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邊華 09有些錯不能犯
羅小將和辛玉英成親的日子定在了來年的十月初八。
林氏一開始是想把日子定在來年的開春,但青果說林小桃想回來參加羅小將的婚禮,但因爲有了身孕,且生產可能就在來年的一、二月裡,若是定在開春,林小桃便不能來了。林氏這才依着青果的意思,選了十月初八這個日子。
羅小將的婚事定了下來,青果便想跟林氏商量,是不是應該再重新置棟房子,總不能說,把羅小將和辛玉英的新房放在食爲天的後院吧!
青陽鎮不似之前,置棟房子也就是百來兩銀子的事,現在光買塊地沒個百把兩銀子都拿不下來,更別說連地帶房子了,好在青果之前便在青陽鎮周邊置了不少地,在這些地裡挑塊地出來蓋房子也不是難事!
“這馬上就要入冬了,”林氏一臉猶疑的對青果說道:“要動手也得明年開春,像你說的,蓋兩進四間的院子,那最少也得兩、三個月的時間,會不會匆促了些?”
這個問題,青果也想過。
要說,時間確實匆忙了些,必竟不只是蓋間空房子搬進去就能住的,這是大事,破工動土就得選日子,進屋也得選日子,還有房子裡的傢俱什麼的,也是要一一打起來的。只是,想在鎮上買間現成的,即便她們肯出銀子,也得有人賣不是?
“那要不,把我那邊的房子騰出來吧。”青果對林氏說道:“我這邊的房子跟前院是隔開來的,到時把二門給封了,便是兩座獨立的小院子,再在南面朝大路的方向開扇門出來,就是一進四間的屋子,他們住住也不小了。”
林氏一聽,不由便有些心動,但想了想,又問道:“那你住哪裡去?再說,你現在也是在家待嫁,住的地方也不能馬虎了。”
青果笑了說道:“我把前院的東廂房打理下,我搬那去住。”
“這不大好。”林氏搖頭道:“你也是要成親的人了,你要是搬去東廂房,那還不如跟我住一個院內。”
青果不由便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那怎麼辦呢?”
“回頭我跟你哥商量下,看他是什麼意思吧。”林氏說道:“他要是說想起房子,那就趁着現在還沒冷下來,開始動手。”
青果想了想,說道:“行,您也可以把我的想法跟哥說一說,看看他是什麼意思。”
林氏點頭。
又檢查起青果的嫁衣來。
等看到嫁衣上已經開始繡花,又查看了一下那針腳後,笑了對青果說道:“是鳳梨和莊嬸替你做的吧?”
“哎,娘你知道就行了,幹嘛還要說破啊!”青果嘟了嘴說道。
林氏便瞪了青果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現在有莊嬸和鳳梨幫着你做,等你嫁進去了,誰幫你做?”
“有針線婆子啊!”青果撇嘴說道:“葉家那麼大,難道連做針線的婆子都沒有?真是的,難道我嫁給他就是爲了去給他做針線的不成?”
“你還狡辯!”林氏恨恨的瞪了青果一眼,說道:“別的可以交給針線婆子做,那你自已夫君的裡衣呢?鞋襪呢?這些東西也讓針線婆子做不成?”
“爲什麼不可以?”青果看了林氏,說道:“那我沒嫁給他時,他不也是穿這些人做的!怎麼我嫁了,就不可以?”
林氏看着一臉正義凜然的青果,好半響啞口無言。
良久,她咂了嘴說道:“那人家娶你幹什麼?”
“他自然是因爲喜歡我這個人才娶我。那要是,只爲了有個人給他做裡衣,鞋襪什麼的,才娶我,他還不如一道去娶個針線婆子呢!”
林氏本就不擅言辭,被青果這樣一說,只氣得,擡手便狠狠掐了她幾把,邊掐邊說道:“滿嘴的歪理,你給我聽好了,別管什麼葡萄園子,油作坊的,你給我老老實實的把針線學好了。學不好,你飯也別吃了!”
