗中,伴隨着咚咚的動靜,好像在置辦着什麼。
那些人的樣子陳梓倒是有些印象,是她在三樓見過的那幾個。
正在那看,忽然間視野被遮擋,黑皮青年站到了她的後方,手中舉着一本書,藉由微弱的燭光,依稀能看出紅黑相間的封皮。
只看了一眼便讓短髮女性感到生理性的不適,陳梓泛起乾嘔,昂起的脖頸不禁一縮,整個人平躺回了石臺上。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一陣突如其來的痛楚,疼得短髮女性即刻發出哀嚎,她想去捂住疼痛襲來的下半身,可雙手束縛,無法舉起雙臂。
而黑皮青年呢,則笑意淺淺地站在後方,舉着紅黑相間的書本唸唸有詞,唸了一會兒,他用陳梓能夠聽到的音量問道:“對了,說起來,你應該有個‘同伴’吧?”
同伴二詞被對方咬文嚼字般加了重音,短髮女性在痛楚中抽出餘力想了一瞬,她知道對方指的是誰。
——是白僳。
像是爲了印證二人的想法,就在黑皮青年話音剛落不久,有腳步聲在遠處響起,並逐漸接近。
接着,熟悉的聲音響起:“這地下……果然是你在搗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