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郡主到底是晉國長公主的長女,這會一發作,三個弟媳都不敢怠慢,包括長興公主在內,均起身離座,連聲請罪。
“跟我請什麼罪?”清江郡主不滿道,“打發人去把你們夫婿喊過來是正經!他們要怠慢其他人我都不計較了,五妹妹的面子怎麼能不給!?”
本來聶舞櫻的身世就爲人所詬病,同胞兄姐都掃她顏面的話,往後還有誰看得起她?
這個道理宋宜笑等人也明白,雖然知道各自的丈夫這段時間確實忙碌非常,但在清江郡主的壓力之下,還是依言派了人去傳話——只是他們接到消息後,會不會過來,這一點可沒人能保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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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後,晉國長公主到,見堂上氣氛古怪,不禁詫異:“怎麼都不說話?”到上首落座後,免了衆人的禮,又發現,“櫻兒呢?”
“五妹妹有點事情暫時離開下。”清江郡主平靜道,“弟弟們今兒都有事情,可能過會才能來。”
晉國長公主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真是胡鬧,這都年底了,能有什麼十萬火急的公務,非要在今天處置?派人去找,叫他們立刻過來!”
柏氏忙賠笑:“回孃的話,已經派人去催了!”
“安怡頭上這珠花怎麼回事?”晉國長公主這才緩和下神色,晃眼看到竇安怡頭上碩大的珠花,不禁失笑道,“誰給你戴的?”
“是孫女自己挑的。”竇安怡跑過去,期盼問,“祖母,好看不好看?”
長公主看着那朵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牡丹,又看了看一臉稚氣眉眼沒長開的孫女,嘴角狠狠扯了下,才一本正經道:“非常好看!”
底下柏氏等人把這一幕看得清楚,紛紛扭過頭去,撐不住笑出了聲!
藉着竇安怡,堂上總算恢復了熱鬧。
只是久等不見竇柔馳等人到也還罷了,連聶舞櫻也一直沒回來,清江郡主不禁蹙眉,尋了個機會道:“娘,我好久沒來您這兒了,想出去走走,您跟弟妹們先聊着吧!”
晉國長公主對她的目的心知肚明,也不戳穿,道:“你去吧。”
宋宜笑躊躇了下,起身道:“娘,媳婦陪大姐出去走走?”
長公主頷首後,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走過一段迴廊後,清江郡主站住腳,等她到了跟前,便低聲道:“五妹妹心細如髮,阿虛實在不該不來的!”
宋宜笑尷尬道:“是。不過他是真的忙。”
“再忙也千萬別辜負了自家人!”清江郡主感慨道,“否則總有後悔莫及的時候!”
宋宜笑面紅耳赤,連聲稱是。
接下來郡主沒再說什麼,領着她到了聶舞櫻住的地方——這是長公主府東南角上的一座寬敞卻不失.精巧的庭院,開門就是一覽無遺的荷池,池畔的駁岸還建了個小小的棧橋,橋頭繫了只扁舟,舟身鏤花刻草,嵌珠鑲玉,顯然是供聶舞櫻閒暇時遊湖用的。
入內之後,打掃的纖塵不染的庭中,幾株光禿禿的古木上,繫了許多栩栩如生的絹花,應該是爲了慶賀聶舞櫻今日生辰,特意佈置的。
其中一株古木下,設了一架鞦韆,隨北風輕輕搖晃。
“五妹妹在麼?”清江郡主瞥一眼鞦韆,揚聲問屋裡。
“誰呀?”裡頭人聽到,忙開門出來,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鬟,懷裡還抱着一隻烏雲蓋雪的獅貓,看到清江郡主與宋宜笑,忙把貓放到地上,福了福,“回郡主、夫人
的話:小姐起早就去後堂了!”
“她沒回來嗎?”清江郡主聞言一怔。
那丫鬟驚道:“郡主是說小姐如今不在後堂?可是,也沒回這裡啊!”
“會不會去其他地方?”宋宜笑忙問,“我記得五妹妹喜歡梅花,這府裡哪裡有臘梅?”這季節也只有臘梅開了花。
那丫鬟道:“園子裡好幾個地方都有——可是小姐她從來不愛逛園子的!”
清江郡主蹙緊了眉,對宋宜笑道:“我們去園子裡看看!興許她今兒去散心了呢?”
兩人匆匆趕到園子門口,尋來看園的婆子一問,卻說也沒看到聶舞櫻。怕婆子偷懶看漏了,她們特意進去轉了一圈,確認聶舞櫻確實不在,才道:“可能已經回去了。”
但她們回到後堂,卻見竇柔馳、簡夷猶跟簡虛白三兄弟固然都過來了,堂上卻依然沒有聶舞櫻的人影!
“不在明珠苑,也不在園子裡?”晉國長公主見只有長女跟兒媳婦回來,急了,也顧不上粉飾太平,急問,“那其他地方呢?找過沒有?”
見清江郡主與宋宜笑搖頭,臉色頓時一沉,拍案命左右,“快去找!”
見這情形,竇柔馳三個都很尷尬,紛紛起身道:“這都是孩兒之過,孩兒們也去找吧?”
“那就快點去!”晉國長公主難得對兒子們擺臉色,冷冷道,“天這麼冷,你們妹妹一個女孩兒,年紀又小,若躲在哪個角落裡,凍出事情來怎麼辦?!”
這麼着,長公主府上下一時間也顧不上即將開始的宴席了,都被動員起來尋找聶舞櫻。
誰想一羣人把後院差不多翻了個遍,也不見這女孩兒的蹤跡。
最後還是二門處的一個婆子來稟告:“方纔五小姐出去了!”