“娘,娘……”青果被林氏掐得嗷嗷直叫,一邊跳着躲開,一邊不甘心的嚷嚷道:“娘,我學,我肯定學,你快別掐我。”
這會子,門外站着的鳳梨和襄荷已經頻頻朝屋裡看,襄荷還好,她只是看個新奇,不明白姑娘怎的傻傻的站那讓人掐,鳳梨卻是捂了嘴,吃吃的笑了起來。
林氏聽到鳳梨的笑聲,好歹徒是收了手,兇巴巴的瞪了青果,說道:“你自已說的啊,給我好好的學針線,過兩天我要來檢查。”
“是,是,我學,我肯定學。”
青果就巴不得應付完了林氏,她好趕緊走,她這跟葛長河約好了,說事呢!
林氏何償不知道青果的想法,但想着自已就算是再逼,青果不放在心上,她又能怎麼樣?之所以這樣逼着,也不過就是圖個自已心裡安慰罷了。又叮囑了幾句,林氏這才起身離了園子,回食爲天。
青果起身送了林氏出去,林氏才走,葛長河便來了。
“小的,見過姑娘。”葛長河上前行禮。
青果擺了手,說道“葛叔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
葛長河連稱不敢,但見青果堅決,他這才搭了半個屁股在椅子裡坐了,卻是頭也不敢擡,雙手拘謹的放在身側。
鳳梨進來奉茶,青果招呼葛長河,喝茶。
“謝謝姑娘。”葛長河捧了茶盞說道。
青果笑了笑,端起茶盞,示意葛長河喝茶,稍傾,纔開口問道:“葛叔,叫你來,是想跟你說一聲,馬上就要入冬了,這園子裡的葡萄過冬的事,你準備妥當了沒?”
葡萄樹是較不耐塞的樹種,枝蔓在零下10度就會受凍害,有些不耐寒的品種和樹體較弱的樹,在零下8度就會發生凍害,輕者造成下年發芽推遲或不整齊,重者整株死亡造成損失。一般都採用傳統的埋土防寒措施,只是這樣一來,冬天的埋土和開春的扒土用工量便多了起來,隨之的開銷便也多起來。
聽了青果的話,葛長河站了起來,“回姑娘的話,都準備妥當了,小的跟姑娘說一說,姑娘看看可行不可行。”
青果點了點頭。
當初那麼多莊頭裡,之所以選中葛長河,也就是因他是真有幾分本事的,這會子見自已才提一提,他便說已經有了法子,心裡不由便又高看了他一眼。
“葛叔你說,我也不是很懂,我們商量着辦。”
“哎!”葛長河應了一聲,便輕聲說道:“小的打算拿稻草把那些葡萄從根部開始包起來,然後再將根部的土多埋些,多鋪些稻草,姑娘,您看行不行?”
這個法子比青果想到的埋土確實要簡單許多,一個冬天下來,待明年開春,那些稻草繩也爛了,比起扒土,這清理稻草肯定是要簡單許多!
青果不由便笑了說道:“這個法子好,葛叔,我果然沒看錯你。”
葛長河黝黑的臉上,便綻起一抹羞澀的笑,輕聲說道:“回姑娘的話,這不是我想出來的主意,是我家大小子領着他弟弟去別人家園子裡蹲了一個月打聽出來的。”
“我家大小子還說,得趁着入冬前,把園子給清理一遍,有些該修剪的枝條也得修剪了,省得那些蟲子什麼的影響明年的收成。”
葛長河有兩個兒子,青果是知道的,只是,她沒想到,他這兩個兒子,還能有這份心思。當下,便笑了說道:“葛叔,這樣吧,從明年開始,你家大小子和二小子明年開始先領二兩銀子的一年的工錢,你看怎麼樣?”
當初請葛長河的時候,青果就跟他有言在先,只要他三個兒子能使得出力,能全權拿下葡萄園,她就出他們一年五兩銀子的工錢!
