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事情暫時壓下去了,回頭等風連晟大婚的儀式一完——
死了一位公主,崇明帝也勢必要親自過問的,屆時就少不得要追究整個事件的始末。
爲了不至於造成他們兄妹串通謀害三公主的局面,風啓當衆一句話也沒問,事後更沒有留繁昌公主下來安撫。
繁昌公主惹了這麼大的禍事上身,心裡始終不得安生,跟着惠嬪等人一邊往前面風連晟大婚現場的方向走,一面不時的回頭張望,憂心忡忡。
風啓目送她離開,面無表情。
突然聽到褚潯陽的話,他就從遠處收回目光,看了對方一眼道:“怎麼這樣問?”
“就是覺得好奇,按理說那天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該突然站出來替我說話的!”褚潯陽道,既然把話挑明瞭,索性也就不再拐彎抹角,“是你讓人叫她出來的?你跟她說了什麼?”
這個女子的眼光從來犀利。
風啓看着他,目光深邃,卻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吭聲。
這個時候,眼見着惠嬪等人相繼離開,斜對面那邊的一羣人也不再繼續演戲,那從水邊爬上來的女子裹着溼漉漉的外套爬起來,和史浩幾個一起走了過來。
那不過就是風啓提前安排好的一個宮女,因爲是在晚上,又隔得遠,只要沒人刻意跑過去看,要矇蔽那些女人的眼睛還是很容易的。
“還沒找到人?”風啓回頭看過去一眼,問道。
“屬下又多叫了幾個人下水幫忙,暫時還沒有發現寧平公主的蹤跡,想必——是真的凶多吉少了!”史浩說道,面有憂色的看了眼湖面的方向。
風啓沉默了一陣,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只對那凍的渾身發抖的婢女道:“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下去把衣裳換了吧!”
“是!殿下!”那婢女打了個寒戰,低眉斂目的趕忙應下。
風啓就又收回目光,看向了史浩,“人呢!”
“還在!”史浩忙道,一招手,等在不遠處花圃後頭的一名宮婢就趕忙跑了過來,恰是繁昌公主身邊跑去給風啓通風報信的宮女。
“二殿下!定國公主!”那宮女跑過來,趕緊給兩人行禮。
“再把當時事發前後的細節說一遍。”風啓道,神情和語氣一樣的冷淡。
“是!”那宮女趕忙應了,先咬着嘴脣仔細想了下,就儘量完整的回憶道:“當時宴會結束之後,奴婢要陪着公主到御花園裡透透氣,三公主突然急匆匆的找了來,說是有話要和公主私下裡說,當時她好像火氣很大的樣子,公主本來是不想去的,可是當時那殿裡的宴會剛散,有很多的人在,公主怕當衆鬧開了,大家的臉上都不好看,就只能勉強答應跟她出來了。”
“本宮從遠處看到,那會兒站在這池子邊上的就只有兩位公主,怎麼你們都沒跟着?”褚潯陽插了一句。
“奴婢本來是不放心要跟的,可是三公主不讓,直接連她的婢女都一起斥退了。”那宮女道,說着就開始忍不住的垂淚,“奴婢們當時也都想着兩位公主在一起也不至於會出什麼大事,就在遠處等着了,可是誰曾想這裡兩位主子才說了兩句話,就起了爭執,奴婢覺得不對勁,就趕緊過來,當時三公主正拽着我們公主的衣服撕扯,她是主子,奴婢也不敢逾矩,就想要幫着主子掰開她的手,當時三公主的宮女也趕了來,就推攮起來,然後——然後不知怎的,三公主就落下水了!”
那宮女說着,就越發心急,乾脆就跪在了風邑腳邊,不住的抹淚,“二殿下,當時的場面雖然亂,可我們公主是什麼性子您還不知道嗎?她是絕對不可能會推三公主入水的,奴婢可以指天發誓,當時我們就只想擺脫她的糾纏而已。”
“所以——”褚潯陽沉吟,倒是不太相信的,“你是說,是寧平公主自己故意落水的?”