“出去了?”晉國長公主詫異道,“她今兒生辰,咱們都等着爲她慶賀呢,她出去做什麼?去了哪裡?”
那婆子生怕被追究責任,戰戰兢兢道:“老奴也問了句,但五小姐沒理。跟着五小姐的丫鬟晚香一個勁的給老奴打眼色,讓老奴不要多嘴……老奴就沒敢追問!”
“大冬天的,才十二歲的女孩兒要出門,你不敢追問,就不知道來本宮這兒回個話?!”晉國長公主氣得要死,拍案大怒,“她一個人這麼悄悄出門,還只帶了晚香一個,凍着摔着怎麼辦?遇見歹人怎麼辦?!混賬東西,叫你看門你就是這麼看的?!來人,與本宮拖下去,交與薛長史處置!”
那婆子哭哭啼啼的被架走之後,堂上依舊鴉雀無聲,一干人都低眉順眼的不敢出大氣。
饒是如此,長公主也沒忘記他們:“我生的好兒女!就這麼一個妹妹,我還活着呢!就這樣不放在心上!也難怪她要走,我現在都想走!免得礙了你們的眼!”
這話出來,衆人哪裡還能站着?紛紛跪下來請罪。
長公主冷笑着道:“現在做這孝順之態做什麼?你們但凡念着一點點手足之情,還會把你們妹妹氣得在生辰之日離家出走?!”
特別點到簡虛白,“六年前你的生辰,你也是自認爲受冷落跑了出去!在綢莊鋪子裡躲了大半天——後來你三叔好說歹說把你哄回來,你還委屈得不行!你那會什麼心情?!自己受過的苦,竟也不知道體恤妹妹!我怎麼會有你這樣涼薄的兒子!”
宋宜笑聞言心頭一震,悄悄擡了點頭,朝丈夫看去——她因爲跪在了簡虛白身後,這會也看不
到他神情,只瞥見他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握起,原本瑩白如玉石的手背,驟然凸起數道青筋,顯然心緒非常激動。
“今兒原不打算來的也不只有簡虛白啊!”她瞧在眼裡,不禁暗暗的替他抱不平,“婆婆專揭小兒子的傷疤,也太偏心了!”
這腹誹未絕,晉國長公主卻又罵起了竇柔馳、簡夷猶:“六年前是阿虛,現在是櫻兒,你們就是這樣做哥哥的?見不得幼弟幼妹好是不是?!我前生到底作了多少孽,才養到你們這樣沒良心的東西?早知道我真不該活到現在,早點死了還省心點!”
清江郡主忙道:“請娘息怒……”
“你這個長姐也是蠢的!”誰知她纔開口,晉國長公主就把矛頭對準了她,怒喝道,“方纔櫻兒說要出去,你既然在場,就應該立刻跟上她!你也不想想這孩子纔多大?受了委屈獨自跑出去,連個哄她的人都沒有!她能不多想?她嫂子們不追出去也還罷了,橫豎只是她們的小姑子,你這姐姐竟也坐得八風不動!叫她傷心欲絕到跑出……”
說到這裡,衆人臉色同時一白!
長公主倒抽一口冷氣,喃喃自語道:“那孩子該不會真的……”悲痛之下想不開了吧?!
這下長公主也顧不上罵子女了,趕緊命人出府找人!
清江郡主等人忙道:“帝都這麼大,妹妹又出去有一些時候了,單娘府裡的人手恐怕不夠,我們回府去調動人手,興許能快點找到妹妹!”
“那還不快去!”長公主語帶嗚咽道,“櫻兒要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以後也別認我這個娘了!我連個‘義女’都護不住,還有什麼臉被喊作娘?!”
她甩出這話來,上上下下哪還敢怠慢?
簡虛白等人趕緊拿出隨身的信物,令心腹侍衛趕回府中調集人手,搜尋聶舞櫻,又親自帶着剩下來的隨從,從長公主府附近的街巷開始尋找。
這天衆人連午飯都顧不上用,一直找到申時,眼看太陽都要落山了,方方面面反饋過來的消息依舊無果——坐鎮長公主府的晉國長公主聞訊,只覺得眼前一黑,抓住佳約的手臂才穩住身子:“難道那孩子當真……”
這會在找聶舞櫻的可不僅僅只是長公主一脈的人了,畢竟那麼多人到處找人,帝都那些高門大戶也不是瞎子聾子,聞說長公主的“義女”負氣出走,哪能不搭把手?
除了守城的禁軍外,如今上上下下差不多都在幫着找,這樣都找不到,顯然不是什麼好徵兆!
佳約心裡也懷疑聶舞櫻恐怕是出了事了,但這話她可不敢跟長公主說:“興許五小姐遇見了好人,只是一時不知道您在找她,氣又還沒消,所以沒回來呢?”
長公主雖然也這樣盼望,卻知道佳約不過是在安慰自己,不禁落下淚來:“早知道當年就聽母后的勸,把她送去江南找人收養,待長大了再認做義女……本以爲養在身邊可以更好的照顧她,誰知道……”
佳約手忙腳亂的給她擦淚,眼中也滴下淚來,嗚咽道:“殿下不要這樣,如今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興許下一刻就有好消息來呢?”
——這話還真被她說到了:她話音才落,門外猛然響起一陣激烈的腳步聲,跟着門被用力推開,宋宜笑鬢髮蓬鬆、衣襟微斜,手裡還提着裙裾,進門後禮沒行完就迫不及待的報喜:“娘,蘇家六小姐、七小姐打發人來報,五妹妹現在在她們那兒,毫髮無損、平安無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