現在,葛家大小子和二小子雖說離預期還差了些,但一年二兩銀子,兩兄弟一年就是四兩銀子的進帳,葛長河自是萬分樂意。當下,對青果是謝了又謝。
“葛叔,你不必謝我,這是你家大小子和二小子自已賺到的。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怕出銀子,只要他們夠這個資格拿,多少,我都願意給。”青果說道。
“是,是。”葛長河一迭聲的說道:“姑娘放心,小的一定會督促他們好好幹活,不忘了姑娘的恩情。”
青果笑了笑,常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葛家大小子和二小子能花一個月蹲人家園子外學本領,何償不是因着那五兩銀子的緣故呢?!
葡萄園子的事,青果自此便全權交給了葛家父子幾人,她開始籌劃起種油菜和開油菜作坊的事來。
這天,青果讓人把丘呈喊了來商量。
有了這幾年的打拼,羅記酸菜作坊在青陽鎮乃至整個興城縣都已經是小有名氣,算是打響了一個品牌。
丘呈在跟青果商量了以後,又擴充了些人員,以求滿足市場的供應量。眼下,光靠林家父子三人種的那十幾畝的產量遠遠跟不上銷量。青果便跟丘呈提了提,讓他跟周邊的農戶簽訂文書,由羅記提供雪裡蕻的種子,農戶們種植,林記負責收購銷售。
“東家,您不讓人喊小的,小的也打算這兩天抽空來一趟呢!”丘呈在放下茶盞後,對青果說道。
青果便笑道:“丘叔有事?”
丘呈笑道:“現在作坊裡的酸菜不僅要供應醉仙樓和本鎮、本城的銷量,很多時候還得接受外地客商的訂單,我這一個人實在有點忙不過來,東家看是不是能再招兩個管事?”
“嗯,我也有這打算。”青果說道:“不過,我今天找丘叔來,是跟你商量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丘呈訝異的看着青果。
青果點頭,將她打算開春大面積種植油菜想法跟丘呈說了說,末了,輕聲說道:“我現在不方便出去打理這些事,丘叔你是我這的老人了,這件事,我打算交給你和我哥哥去處理,你看行不行?”
“榨油作坊?”丘呈看向青果,之前青果也隱隱約約的提過這個話,只是都沒有這次細說,丘呈必竟是見過幾分世面的,只略怔了怔後,便說道:“姑娘若是放心小的,小的定當全力以赴,不負姑娘期望。”
青果點頭,笑了說道:“丘叔,你辦事,我放心。”
接下來,兩人便就事情的細則商量了一遍。
“先把作坊建起來,這樣就能趕上明年春天那一季油菜。”青果說道。
丘呈點頭,“行,我回頭就去找人選地,回頭再去問了秀才。”
“嗯,這事,我前些日子跟他也說過,你們商量着辦吧,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事,便來問我。”青果說道。
丘呈一一應下。
待一切商量妥當,丘呈便打算起身告辭。
“丘叔,你想再請兩個管事的事,也好着手了。”青果送丘呈到門邊的時候,說道:“回頭兩處的事都要你操心,怕是忙不過來的。”
“嗯,這事現在也不急,很多管事都是要做到年底的。”丘呈對青果說道:“我這先慢慢打聽起來。”
青果點頭,“這事,你拿主意就行,回頭人請好了,帶來讓我過一過眼就是。”
“哎。”
丘呈抱拳跟青果作別。
時間一晃便進了十二月,這一個月,青果沒有葉羽得到葉羽的片言隻語,白天還好,跟來包園子的太太小姐們說說笑笑時間便打發了,只是到了夜裡,心裡的某個角落就好似被挖空了一塊,呼呼的風直往裡灌。
如此又這般過了約有一月,日子進了年關了時,園子裡的客人也少了,青果還沒有收到葉羽的消息時,不由便有些茶不思,飯不想,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的時候,青果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既然是葉家的人,怎的尋到我這來了呢?”青果對來回話的莊嬸說道。
莊嬸搖了搖頭,“奴婢也不明白,只是奉了她家爺的意思來給姑娘送些東西。”
葉家的人青果自問除了葉羽她熟悉的就只有葉天麟,這人總不可能是葉天麟派來的人吧?