這個池子可不淺,而且冬天裡池水結冰,掉進去,很容易就會被困死在下面,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將人活活凍死。
寧平公主就算之前做的事情有了把柄落下,就算被抖露出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一死罷了,她怎麼都不該這麼急切,乾脆就自己送上門來找死的。
這件事,實在是說不通的。
“當時她都說了什麼,繁昌和她之間,到底是爲什麼起的衝突?”風啓進而追問。
“奴婢也不知道!”那宮女急的冷汗直冒,“奴婢當時就只想要幫着公主儘快擺脫她,而且奴婢衝過來之後,也沒聽她說什麼特別的,只一個勁兒的拉着公主糾纏,她到底因何跟公主起了衝突——恐怕就只能去問公主了!”
風啓原來是想,這個丫頭跟在繁昌公主身邊,必定對當時的情況十分清楚,所以才掩人耳目的只留了他下來。
這樣一來——
事情反而棘手了。
“你——”風啓略一思忖,雖然覺得不太妥當,還是決定讓鐵方去找繁昌公主確認一遍事情的經過。
“你的人在繁昌公主身邊出沒,太招眼了!”褚潯陽道,上前一步,打斷他的話,看着他道:“讓我的婢女去吧!”
現在他們兄妹正在風尖浪口上,不管是風啓的人出現,或是繁昌公主的宮女來來去去,都很容易落入有心人士的眼睛。
這一點,風啓十分清楚,所以並不曾反對。
“淺綠,你走一趟吧!”褚潯陽道,照樣是點了三個丫頭中間不常露面的淺綠。
“是,公主!”淺綠謹慎的應了,飛奔而去。
風啓又叫人送走了繁昌公主的那個宮女。
褚潯陽走到那池塘邊上,探頭往下看了兩眼,問道:“是寧平公主身邊的那個宮女做的嗎?”
寧平公主不可能自己找死,那麼現在就只能揣測,她是被什麼人推下去的。
“現在——可能就只能先這樣估測了!”風啓道,眉心也是意外的擰成一個疙瘩。
“可是目的呢?”褚潯陽回頭看他,“想讓你介入,維護繁昌公主,然後再慫恿言官彈劾,說你私心太重,阻止你耐下麒麟山脈?”
風啓這人,與世無爭,又很維護風連晟。
從崇明帝和風連晟的立場,幾乎都不可能對他展開陰謀,這件事或是風邑叫人做的,單頁或者——
是那個人!
褚潯陽想着,就突然靈機一動,再次莊重了神情,舊事重提道:“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話,宣城公主那裡——你到底是抓住了她的什麼把柄?”
兩個人,四目相對。
風啓的眉心又隱約的跳了一下。
然後,他就往旁邊踱開了步子,面無表情道:“我什麼把柄也沒抓到,當初就只是病急亂投醫的試探一二,大概是她自己心虛,以爲是我抓住了她的什麼把柄吧!”
夜色中,他的側臉融入遠處渲染過來的燈光裡,明明輪廓冷硬分明,卻分明又給人一種霧裡看花一樣的錯覺。
“就只是這樣?”褚潯陽盯着他的臉,打量片刻,確認道。
“就是這樣!”風啓道。
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那種如有實質的感覺,和語氣裡明顯的不信任,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突然就起了幾分燥意。
“鎮國公府內部的事,我相信榮烈知道的要比我多的多,你若就是心存疑惑,倒是不如和他開誠佈公的談一談,讓他幫你解惑。”風啓說道,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攥緊來壓制住起伏不定的情緒,“前面大婚的典禮已經開始了,你若長時間的缺席,也難免要引人注意,這裡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先走吧!”
褚潯陽也能隱隱感覺到他情緒間的不耐煩,並且這個時候,她也的確是不適合在這裡多留下去,想了一下,就點頭道:“那好,我先走!回頭我叫娘淺綠過來回你的話!”
說完,就舉步朝院門的方向走去。
風啓的心情煩躁,一力的勉強自己的目光不要再去追逐她的身影。
褚潯陽帶着兩個丫頭款款而行,不想才走出去一小段距離,突然聽見後殿方向出來一個內侍的尖叫聲,“那個丫頭跑了,抓住她,快去把她追回來啊!”
