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寧遠搖頭,“寶林庵三裡以內,我都不敢靠近,我可不敢惹長公主不高興。”
李桐失笑,這人可真實誠,長公主不敢惹,她倒是可以隨便惹的。
唉,事實也確實如此。
“寧七爺有什麼事?”李桐直接問道,他來見她,必定有很要緊的事。
寧遠沒答話,舉起馬鞭撓着鬢邊,好一會兒,才幹笑道:“不知道怎麼說,我就是想問問你,我是不是哪兒惹到長公主了?”
“寧七爺怎麼會這麼想?”李桐反問了句。
“你帶五哥兒出去那天,我就這麼想了。”寧遠甩着手裡的鞭子。
“喔。”李桐淡而無味的喔了一聲,看着寧遠手裡那根嵌寶溜金的馬鞭,沒再說話。
“我是不是惹了長公主了?”寧遠換了種問法。
李桐微微仰頭,直視着他,片刻,露出絲絲笑意,還是沒說話。
“我做錯的事,還有彌補的餘地嗎?”寧遠看起來十分煩惱,又用馬鞭撓着鬢角,接着問了句。
李桐移開目光,看着寧遠身後不遠處侍立的護衛,還是沒答話。
半晌,寧遠嘆了口氣,“那長公主那裡,還有彌補的餘地嗎?”
“長公主很喜歡五哥兒,要不然,也不會讓他年年去她莊子裡。”李桐好象答非所問,寧遠低着頭,垂下馬鞭,馬鞭的鞭梢一直垂到地上,“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哪件事,不過……”
寧遠的話頓住,“大約不止一件事,長公主畢竟姓林……”
“長公主清修多年,看得很開。”李桐忍不住提點了一句。
寧遠眼裡閃過道亮光,拱手長揖,“多謝姑娘!”
李桐退後半步,曲了半膝還禮,“要是沒什麼事,就此別過。”
“等等!”寧遠下意識的上前一步,“還有事。”
“嗯?”李桐低頭看着寧遠那雙中間起筋的青綢布鞋,他的鞋子倒相素可喜。
“姑娘以後,就跟着長公主清修了?”
李桐擡頭,皺眉看向寧遠,寧遠又撓起了頭,“姑娘就當我沒問。還有件事,擷繡坊是姑娘的產業?”
李桐微一愣神,隨即點頭,“不是我的產業,是我外婆留給我阿孃的。”
“果然是姑娘的產業,明年擷繡坊真的訂了很多藍色衣料?”
“是。”李桐肯定的答了一個字。
“班樓也是姑娘的產業?”
“不是我的,是李家的產業。”
“李家的不就是姑娘的?”寧遠搖着馬鞭,一臉笑,李桐搖頭,“我還有個哥哥,李家的,不是我的。”
“喔!”寧遠手裡的馬鞭一頓,“李信,他還在季家莊子裡苦讀?還有呂炎,你們家和呂家的淵源,你知道嗎?”
“知道。”李桐點頭。
“李信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李桐無語的看着寧遠,他在審犯人麼?他要問什麼?又要說什麼?她有點沒方向。
“喔。”寧遠低頭看着手裡的鞭子,突兀的轉了話題,“長公主常跟你說我嗎?”
李桐皺眉看着寧遠,沒答他的話,寧遠手裡的鞭子又撓到了頭上,“這話是不好答,長公主是不是跟你說了好些不能說的話?”
李桐無語望天。
“長公主其實很關心朝政,很關心林家,是不是?”寧遠不知不覺的接着問,李桐退後一步,再次曲膝告退,“寧七爺要是沒什麼事,就此別過。”
“等等!”寧遠再跟前一步,“有事。”
“姑娘知道我……”寧遠手裡的鞭子往外搖了搖,“其實,混帳都是外表,京城對寧家來說,是龍潭虎穴,姑娘知道我要做什麼事嗎?”
李桐沉默不語。
“姑娘知道,上次姑娘說,願我心想事成,是姑娘的真心話嗎?”
“是。”沉默片刻,李桐答了一個字,寧遠象是舒了口氣,“我願姑娘心想事成,也是真心話。文濤不在京城,姑娘若有什麼事,只管打人到定北侯府,寧遠必竭盡所能。”
“多謝,不用。”李桐不客氣的一口回絕,有長公主在,就算有什麼事,她也不能求到寧遠面前。
“那我要是有什麼事,能不能來找姑娘?”寧遠卻不客氣的跟了一句,李桐被他這句話噎出了一肚子悶氣,“我一個深閨女子,幫不了寧七爺。”
“姑娘別客氣,你跟長公主,都是女中豪傑,還有我姐。”寧遠一臉的笑。
“就此別過。”李桐後退幾步,轉身就走。
“姑娘,那個……後會有期。”寧遠跟了兩步,停下,拱起手,看着李桐上了車,看着車子由慢而快走遠了,甩着鞭子,轉身上馬,縱馬直奔京城而回。
李桐端坐在車裡,將寧遠的話以及語氣表情細細回想了一遍,又想了一遍,半晌,嘆了口氣,這是個極聰明的人,他在探她的話,他想知道的,大約都知道了,可是,這麼精明的人,怎麼也會說那些粗疏馬虎的話呢?跟她這麼個幾乎素不相識的人,怎麼能說後面那些話呢?他就這麼信任她?抑或是,他是要讓自己,給長公主傳遞這些話?
李桐垂下眼簾,看着手裡的茶湯,這些話,她是不會傳給長公主的,這些話,到她這裡,從此就靜寂無聲的死了吧。
…………
寧遠一路疾奔,進了京府衙門,一屁股跌坐在搖椅上,舒服的長長舒了口氣,這會兒,他心情好極了。
“七爺,您可回來了,”京府衙門的史班頭腳跟腳跟進來,“出大事了,邢府尹找了您好幾趟了。”
“大事?這京城,哪有什麼大事?”寧遠翹起腳,懶散無比的應了句。
“確實是大事,七爺難道沒聽說?昨天夜裡,茂昌行庫房走水,幾大箱子珠寶燒了個乾淨,今天天還沒亮,賀大爺就來了,限了三天,說要是三天破不了這案子,就讓咱們整個京府衙門吃不了兜着走!”
史班頭愁的一張臉苦成一團,寧遠噗一聲,滿嘴的茶噴了史班頭一頭一身,“賀大爺是什麼玩意兒?讓咱們京府衙門吃不了兜着走,他算什麼鳥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