還沒進花廳,青果便看到一個穿杏色素面妝花褙子,年約十七八歲,玉立亭亭,雖然臉有風塵之色,但明眸皓齒,容顏娟好做婦人打扮的年青女子。
女子不待青果上前,便起身走到門檻邊屈膝朝正走過來的青果福了福,“奴婢佩蘭見過姑娘。”
佩蘭?!
青果上下打量自稱佩蘭的女子,微微頜了頜首,待坐定接過鳳梨遞來的手爐後,說道:“佩蘭是嗎?恕我眼拙,我好像並不認識你。”
佩蘭淺淺一笑,輕聲說道:“姑娘沒有見過奴婢,自然便不認識奴婢。”
青果點頭,笑道:“你說你是葉家的人,不知道你家主子怎麼稱呼?”
“回姑娘的話,奴婢主子是葉家七老爺膝下第三子,單名一個綸字,是九爺的族兄,比九爺略小,按序的話,該九爺一聲哥哥。”佩蘭說道。
葉綸?!
青果恍惚間便想起當日在慈光寺與葉羽相遇時,好似是看到他身邊好些年紀相同的年輕公子,只是她卻是分不清這裡面誰是誰!這後葉羽也沒跟她說起過這些人,現如今這個叫葉綸的讓他的下人上門,是個什麼意思?
這麼想着,青果的目光不由便又細細打量了佩蘭一番,做婦人打扮,姿色不差,說起葉綸眸中含笑,這佩蘭莫不是葉綸收用在屋裡的人?還是說,是過了名路,提了姨娘的?葉綸讓個姨娘來跟自已打交道,這人莫不是腦子進水了?
但人已經進了屋,見也見過了,不可能說再把人趕出去!雖則如此,但青果眉眼間的神色卻是冷了幾分,看了佩蘭說道:“那你來是……”
“我家爺說眼瞅着就要過年了,讓奴婢給姑娘送些年貨過來。”佩蘭笑着說道。
青果端在手裡的那盞茶杯差點就讓她失手給扔了。
送年貨?!
葉綸派人給她送年貨?!
這開什麼國際玩笑?!
但顯然,她以爲人家開玩笑,可人家立刻就證明了不是開玩笑。
佩蘭起身走到門口,對候在外面的兩個小廝說道:“把東西擡進來吧。”
很快,兩個小廝便擡了箱子進來,佩蘭讓兩人將箱子放在屋子的正中央,又讓兩人退了出去,她則笑着上前打開紅木箱子。
青果還想着,這送年貨,了不起就是些什麼魚啊,肉的,等看到小廝擡箱子進來,又想着,怕應該是些綾羅綢緞什麼的,只到佩蘭打開箱子,她才知道,原來年貨,不一定要是雞鴨魚肉,綾羅綢緞,還可以是珠石玉器這些東西!
箱子一打開,別說是青果,就連邊上頗有些見識的莊嬸不由都怔了怔。她錯愕的看向青果,見青果似乎也怔在了那,青果抿了抿嘴,正想上前提醒青果,這東西不能收時,青果說話了。
“佩蘭是吧?”青果看着笑盈盈朝她看來的佩蘭,輕聲說道:“替我與你們爺道聲謝謝,有勞他費心了,只是這東西我不能收,你帶回去吧。”
佩蘭臉上的神色便變了變,但很顯然這是個機靈人,一怔之後,便恢復了臉色,笑了對青果說道:“姑娘,您要是不收,奴婢不好跟我家爺交差啊。”
青果撇了撇嘴角,眸中滑過一抹冷色,淡淡道:“可是收了,我不好跟九爺交待。所以,你也別讓我爲難了。”
見青果不似做假,佩蘭不由便有了急色,輕聲說道:“姑娘您要不跟九爺商量下再決定?”
“不用了!”青果端了手裡的茶,使了個眼色給莊嬸,對佩蘭說道:“我這裡還有事,便不留你了,你慢走。莊嬸替我送送客人。”
“是,姑娘。”
莊嬸上前,對佩蘭笑了說道:“佩蘭姑娘,奴婢送你出去!”