衆人的精神都爲之一肅。
鐵方趕緊奔向後面去查看狀況。
這邊他才迎着奔到迴廊上,一個滿臉是血的小太監已經捂着額頭從後殿的方向繞了過來,跌跌撞撞的,一下子兩人就撞了個滿懷。
“怎麼回事?是寧平公主的那個侍女?”鐵方扶了他一把。
“奴才把她丟到了後面的一間耳房裡,想要回頭鎖門的時候,誰曾想她突然抄了桌上才茶壺撲了上來——”那小太監哭喪着臉道。
倒不是他粗心大意,而是——
那婢女是二殿下下令按住的,並且這又是在封鎖嚴密的皇宮裡,誰也想不到他會以卵擊石,傷人逃脫的。
“她人呢?往哪個方向去了?”貼放的臉色鐵青,這是十分嚴重的挑釁。
“公主——”青蘿也不由的提了口氣,機警又狐疑的和褚潯陽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院子內外已經被二殿下下令封鎖了,她走不出去!”褚潯陽篤定說道,心裡卻也是一樣的警覺——
那個丫頭,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馬上叫人進來搜!”風啓抿着脣角,一時若有所思的沒有吭聲,史浩就搶上前去一步道。
“我們走吧!”這樣的小事,也不需要她在場,褚潯陽於是不再逗留。
她繼續舉步往院子外面走,就要拐過花圃最後一角的時候,突然一條影子從那裡一叢柏樹後面一下子躥了出來。
寧平公主的那個婢女是不懂武功的,所以她撲出來的方式就十分野蠻,直接撞開了走在褚潯陽左手邊的桔紅,又慌不擇路的推了褚潯陽一把,就要奪路往院門的方向跑。
這花圃中間的小徑本來就都不寬,褚潯陽往旁邊踉蹌了兩步,剛好一腳踩在了石板路的邊緣,腳底被新落的冷霜一滑,就不期然的崴了腳,身子往另一邊假山石上撞去。
“公主——”青蘿驚叫了一聲。
若在往常,這一點小情況,褚潯陽一個人就能應付,可是現在她懷着五個月的身孕,行動受限,就是青蘿也不敢貿然去抱她——
萬一角度不好,兩人一起栽倒,再壓到她就糟了。
於是千鈞一髮之際,青蘿也只能咬牙搶上前去一步,閃身擋在了那些棱角鋒利的假山石前面,期待褚潯陽可以往她身上扶一把,也能化解了此次危機。
褚潯陽和她主僕這麼多年,默契自然非同一般,趁亂連忙擡手,推在了她肩膀上,藉着力道緩了一緩,但是崴了腳,身子還是不穩的朝她撞了過去。
這個時候,青蘿已經放下心來,擡手要去扶她的時候,那小徑上卻已經動作很快的搶過一個人來,先她一步,一手扶在褚潯陽的腰側,拖住了她的身子。
突然安穩下來,褚潯陽不期然的吐出一口氣。
“沒事吧?”風啓的聲音從耳畔傳來,莫名帶了幾分暗啞,手掌移到她的後腰處,直接扶着她退回到了身後的小路上。
“哎——”青蘿出手晚了一步,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風啓卻只低頭注意着褚潯陽的腳下,小心翼翼的將她引出去。
雖然於禮不合,但是他那樣認真莊肅的神情,反而叫人不好意思輕易打斷。
兩人重新退回小徑上,這邊桔紅也將那宮婢拿住,因爲她險些連累褚潯陽摔倒,桔紅心裡的火氣就直躥到了天靈蓋,不由分說就先揚手甩了她好幾個耳光,怒罵道:“不長眼的東西,衝撞了我家公主,你有幾個腦袋擔待?”
