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人類會向自己攻擊一事,白僳認爲在情理之中。
畢竟他把人類帶進這裡後,就已經歇了遮掩的打算。
白色巨物與他的互動可以制止但沒什麼必要,現在隱藏了,回頭也會暴露,再者……人類男性的生命實際上已經——
黑髮青年目光閃爍幾下,他重複道:“你發現了啊。”
怪物手朝前一伸,因爲兩人離得很近,所以很輕易地夠到了人類手中握着的手槍。
他這麼輕輕一掰,那把拿得並不牢固的槍便到了白僳的手中。
白僳將槍口對準自己隨手一扣,咔嗒一聲,只落得一聲空響,饒是這聲空響也引得人類渾身一顫。
人類像是要雙腿一軟從勉強倚靠的座椅上滑落,最後還是撐住了自己。
唉,沒勁。
槍中沒有子彈,也不是特殊的子彈,普通造成的劃痕早就恢復,白僳把槍隨手一扔,槍啪嘰落了地,緩慢地陷入了鬆軟的地面中。
好像要被吞沒了,最後整把漆黑的槍身都消失在了黃褐色的地面中。
武器又丟失了。
白僳做完這個是隨性而爲的動作後拍了拍手,他並沒有對陳牧出手的意思,這樣的人類擺在那也造不成威脅。
他怕的是……他怕的好像是……咦,他怕的是什麼來着?
黑髮青年臉上露出了一些困惑的神情,他歪着腦袋思考了一陣,想起了點什麼,臉上、手背上的眼睛只只睜大。
白僳睜大了眼睛,人類也瞪圓了雙眸。
“你你伱……”陳牧愕然,一個音節卡在口中半天吐露不出,等黑髮青年把手背上的眼球按回去後,人類仍未找回自己的言語功能。
這似乎是白僳頭一次把異樣的一面直白地展現在人類眼前,而隨着他的腦袋轉動,正常按照人類樣貌生長的那兩隻眼睛是將視線移開了,可他面頰上那一隻彷彿不會動彈,在什麼角度,都注視着人類。
陳牧被看得心慌意亂,他慌亂地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你假扮成人類有什麼意圖?”
貿然被人類這麼一問,白僳又轉回了頭顱。
對於這個問題,他理所當然地答道:“爲了合羣,效仿是最便捷的手段。”
怪物也曾經歷過很長一段適應過程,不過這些都不足爲人類道出。
人類只需要停留在這——最好是停留在這。
黑髮青年瞟了周圍的三人,也沒去管他們究竟是要留下還是走出這片區域,他只是自己朝外走去。
白僳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場景也鋪墊好了,他該離開這裡了。
走之前他衝在場的人類隨意擺擺手,沒有再管人類的死活,他不像先前帶着陳牧走上走下那般捎着人類。
人類被拋下了。
陳牧的質問並未得到太多答覆,他甚至覺得白僳離開時看他的目光古怪,有一種看死物的感覺,不知道是黑髮青年對所有人類皆是這種看法,還是他的錯覺。
不行……他不能待在這裡。
大面積的白色離開這片空間後,那本來是底色的黃褐色暴露出來,看得人生理作嘔,特別是一旁還有個敵我不明的女性站在那,以及她身旁的一大一小。
陳牧聽到了。
他不能說全部聽到,但大致的交流還是收入耳中,包括白僳點明女性的來歷,她怎麼進入這片空間,又怎麼在與空間的相互影響下,把這片空間改造成了眼下的模樣。
放在平日裡,他的精神狀態正常,身體狀況良好的情況下,按職責他必然要對女性採取一些手段。
可現在不行,他太虛弱了,手裡還帶着需要保護的同伴。
最終,陳牧往一旁撤了些,似乎是沒引起女性的注意,人開始往外走。他自認爲小心的動作還是引起了女性的注意,偌大個人藏不起來,再者這片空間現在變得空蕩蕩的,人類樣貌的女性原先建造的一切大多被白僳給毀了。
女性在怪物離開後纔敢生一些氣,她把攥在手裡的手套狠狠地擲到地上。
女性想的比陳牧要簡單,她覺得無論是自己還是剛剛離開的人,在怪物看來都不值一提。
是生,是死,對怪物而言沒有區別。
女性最終是走到了內外醫院的門的交接處,她沒有跨出去,仍舊是站在門內,咬着牙看着外面的環境全部被同化成了血肉醫院的模樣。
肉塊跳動着,她的心臟也砰砰跳動着。
長時間的時間流逝給她帶來的感受並不美好,她早已習慣時間的停滯。
站了會,女性最後還是走了出去。
她要去看看,“她的”醫院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
這處精神病院現在的環境是有些令人眼花繚亂了。
冷色調的牆壁已經徹底被一片暖色調所取代,紅色的、粉色的、黃色的、褐色的,再把這幾種顏色糅合在一起而混合出的雜色,粉刷了整間精神病院。
與色彩一同出行的還有奇異質地的牆壁與地面,人和非人走在上面,時不時會陷進去一腳,如若沒有及時拔出,人或許就會丟了性命,或許只有非人能暫時捨去那一部分軀體。
畢竟,現在出沒於精神病院的非人,都是一些早已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冤魂。
白僳是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的。
他漫步於其中。
黑髮青年兩手背在身後,腳步輕快,穿行過羣魔亂舞的長廊,沒有在軟泥的地面留下任何一枚腳印。
附近的非人類的靈異有腦子清醒的意識到了什麼,遠遠地避開了黑髮青年,卻還是有這麼幾個腦子不好使的只看臉或者氣勢,覺得黑髮青年人畜無害?就這麼莽撞地衝了過來。
白僳臉上……不,移動到他肩頸處的眼球嘀溜一轉。
白僳自身沒有動,反而是一旁的牆壁忽然張開了一道口子,從裡面彈射而出一大團白絮,裹挾而起然後仰頭一樣的部位,像吞嚥而下,鼓動的身形宛若在咀嚼。
後面大概是感覺味道不好,白絮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響,接着往外一吐。
一灘堪比爛泥的半凝固液體被吐了出來,落入地面之上,沒多久就被蠕動的肉紅色地板給吞沒了。
只此一遭,一些同樣沒長眼睛的靈異歇了心思,迅速繞開了黑髮青年所面向的那條路,就算是翻窗而出,它們也要離開白僳的視野內。
不多時,走廊上空蕩蕩的,兩側只有半開着且被陰風給吹動的門在嘎吱作響。
裡面的人去了哪裡?不知道,可能是被靈異生物抓走了,也可能是
他現在在四樓,從六樓的“門”內離開後,他往下走了兩層。
往前走了幾步,白僳忽的回過頭,看見了後方隔得老遠綴着的跟蹤者,人類身上揹着人,即便腿有些瘸他仍舊是把自己的同伴給背上了。
白僳朝人看了過去,人隨即往門後一藏,藏得不是很嚴實,從白僳的角度仍能看到小半個身子。
人類……人類啊。
黑髮青年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睛一眯。
人類的命運在他自身做出選擇時便已經被寫下了既定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