佩蘭還要說什麼,但眼見青果起身帶了丫鬟往裡走,她只能跟着莊嬸往外走,莊嬸走到院子裡,對佩蘭說道:“佩蘭姑娘,讓你的人把那箱子也擡上吧。”
“媽媽……”佩蘭試圖勸說莊嬸。
莊嬸卻是不等她把話說完,笑了說道:“佩蘭姑娘,我們都是作下人的,你別讓我爲難。”
佩蘭無奈,只得讓小廝進去擡了箱子放到門外的馬車上。
莊嬸送走了人,便徑自去了後院尋青果說話。
“這是個什麼意思?”莊嬸不解的看了青果說道:“那一箱子東西往少裡說,摺合下來沒個萬把量銀子不行,這族兄弟給還沒過門的族嫂送個年貨,出手就這樣豁綽,這事怎麼想,怎麼怪異!”
青果點頭,“我也覺得奇怪,這葉綸,九爺從來沒在我跟前提起過,真不知道,他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那姑娘,這事你說要不要跟九爺說一說?”莊嬸問道。
跟葉羽說?!
青果自嘲的一笑,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我到時想跟他說,可也得知道人在哪吧?這都小半年了,也沒個消息,唉……”
莊嬸看着青果消瘦了不少的臉,少不得,只能勸道:“姑娘,也別想多了,九爺不跟你寫信,肯定是不方便,不然,以他對姑娘的心意,怕是恨不得一天一封信呢。”
“嬸,我哪裡生氣他不給我寫信。”青果頓了頓,輕聲說道:“我是不知道,他到底去辦的什麼差事!有沒有危險,要是有危險……”
青果沒往下說,但整個人神色間卻是已透着泫然欲泣的哀意。
莊嬸有心想上前勸一句,可是想到葉羽已小半年無音無信,就算是勸,也不知道勸什麼話好!默了一默,莊嬸拍了拍青果的肩,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且說佩蘭一路離了青陽鎮,回了柴灣鎮上的葉家老宅。
葉綸這一房因爲經商的緣故,雖說家中人員不多,但屋子建得卻是寬敞,二進四間的院子,三兄弟分着住了,上房住着家中的老人,東廂房住着長子,葉綸和他二哥便住了西廂房。
佩蘭一回來,徑自去尋了葉綸回話,小丫鬟回說,葉綸在書房,她便又急急的趕去書房,只是纔到書房,遠遠的便看到葉綸正從書房出來,正傾身同一側身材修長披着灰鶴色錦綢披風的人說着什麼。
佩蘭連忙低眉垂眼退到一側,不多時葉綸和那人便從她身邊走過,佩蘭微微擡了眼角,只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隱約看出是個眉目輪廓較爲深刻的男子,不待她細看,那人已經同她擦身而過,只留下一抹馥郁的香味,香味太過濃重,使得佩蘭不由自主的擰了眉頭,很是嫌惡的撇了撇嘴角。
不多時葉綸走了回來,佩蘭上前見禮。
葉綸撩了眼佩蘭,淡淡道:“書房裡面去說。”
“是,爺。”
佩蘭跟在葉綸身後,進了書房。
稍傾,待佩蘭將青果的拒絕給說了一遍後,葉綸擡手摸了摸右手尾指上的戒指,略帶狐疑的說道:“怎麼會不要呢?外面傳言,不是說這個羅青果很是貪財嗎?”
“奴婢也覺得奇怪,奴婢到青陽鎮的時候,沒有直接去見羅姑娘,而是在外面打聽了一番,都說這羅姑娘爲了銀子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可是,奴婢把東西給她看的時候,她卻是連多看一眼都沒有。”佩蘭說道。
“哦?”葉綸狐疑的看向佩蘭,“你沒看錯?”
