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環境中,白僳飄忽着落下。
他腳踩到地面的瞬間感受到了狹窄的接觸面以及前後有高低的起伏,他的眼瞳瞬間拉長,拉長成了非人類獸的模樣,他變得能夠看清周圍了。
這是一處臺階,是一處向下延伸的臺階。
白僳往身後看,他的豎瞳瞥見了幾級臺階往上,沒多遠就看到了上面有一扇門,那裡似乎纔是正確的進入道路。
只不過,這門被故意隱藏起來了,白僳一時間沒在地下一層看到,於是選擇了暴力破拆。
天花板破了,可一點光都漏不下來。
白僳站在那,聽着耳邊窸窸窣窣的動靜,有什麼沿着天花板的破洞爬了下來,落到了他的身邊。
一圈又一圈地蜷縮囤積在那,時不時還蹭一下白僳的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腳踝。
“安靜。”豎瞳重新看向前方的黑髮青年淡淡地說了一句,一旁的不明物立刻不動了。
在他朝着下方前行時,白僳最後朝上瞟了眼。
——好臭。
眼前所見之景,讓白僳詭異地沉默了一陣。
這條樓梯理論上是沒有這麼長的,可在某些影響的加持下就漫長了許多,走了會,白僳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右側的牆壁。
白僳三兩步跨了下去,平地往前數米,是一扇合緊需要大力推開的,約高三四米的大門。
一股許久未聞到的腥臭之味竄入鼻息之下,即便是刻意拋棄了呼吸這一生理活動,依舊無法阻止氣味的彌散。
白僳瞧了幾眼那舉着不明書籍裝模作樣的黑皮同類,他進入這偌大的大廳的那一刻就有點想捏住鼻子、封住嗅覺。
白僳一直往下走,往下走。
豎瞳之下,那橫七豎八生長於裸露肌膚上的研究都在觀察着四周。
大門一推就看,進入前白僳又朝後望了眼。
悠長的回聲迴盪在這處空間內,不多時平緩的音調變得急促起來,逐漸加上了刺耳的噪音,就在它們即將穿破聽者的耳膜時,響動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
他人走下了臺階,而身側之物不情不願地留在了那,像在等候什麼人的到來。
他隨即繼續前行,沒幾步就走到了有光亮的環境中。
他移開了朝前看的視線,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白僳想到了什麼,拍了拍身側之物。
黑髮青年蹙着眉,眉間幾乎要擰做一團。
半邊面孔本該暴露在光線下,可在漆黑的環境中上方那探頭探腦的人類什麼都看不見,明明視線有所交錯,人類卻毫無知覺地轉開了。
然後,他開口道:“這地下……果然是你在搗鬼。”
看着很費力,實則對怪物而言就是輕輕一推手的事。
同一時間,牆面也停止了轉換,那無盡的下行之路在眨眼間移動到了前方不遠處,只要再走四五節臺階就抵達下方的平地了。
他看到了幾名行走於立柱陰影之中的人類,他們神志似乎是清醒的,卻也沒那麼清醒,手裡拖着比他們體型大許多的袋子,正一點一點往外擺,全部要擺到大廳的周圍。
臭味是從周遭傳來,但更多的是來自於大廳的正中央。
白僳捏着鼻子,視線落在了附近的立柱之上,常人所無法看清的光亮下,一圈又一圈極爲新鮮的紅色紋路像剛剛潑灑上去的,證據便是地上擺着的尚未完全乾透的紅色……顏料?
如果散發着腥味的紅色顏料還是普通的紅色顏料的話。大致看了一圈,白僳腦海裡有了一個念頭——大廳裡的存在怎麼和這個精神病院搞一起去了?
“嗯?”翻着書唸唸有詞的黑皮青年忽然一個擡頭,他好像猜到了白僳在想些什麼,“沒有,我只是個路過的好心人。”
黑皮青年咧着牙,在最後三個字上加了重音。
隔得遠遠的,白僳與之對視着,他忍不住說道:“是……她怎麼說的來着,是樂子人才比較準確吧。”
黑皮青年有點驚訝,很快他又恢復了那笑眯眯的模樣:“你見過……啊對,是你們先見面的。”
黑皮青年自言自語地說起了一個白僳不知道的名字,聽起來是個女性,對方在發覺白僳毫無反應後,接連又唸了其他的人名。
一直到喬江的名字出來,黑髮青年的眼神有了些許波動。
黑皮青年這下知道了,知道了另一個同類以喬江的身份與白僳認識,不過,竟然是“喬江”——
“是喬江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以爲,她會用其他身份……比如男性什麼的。”黑皮青年沒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太久,在他看來都在這個場所了,再聊其他的沒意思,於是黑皮青年提起了眼前的人,“你應該是來找她的吧?不關心一下她嗎?”
黑皮青年垂下手,用書的背脊指了指下方的石臺。
白僳當然看到了臺子上躺着的人類女性,也聽到了對方不斷髮出的呻吟與愛好,或許對方側過腦袋掙扎時向下一瞥的瞳孔裡能映出黑髮青年的影子,可是白僳並不着急。
因爲陳梓還活着,還活得好好的。
這就是令他感到些許疑惑的另一件事了。
在白僳的感知中,陳梓身上確實發生了一些異變,例如懷了個“孩子”什麼的,但遠不致命。
那“孩子”汲取的也不是母體的營養,而是來源於周遭空氣中的絲絲能量,陳梓更多的只是一個載體一個憑依物,只是給她腹中的“孩子”提供了一個誕生的場所。
誕生當然不是說破腹而出這麼血淋淋的場景,而是比較自然的生產……等一下,生產?
黑髮青年的頭顱轉了回去,他的視線擡高,從陳梓身上抽離挪到了黑皮的非人類那。
白僳重複道:“生產……你要讓她生出什麼……啊,好像也不是人類要召喚的東西。”
“你改變了、你篡改了……”黑髮青年的眼睛忽的睜大了,他好像看明白了什麼,“你要召喚的,不是這裡精神病院裡的——”
白僳的話戛然而止,他蹙眉怔在那,在思考這麼小小一片空間中究竟能容納異物,正在想,背後窸窣的動靜再度接近。
前方拿着書的加里隨着動靜也看了過來,他頗爲驚奇地觀賞起來:“這是伱的本相?哦,也不算是了,但應該長的是差不多的。”
白僳正要應聲,黑皮青年已經自言自語地繼續說了下去,他誇說着漂亮好看,然而以人類的視角只能感受到無限的恐懼。
一隻隻眼睛盯着大廳內看,滴溜溜地轉着,好似只要有風吹草動就會涌入其中。
“啊對了,你睡得好嗎?”
“什麼?”
“就是……夢啊。”加里向白僳比劃道,“所有人類都會做的夢。”
黑皮青年將夢啊夢的字眼不斷在耳邊出現,唸誦的次數之多,讓怪物忍不住懷疑,對面的非人類是不是在暗示着什麼。
就在他想就夢這一事進行反駁時,突然間周遭的環境就震動起來,伴隨着人類女性極爲壓抑的慘嚎,有什麼變化發生了。
同一時間,白僳驚愕地看向對面的黑皮青年:“喂,你真的是要——”
對面到底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