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君拂嫵被岑常追殺,好不容易逃至凰軍軍營附近,還沒來記得喊人,就看見面前岑經率領着一隊人馬嚴正以待。
“岑經,你這是什麼意思!”君拂嫵皺眉,捂住自己肩膀上正在汩汩流血的傷口,感覺自己的額頭上青筋一鼓一鼓的跳。
岑經擡眼,伸手:“所有人聽令,殺了女帝,驅逐凰軍,還我楚氏安泰!”
“是!”
一隊二十五人全數加入戰局,君拂嫵立刻捉襟見肘起來。
原本,以岑常和那些影衛的本事,君拂嫵便已是爲難,再加上這二十五名訓練有素的士兵,君拂嫵簡直叫天不應!
看了眼抽身出來的岑常,岑經抿脣:“昨日在我營帳內那個小廝就是你罷?”
“不錯。”
岑常一身是血,卻心情甚好的模樣,靠在樹邊一邊給自己包紮,一邊調侃:“雖說從前,我一直藉着你的身份做事,可沒想到啊……今日你也會這樣背叛閒王?你不是一直不肯依父親的話背叛閒王麼?”
其實岑經知道岑鹿、岑常未死的消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岑經性情剛烈,不肯配合岑鹿將閒王手中權力架空。
也因此,岑常昨日故意在玖凰憬面前,揭露岑經身上的刀傷,就是爲了逼着岑經反了玖凰憬!沒想到,前日的計劃沒有讓岑經妥協,今日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岑經抿脣,瞥了眼被影衛和士兵重重包圍的君拂嫵,眼底的歉疚簡直淹沒全世界!可他別無選擇!
自從岑鹿死後,岑家已經只剩下他們兩兄弟了,若是對岑常見死不救,那他將來九泉之下沒臉見岑家列祖列宗!
“岑經!你可想好了,這一叛變,從此你岑氏永遠都是弒君的叛逆!”君拂嫵咬牙,在刀槍劍雨中掙得一口氣,朝岑經大喊。
估計上輩子她撅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祖墳罷?否則爲何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叛逆?十多年前,鄴城君府門口,岑經曾以性命保證,永遠不會背棄她君拂嫵!
可是現在,竟然成了如今這樣的局面!
怪得了誰?
“今日,岑經沒有叛逆。”岑經轉眼走過去,神色淡漠:“岑經奉太上皇之命,撲殺凰朝女帝,沒有一絲一毫叛逆之舉!”
“可笑!楚茗辰在凰朝天牢!”
君拂嫵嗤之以鼻,手頭上利落的解決了一個影衛,又與另一個影衛纏鬥在一起,這一場廝殺幾乎讓她的力氣消耗殆盡!
可她不甘心!
她的孩子被害得屍骨全無,她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她還有這些人付出潑天代價,她還要報仇,還要讓所有傷害了他們的人恨不當初!
當岑常再次加入戰局的時候,那些士兵已經死光了,影衛也只剩下三兩個勉力支持才站起身,那些人連手中的長劍都拿不穩!
“女帝陛下,讓小的送你去見小太子罷?”岑常嗜血一笑,像一頭孤狼一般咬着自己的頭髮,手持左手劍,冷眼看着君拂嫵。
殺氣充盈,劍拔弩張!
君拂嫵早已沒了力氣,卻還是站得筆直,眉眼譏誚:“你?不行!還是兩兄弟一起上罷!”
魚腸染血,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她身上的緋紅錦袍被鮮血染成暗紅色,觸目驚心!君拂嫵身上也有傷口,大腿、手臂甚至肋下都有刀傷,可她硬撐着,不肯倒下!
這一生,她遭遇了太多不幸。
但,若那些給她製造不幸的人未能嚥氣,她是萬萬不敢讓自己有所懈怠。這些刀傷若是放在尋常人身上或許致命,但她君拂嫵不是那樣!
魚腸與左手劍碰在一起,君拂嫵身子一矮,狠狠的撞上那左手劍,就在岑常喜不自勝,以爲已經殺了她時……
“岑常小心!”
岑經的警告剛出口,岑經一驚感覺脖子一冷,然後,本該血濺三尺的君拂嫵手中的魚腸已經割破了他的主動脈!
“你……”
只來得及說這麼一個字,岑常最終瞪着眼倒地。
君拂嫵勾脣,從肋下將左手劍拔出來,隨手丟在地上,擡眼看着岑經:“輪到你了?”
“岑常!”岑經快步上前,只來得及抱住岑常已經漸漸變冷的身子,淚盈於睫:“父親已經死了,現在,你也要死了麼?”
不遠處,君拂嫵正靠在樹邊喘氣,看着這一幕,心中突然不是滋味。
本是十多年的交情,誰知道竟然淪落到這般生死相較的田地,十幾年前,那顆桃樹下,誰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彼此會這樣。
果真是物是人非,人心不古。
“君拂嫵。”岑經放下手中的屍體,轉頭看着顯然還沒有緩過來的君拂嫵,指尖已經悄悄摸上岑常之前用的那柄短劍。
誰都不知道,天下第一殺手岑經擅長的不是長劍,其實是短劍。
這柄左手劍,其實是他八年前第一次出師的時候得來的,因爲岑常喜歡,便給了他。沒想到,今日竟然以這樣的形式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來罷!”