“沒有。”佩蘭肯定的說道。
葉綸眉眼間綻起一抹輕淺的笑,頓了頓,說道:“算了,原本也只是試她一試,既然是這樣,那便算了。”
“可是……”佩蘭欲言又止的看向葉綸。
“你想說什麼?”葉綸看向佩蘭。
佩蘭抿了抿嘴,輕聲說道:“爺,奴婢想說的是,您就不擔心,羅姑娘把這事說與九爺知道嗎?”
葉綸聞言哈哈笑道:“她自然要與葉羽說,只是,眼下,怕是她連我那九哥在哪都不知道吧?”
佩蘭看向葉綸的目光不由便有了幾分疑惑,葉綸卻是不欲多說,而是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東邊不亮西邊亮,過幾天,爸把這箱子裡的東西換成一個大箱子,在上面放些皮子什麼的,送去興城的葉府。”
“這……”佩蘭猶疑的看向葉綸,但在看到葉綸陡然一歷的目光時,連忙應道:“是,奴婢記住了。”
葉綸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約了臣三爺說事。”
佩蘭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出了書房沒幾步,便看到族長葉明厚家的三公子,葉臣在小廝高升的引領下往這邊走來。兩人將迎面而至的時候,佩蘭側身站在一旁待葉傳經過身邊時,屈膝福了福。葉傳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急急的朝書房走去,人還沒進屋,嘴裡便大聲道。
“綸哥,綸哥,你在嗎?”
“哎,在呢,是臣弟來了啊。”葉綸從屋裡迎了出來。
葉臣上前一把便抓住了葉綸的手,“綸哥你前兒與我說的話,是真的嗎?真的穩賺不賠嗎……”
佩蘭本還待再聽幾句,但眼見得葉臣進了屋裡,葉綸便讓碧泉守在了門邊,她略頓了頓,便轉身走出去。
……
等時間一進了臘月,青果還是沒等來葉羽的片言隻語後,她忍不住便給京都的容晴寫了封信,側面的向容晴打聽葉羽的行蹤。
到了農曆廿四的那天,青果接到了容晴的回信,信裡雜七雜八說了很多,甚至還說起流雲社又新出一個叫柳無顏的角,青衣唱得那叫一個好,就連班主孟流雲都被他蓋了下去。又說起食爲天的生意那叫一個火暴,不提前打招呼連個雅間都沒有。還有林記的胭脂鋪,生意也是紅火的很,她也買了一盒來試了試,不比張記的差!
話說了很多,信寫了足足三頁紙,只在最後對葉羽的的事提了提,說她問過世子了,世子讓她代爲轉告,說葉羽一切安好讓她不必掛心,至於人在哪裡辦的什麼差,卻是一句不曾說!
青果將手裡的信隨手一折,扔在牀邊,人也跟着懶懶的往身後的牀上倒了下去。
到底是去辦的什麼差呢?
難道是去搞臥底工作了,纔會將保密工作,做得這樣細緻!
既然連容晴那也打聽不到消息,青果乾脆就將這人和事都扔到了一邊,反正擔心也好,思念也罷,都只是她一個人的事。得不到反饋的熱情,任誰也會心灰意冷不是!
沒幾天就是過年,園子閉門謝客,開始一年一季的大清掃,許是因爲心裡氣悶,青果連着幾天,讓小廝將屋子裡的櫃子什麼的全都搬出來洗和曬,忙忙碌碌的這麼一弄,總算是將心裡那個空缺的地方稍稍補了點起來。
只是事情再多總有做完的時候,等園子砌砌底底的打掃完,青果這纔想起,因爲自己沒事找事,竟然把過年的新衣裳給忘了。
農曆廿九,青果帶着鳳梨和襄荷進城給自已置辦新衣裳。
鳳梨反正是最喜歡往熱鬧的地方湊,才進興城縣,就往人堆裡扎,哪裡熱鬧往哪裡去。襄荷則不然,許是因爲從小的環境所至,她很不喜歡這種嘈雜的地方,若不是職責所在,怕是她能一蹦三丈遠,有多遠躲多遠。
“姑娘,您看這件好不好看?”鳳梨取了一件粉紅色水錦彈花襖往青果身上比,“哎,襄荷,你來替姑娘參考參考,看看好不好看。”
襄荷的目光只在周圍擁擠不堪的人羣身上,聽了鳳梨的話,回頭看了眼青果,點頭道:“挺好看的。”
鳳梨便不樂意了,“哎,問你也白問,什麼都說好看,就沒有你覺得不好看的!”
