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桐有些遲疑的低聲道:“勸勸皇上?”
“母親活着的時候,一直很擔心我,她臨走前逼我發下毒誓,無論如何不可干政。”沉默了好一會兒,長公主聲音微微發乾的說了句,李桐默然。
“皇家最不值錢、最不當回事的,就是這誓言了。”長公主看着戲臺上唱腔婉轉的青衣,“阿爹臨走前,我在阿爹面前發誓要守護林家,皇上在阿爹面前發誓要讓我一輩子順心稱意,母親大行前,我又發誓不幹政,皇上發誓太子必定出自周家血脈,一定會讓我嫁人生子,幸福美滿。”
長公主一聲輕笑。李桐看着她沒接話,這話她沒法接。
“不說這些沒意思的,還有件事,前一陣子我跟你說要讓姜煥璋出到渭南做知縣,這事被季紹衍攔下來了,老三特意爲了這事求見我,好象我要先害了姜煥璋,再害了他一樣,這不是什麼大事,他們願意留,就讓他們留下好了。”
“嗯。”李桐眉頭微蹙,晉王留姜煥璋在京城有情可原,季天官爲什麼要攔下這件事?總不會是他說了什麼吧……
離李桐和長公主不遠,解二娘子瞄着兩人,心不在焉的聽楚三娘子說話,可沒幾句話,解二娘子的注意力就全部轉到了楚三娘子的話上了。
“……我問阿孃,阿孃說沒這回事,可我聽的清清楚楚,墨夫人說的清清楚楚,是袁夫人託她過來探的話,說只看我們家的意思,只要我們家覺得好,她就託人上門提親,阿孃不認帳,還把我訓斥了一頓,你說這事該怎麼辦?阿孃和阿爹要是商量好了,我該怎麼說?總不能說……”
總不能說她想嫁給季公子吧。
“你真聽清楚了?墨夫人是受了袁夫人的託付,要求娶你?”解二娘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太婆已經託人往呂府探話了,可還沒有回話,墨夫人受的這個託付,是在她太婆託的人探話前,還是探話後?
“你怎麼也這麼問?我聽的清清楚楚!”楚三娘子有點急了。
“好好好!”解二娘子心亂如麻,“墨夫人這個人,你知道,一向熱心的有點過了,說不定是她自己的意思……”
“不是蘇家,她不是替她兒子探話,我都聽清楚了!”楚三娘子又氣又急。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扯線你和呂家,只怕是墨夫人自己的意思,不一定是袁夫人的意思。”解二娘子其實比楚三娘子更加焦急生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太婆託付的人拖拖拉拉,還沒到呂家去探這個話?
或者,話已經遞到了,可袁夫人卻想先探了楚家的意思,若是楚家肯,就回掉自己,若楚家不肯,再鬆口答應自家,畢竟,楚三的父親如今是丞相了,自己的父親叔叔輩沒一個爭氣的,翁翁年紀又太大了……
解二娘子想的心裡一片寒涼,她的人再怎麼出色,在袁夫人眼裡,也抵不過楚三娘子那位正當壯年的相公父親。
“你別急,還沒到沒有辦法的時候,你先靜一靜,讓我想想。”解二娘子可不是個見難就退的人,她相信事在人爲。
“季家往你們探過話沒有?”解二娘子一邊問一邊飛快的盤算着,楚三娘子搖頭,“要是探話就好了。”
“也許你不知道呢,這一回墨夫人來,也是碰巧你正好在你阿孃屋裡陪着說話,又讓你看出不對,偷聽了壁角,說不定季家已經找你阿孃探過話了,你沒碰到,不知道罷了,你阿孃又不是象我太婆,這樣的事都跟我說的。”
解二娘子已經有了主意,楚三娘子仔細想了想,輕輕吁了口氣,“嗯,你這話極是,可是,我怎麼才能知道季……他們探沒探過話?問我阿孃肯定沒用,象呂家這事,我都聽到了,問她,她還咬死口說沒有這事。”
“你阿孃治家那麼嚴,下人們那裡,肯定也是白費力氣,讓我想想。”解二娘子手指敲着太陽穴,擰眉思考了一會兒,“有了,有個辦法,一問就知道了。”
“什麼辦法?”楚三娘子眼睛亮亮。
“咱們問問季公子,不就知道了。”解二娘子一邊說,一邊緊盯着楚三娘子的神情,楚三娘子神情一滯,“問季公子?這怎麼行?白老夫人讓人探不探話的,季公子也不一定知道,這是餿主意!”楚三娘子說話一向很直。
“男人跟咱們不一樣,象我哥哥他們,伯孃嬸嬸,還有太婆給他們議親之前,都是要先問好的,肯不肯,要他們點了頭,纔會探話啊提親啊什麼的。再說,白老夫人那樣的人,不拘俗禮,又最能替小輩着想,她要探話前,肯定先問了季公子,季公子點了頭,她纔會託人呢,要不然,萬一季公子不喜歡,那不就尷尬了?白老夫人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解二娘子見楚三娘子態度有縫,急忙再勸,楚三娘子猶豫着點了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她也聽阿孃和別人聊天時說起過一回,說季家說親,必定是要季公子先看中了的。
“今天正好便當,季公子就在那邊。”解二娘子一鼓作氣,“讓我想想,找個什麼藉口最好,咱們把他叫過來,也就是問一句話,還得找個合適的地方,讓我看看。”
解二娘子四下張望。
楚三娘子揪着帕子,糾結萬分,問一句,確實立刻就水落石出,一切明瞭了,可是,她一個小娘子,把季公子叫過來問這種事,怎麼問得出口且不說,季公子會怎麼看她?會不會覺得她是個莽撞無禮,不知羞恥?會不會覺得她德行有虧?
楚三娘子一想到季公子瞧不起她,心都縮起來了,要是因爲這個讓季公子瞧不起,豈不是好事就要變成壞事了?
還有,萬一季家沒託人探過話呢?萬一季家沒有這個意思,季公子沒看上她呢?一想以季公子可能壓根就沒看上她,楚三娘子覺得血都冷了,要是那樣,她還活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