君拂嫵強撐着站起來,揚了揚下巴:“你爲弟弟報仇,我爲我兒子報仇,一決生死,倒也說得過去!”
“十四年前,我欠你一命。”岑經緩緩道來:“可是,半個月前,你親手殺了我的父親,現在,又殺了我的同胞弟弟。”
眼眸一點點的擡起來,岑經的眼中沒有殺氣沒有戾氣,只剩下一片空洞:“可你是翠兒的主子,是她比性命還要重的人。我這一次不殺你,可是,下次見面,生死必較!”
“可以!”
鬆了口氣,君拂嫵跌坐在樹下,眼睜睜的看着岑經抱着已經僵硬了的岑常的屍體一步一步走出樹林,往楚營深處走去。
其實,今日若是岑經打定主意要她性命,那她是逃不過去的。
岑經與岑常不同,他是經驗老道的殺手,哪怕是身手遠遠高於自己的人,也能輕而易舉的暗殺!
可是,在岑常失手的時候岑經甚至沒有上前救人,其實那一刻,君拂嫵便知道,岑經對她並沒有必殺之心。
她哪裡知道,哪怕岑經想要救下岑常也是不能,他的武功隨着時間的流逝,隨着腳下步伐的一步一步遠去,正在消弭殆盡……
回到凰朝軍營的時候已經是夜半,交代守門的士兵不要聲張,只去喊了翠兒來。君拂嫵一個人進了營帳,看着軟榻,一頭栽下去!
“小姐!”
哪怕心中早已有了底,翠兒看見這樣渾身浴血的君拂嫵,心中還是一顫!
“怎麼回事兒啊這是?怎麼傷得這樣重?是誰做的!”翠兒含着淚,輕手輕腳的將君拂嫵身上的衣裳解下來,一點點的用溫水清洗了身子,然後取了極好的藥敷上,這才用布帛捆起來,給君拂嫵換了新衣。
君拂嫵累得不想睜眼,只張了張嘴:“青衣呢?”
“青衣在幫卿公子處理軍務。”翠兒埋怨:“還真是片刻也不敢讓青衣離開你!早知道不聽你的了,不過是早你一步離開楚營,不過半日的功夫,你居然帶了一身的傷回來!”
“嗯。”敷衍了一聲,君拂嫵雙眼閉着,已經睡了過去。
這半日過得太累,力氣消耗殆盡,讓她不想說一句話動一下。
翠兒見她實在是累狠了,只得將換下來的血衣處理了,然後抱着枕頭就在君拂嫵的軟榻邊睡。
翌日,君拂嫵昏昏沉沉的醒來,一眼便看見臉上掛着兩枚深深的眼圈的翠兒:“小姐,你可醒了!”
“什麼時間了?”君拂嫵凝眉,轉眼看着門外:“外面的人已經在準備回胥城了?”
看那外面人影來往,雖然已經壓制,可急促的腳步聲還是掩不住。顯然,所有人都在忙於拔營回城。
“可不是?”翠兒努了努嘴:“從天將將亮,就開始忙裡忙外了!”
君拂嫵捏了捏眉心,凝神:“昨日我是怎麼回來的?”
“小姐忘記了?你呀!跌跌撞撞的回來,我都快要被你嚇死了!”翠兒驚魂未定道:“話說回來,你究竟去了哪裡?怎麼會傷得那樣重?”
“沒什麼,這件事不要讓卿肜鬱知道。我自有計較。”君拂嫵抿脣:“更衣罷!是時候出發回胥城了!”
“知道啦知道啦!”翠兒嘟嘴,哼哼唧唧的給君拂嫵準備了衣袍,嘴裡嘟嘟囔囔:“什麼事情都瞞着我,我是別人麼?是別人麼?”
“行了行了!別嘟嘟囔囔了!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你知道的!”君拂嫵微微動了動嘴脣:“對了,這段時間岑經可有來找你?”
“沒有啊!怎麼了?”
“沒什麼。”君拂嫵不動聲色的自己繫好了腰間玉墜,站起來道:“走罷。”
拔營回城,不過是一天的時間,君拂嫵站在胥城城主府的時候,天將將夜半。
“女帝累了?”廖長青取了一枚殘玉,遞給君拂嫵手中:“你瞧,這是之前在火場外面撿到的。你可認得這是何物?”
瞥了眼那殘玉,君拂嫵抿脣:“大抵是被炸死的人中,誰人丟下的罷。”
“是麼?”廖長青眉眼中含了幾分笑意:“可我曾在楚朝太上皇,楚茗辰的腰間見過這枚殘玉的完整玉珏,這是楚氏皇權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