“都是衣服,穿在身上合身保暖就行,好看不好看的有什麼重要的。”襄荷淡淡說道。
鳳梨捂了額頭,對青果說道:“姑娘,你回頭就給她扯個三丈黑布,讓她一年四季都穿一身黑,反正合身就行了,無所謂好看不好看。”
襄荷聳了聳肩,表示不反對。
鳳梨頓時內傷的想要吐血,這人還是姑娘嗎?
青果在一邊呵呵的笑,腦子裡便想起那夜一身黑衣卻風華無雙的女子來,心道:也許在襄荷的心裡,黑色纔是最美的吧?
正想着心思,耳邊忽的便響起一道略帶驚喜的聲音,“羅姑娘,是你嗎?”
青果斂神,擡頭朝人看去,“大公子?”
眼前穿一身靛藍圓領寶藍底鴉青色萬字穿梅團花繭綢直裰,眉目清秀溫婉的男子不是韓光華,又是誰!
只青果才一出聲,便又怔在了那。
她目光落在韓光華身側,穿一身柿子紅撒金紋荔色滾邊襖,年約二十出頭,膚色白淨,眉目清麗作婦人裝束打扮的女子身上。
見她看來,女子對着青果溫婉一笑,略略頜了頜首。
青果回以一笑,朝一側的韓光華看去,“大公子,這位是……”
韓光華牽了身側女子的手,上前對青果說道:“噢,這是拙荊知秋。”
拙荊!知秋?
若是青果理解沒有錯的話,拙荊應該是意指妻子的意思吧!
這個人是韓光華的妻子?!
不是說韓家大奶奶正跟她表兄鬧不得不說的故事嗎?
怎麼,這轉眼就……腦子裡打着官司,青果臉上卻是不顯,而是屈膝福了福,說道:“見過大奶奶。”
南知秋還以一禮,輕聲說道:“羅姑娘客氣了。”
行禮過後,青果委實覺得這樣的場景太過詭異,氣氛也着實尷尬,正想着找個藉口趕緊道別,各走各路,各回各家時,不想韓光華卻說道。
“羅姑娘,既然遇上了,我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不如去我那裡坐一坐吧。”
呃!
青果搖頭道:“不用了,這時間我看着不早了,天好像也變了,我還是早些回去吧。”
韓光華聞言,眼裡不由便掠過一抹猶疑。
確實外面的天陰沉沉的,這一看就是要下雪的樣子,今年自從入冬以來,還沒下過雪,指不定這雪就要趕在年三十下下來,若是耽擱了,他還能把青果留在興城縣過年不是?
這樣一想,便說道:“也行,我反正要到過了元宵纔回京都,過了年,羅姑娘來城裡玩,記得來醉仙樓坐坐。”
青果點頭應好。
韓光華側身與南知秋說道:“知秋,你在裡面坐坐,我去送送羅姑娘。”
南知秋點頭,同青果笑了笑,便起身去了成衣店一側用來休憩的圓桌邊坐着。
韓光華又囑咐了隨行的下人幾句,這纔對青果說道:“羅姑娘,我送送您。”
青果本想拒絕,但想了想,還是應了一聲好,由着韓光華送了她出去。
“羅姑娘,可不可借一步說話?”
出了成衣鋪,韓光華回頭看了眼屋子裡的南知秋,對青果忽然輕聲說道。
青果沒說什麼,襄荷卻是目光難辯的擡頭看了韓光華好幾眼,意思是,你一個有老婆的人,跟我們家姑娘借一步說話,這合適嗎!?
