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影一眼也沒看阿蘿,一進門,他就轉着頭四下打量,他記得軟香樓一進來就是個院子,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果然是生意好,嗯,佈置的不錯,清雅有趣,伎家這份眼光,比京城大多數人家都強得多。網
呂炎一進門,飛快的掃了眼四周,看看來的都是哪些人,掃了一遍,心裡有了數,目光落在阿蘿身上,從頭到腳打量着她,頭上墮馬髻挽的極其可人,只用了一根珠釵,配着耳垂上的粉紅大珠耳飾,十分清爽,深粉束胸,輕粉羅裙,外面一件淺藍不擎襟,有多清爽,就有多嬌媚。
呂炎忍不住讚歎,剛想捅季疏影,一看他正仰頭看棚頂,轉頭捅了捅李信,“看看,京城第一,名不虛傳吧。”
李信急忙點頭,“這幅媚骨難得。”
“你是個懂行的!”呂炎豎拇指誇獎李信,李信的臉都差點要紅了,一扇子拍在他那根大拇指上,“我懂什麼行?要懂也是你懂!”
“那是個真懂行的。”呂炎搓着手指叫了幾聲痛,指着在一幅字前站住,凝神細看的季疏影,李信噗的笑出了聲,“季兄是真君子。”
不遠處,阿蘿幽怨的看着季疏影的背影。
寧遠來的不早不晚,從他一腳踏進來,整間大屋子裡的氣氛就平空上了一個臺階。
週六一聲‘遠哥’,越過所有人衝在最前,迎向寧遠,寧遠伸手搭在週六肩上,另一隻手一巴掌拍在僅比周六晚一步迎上來的墨七,“小高一請客,你們一個兩個都來的這麼早!我請客也沒見你們跑這麼快!”
“怎麼不快?”週六趕緊就要解釋,墨七到底比他好一線,“七哥來的也不晚,往常我請客,七哥可沒來這麼早。”
迎上來的高子宜早笑的兩眼眯成一條縫,“瞧你們說的,怎麼?這是嫌我請客請的太少?還請七爺見諒則個,等明天春闈考完出來,我天天請你。”
“好!就等你這句話!大家可都記好了,明天春闈之後,五郎要天天請咱們樂呵,咦,頭一場不能讓你請,得留給我,還有小六、小七,賀你高中!”
“借七爺吉言!”高子宜哈哈笑着,在衆人七嘴八舌的打趣逗樂捧場聲中,將寧遠讓到裡面。
呂炎和季疏影、李信三人站在離中心稍遠的地方,看着寧遠,和寧遠進來掀起的一輪**,呂炎嘖嘖不已,寧遠這種人,簡直是天之驕子,這份三兩句話就能讓人忍不住引他爲知已的本事,這種舉手擡足都是焦點的天賦,就是翁翁,也比他不如。
嗯,翁翁和他不是一類,翁翁的平易低調溫和,如春天的微風,不知不覺中歸化人心,寧遠則象夏天的百花盛開,熱烈而醉人。
季疏影看向寧遠的目光有幾分深沉,大奸若忠,大惡若善,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吧,明明心機深不可測,更懷着不臣不軌之心,偏偏看起來這樣清澈見底。
李信看着寧遠,心情卻複雜到他自己都理不清,寧遠常到桐姐兒後園找她說話的事,他知道,桐姐兒沒瞞過他,雖說他去找桐姐兒說的都是正事兒,都是最好直接跟桐姐兒說的事,可他的心情,還是十分複雜。
寧遠的到來掀起的熱鬧喧囂剛剛回落了些,琵琶聲起,雲袖手敲檀板,咿咿呀呀唱起季疏影前一陣填的一詞,阿蘿託着杯酒過來,舉到季疏影面前,“季公子這詞,阿蘿唸了不知道多少遍,一起想着,要是見了季公子,必要好好敬季公子幾杯酒。”
“隨手而作,不值一提。”季疏影接過阿蘿手裡的酒杯,一飲而盡,將杯子放回阿蘿手裡,轉頭接着和呂炎說話。
呂炎斜着舉着杯子,惆悵失望的掩飾不住的阿蘿,帶着絲戲謔的笑,正要取笑季疏影幾句,寧遠從三人背後轉過來,“季公子這詞確實寫得好!”
寧遠說着話,腳步落的巧之又巧,正好擋在阿蘿面前,如同一堵牆,隔在季疏影和阿蘿中間,阿蘿垂下眼皮,看着寧遠的衣角,不想退,又不敢不退,後退一步,再退一步,一步步退回了熱鬧之中。
“咦?”呂炎睜大了雙眼,“七爺也喜歡季大郎這詞?”
“說不上喜歡不喜歡。”寧遠打着哈哈,“一句沒看懂,但凡我看不懂的,必定是好的。”
季疏影噗一聲笑的咳起來,李信想笑又忍住了,這位能裝傻裝到這份上,真是不容易。呂炎手裡的摺扇拍在寧遠肩胛上,一邊笑一邊道:“何至於!前兒我還聽翰林院的幾個翰林誇你大有長進。”
“不瞞呂兄,”寧遠往前湊了一步,左右瞄了瞄,一臉神秘,“這話你沒聽懂吧?誇我大有長進,那是誇我送的禮,大有長進!”
這回連李信也噗笑出聲,季疏影忍着笑,“七爺,你的學問雖說比你的功夫差點,也不至於此,何苦……”
“好不好管他呢,我也用不着學問。”寧遠渾不在意的打斷了季疏影的話,正要再說話,只聽到旁邊一片驚訝聲,四個人一起看向驚訝所起處,只見多多捧着只紫檀木小箱子,阿蘿和柳漫一人一邊,正拉出掛珍珠簾子。
“這簾子……”呂炎驚訝出聲,季疏影也睜大了眼睛,這不是周貴妃那掛簾子,不對,這掛好象比那掛好,至少大不少。
周貴妃生辰那天,他和呂炎都隨長輩進宮磕頭賀壽,是見過那掛惹事的珍珠簾子,沒想到這簾子今天又要惹出不知道是大是小的事。
李信也瞪大了眼睛,桐姐兒應寧遠的要求,又拿出掛簾子放出來這事他知道,簾子他看過一眼,雖然沒看仔細,但他敢斷定,這一掛,就是桐姐兒放出來的那一掛。寧遠拿去送給阿蘿……他真是暈了頭了,這掛簾子是轉了幾趟手……聽二爺說賣到了賀家,怎麼到了阿蘿這裡?還這麼張揚無比的拿出來?
要出大事了。李信心底的警惕和驚訝一起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