只可惜,韓光華的注意力都在青果身上,根本就沒有理會襄荷不善的目光。
青果默了一默,點頭道:“好。”
話落,示意襄荷和鳳梨退了下去。
待襄荷和鳳梨走到五步開外時,青果擡頭看了看韓光華,又看了看他身後屋子裡那個安靜從容的年青婦人,末了,抿嘴一笑,輕聲說道:“大公子,可是要跟我說大奶奶的事?”
韓光華溫潤的眉宇間掠過一抹溫暖的笑,輕聲說道:“是的,只是不知道羅姑娘可能猜到,我要與你說的是什麼?”
這個怎麼猜?
青果失笑的看向韓光華,輕聲說道:“不管是什麼,想來總是大公子對大奶奶的拳拳呵護之心,是不是?”
韓光華輕聲一笑,回頭看着正同樣朝他看來的南知秋,輕聲說道:“羅姑娘,九爺是不是與你說過,我年少時,也曾有過心儀之人?”
青果點頭,原還想打趣一句,你這樣吃着碗裡看着鍋裡可不好,但電光火石間,卻是靈光一閃,不由自主的說道:“莫非裡面的那位,便是大公子年少時心儀之人?”
韓光華微笑點頭。
青果頓時便怔在了原地,好半響沒了反應。
她離開京都時,還特意讓鳳梨去打聽了一番,韓家大奶奶和她表哥的事最後怎麼樣了,鳳梨卻是說外面一點風言風語也沒有,誰想到,這一見面,韓家大奶奶便換了人?!
韓光華見青果怔忡失語的樣子,臉上的笑便也跟着淡了淡,稍傾,輕聲說道:“一個月前楚惠寧過逝了。”
“楚惠寧?”
“楚惠寧便是之前的韓府大奶奶。”韓光華輕聲說道。
呃!
青果訕然一笑,那句節哀順便怎麼也說不出口。
人家沒哀哪來的順便啊!
韓光華自嘲的挑了挑脣角,輕聲說道:“一個月前,楚惠寧約了她表哥在孃家見面,趁她表哥不留心的時候,拿剪子紮了他……之後,她自已懸樑自盡。”
到也是個敢愛敢恨的烈女子!
只可惜,她一腔癡情卻是愛錯了人。
青果不由便暗自噓唏。
韓光華擡頭看向青果,“羅姑娘,你會不會覺得我不近人情?楚惠寧必竟與我夫妻數截,我卻在她熱孝未過,便娶了知秋進門。”
青果搖頭。
笑了笑後,說道:“大公子,別人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不過,我到是想,人好不容易來這世上一趟,總是要做幾件讓自已覺得暢快的事,其中重中之重,怕是便要找一個自已心儀的人吧!你只不過是遵從你的本心罷了!”
“謝謝你,羅姑娘。”
青果搖頭,笑着對韓光華說道:“大公子客氣了,說起來,我還沒向你道喜呢。我祝你和大奶奶白頭攜老,子孫滿堂。”
韓光華溫潤的眉眼間頓時便是滿滿的笑意。
“好了大公子,你進去吧,別讓大奶奶久等了。”
韓光華點頭,“羅姑娘,慢走,我和知秋今年的年在興城縣過,你過完年可以來找我們玩”
“好的,我記住了。”
待得韓光華進了鋪子,青果喊了襄荷和鳳梨過來,坐了馬車回青陽鎮。
路上,把事情跟兩人說一遍,襄荷到還好,鳳梨卻是搖頭嘖嘖嘆道:“可惜了,大公子這麼好的人,那之前的楚大奶奶怎麼就不知道惜福呢?”
青果便笑了說道:“她便算是想惜福,可是她有錯在前,既便她願意改正這個錯,可她表哥不肯給她這個機會,她又能如何呢?”
一直默然無語的襄荷聽完青果的話,在一邊,冷冷的說道:“所以以前我們頭兒常說,有些錯不能犯,犯了就是拿命也彌補不回來的!”
呃!
青果和鳳梨齊齊點頭,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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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綸在前面第二卷寺廟偶遇有提到過,看忘了的親,可以回頭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