那婢子當場就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滲血,哇的一聲就痛哭起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告饒,語無倫次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有意要衝撞定國公主的,我——我要去見皇上,我家公主——公主嗚——”
她這個樣子,倒像是怕因爲寧平公主遇害的事情受到牽累而有些亂了心智。
風啓橫過去一眼,目光當中凝滿殺意。
鐵方的心裡咯噔一下——
主子的心思,他是清楚的,別管這婢子是有意還是無心,撞到了褚潯陽的身上,就足夠奮起直接將她挫骨揚灰了。
“殿下,這個婢子目睹了三公主和四公主之間爭端的經過,這個時候殺了她,別人一定會以爲是我們有意爲之,殺人滅口的!”雖然這個婢子的證詞一定是對繁昌公主不利的,但也必須要留着她,否則就只能說明風啓兄妹心虛。
風啓也深知這一點,但是餘怒未消,那一個冰冷的眼神,彷彿刀子一般,就要將人的皮膚割裂的絲絲縷縷。
“算了,本宮還有事,先行一步了!”褚潯陽自然不會刻意爲難他,察覺他的手掌託在自己腰後已經有段時間了,心裡突然就有點不自在,忙是不動聲色的往前一步,靠到了青蘿身邊。
“公主,您的腳沒事嗎?”青蘿趕緊伸手扶住她,焦急問道。
風啓靜默的立在原地,看着自己半擎在空中的手,忽而自嘲的彎了下脣角,但是他的這個表情消失的極爲迅速,完全沒叫任何人捕捉到,隨後他就把手收回身後,攥成了拳頭,面無表情的看向褚潯陽的裙裾下方道:“需要傳太醫嗎?”
“就是扭了一下,已經沒事了!”褚潯陽漫不經心道,又緩慢的活動了一下足踝,確定可以走路了,就擡頭對他露出一個笑容,“我先走了!”
然後就被兩個丫頭攙扶着,一步一步的離開。
鐵方是唯恐風啓再看到那個宮婢會勾起怒火,趕緊拽着人離開,五花大綁之後,纔給關了起來。
園子裡,風啓並沒有關注褚潯陽太久,轉身又回了池塘邊。
那裡史浩還帶着人在試圖尋找寧平公主的屍體。
“殿下,已經有半個時辰了,一直沒有找到人,應該是沉到池底了,現在這黑燈瞎火的,實在是不方便,想要打撈上來,可能要等到天亮了。”史浩道。
“不行!”風啓卻是一口回絕,冷着臉看着那湖面上懸浮的碎冰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務必儘快給我把人找到。去點火把,再加派人手,水裡太冷,下水之前給他們綁上繩索!”
就算他用了障眼法,暫時騙過了那些命婦的眼睛,但是這件事,絕對隱瞞不了多久的,就算別人不說——
只要風連晟大婚的儀式一完,他也必須第一時間稟報,否則——
就更要被人說成是居心叵測了。
史浩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敢怠慢,趕緊就又調派了人手過來幫忙。
淺綠去前面和繁昌公主問了事情的經過,就匆匆過來傳信,道:“二殿下,四公主說當時三公主找到她,一口咬定是四公主知道了她受人指使,慫恿太后娘娘出宮刺殺的事情,當時她好像是完全亂了方寸,直接就動起手來,想要威脅四公主替她保守秘密。不過奴婢特體跟四公主確認過了,她說可以保證,絕對沒有推過三公主,自始至終都只是想要擺脫她的糾纏而已。”
當初寧平公主在四王府做的事,好像就連風連晟都沒有注意她,唯一有察覺的就是延陵君夫妻和風啓了。
很顯然,寧平公主會氣急敗壞的找上繁昌公主,絕不可能是繁昌公主藉此挑釁。
所以嗯?是有人意圖滅她的口,所以透露了假消息給她,讓她去和繁昌衝突,然後趁亂找機會弄死了她?
事到如今,好像就只有這一個理由可以解釋了,可是寧平公主的屍身一直沒有打撈上來,風啓的心裡卻總有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這件事,可能並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這樣簡單的吧。
他皺了眉頭,神情嚴肅的不住思索。
淺綠左右觀望,也不禁奇怪,“怎麼三公主的屍首還沒有打撈上來嗎?”
“嗯!”風啓心不在焉的應了聲,隨後回過神來,就道:“你趕緊走吧!”
“是!奴婢還要趕着過去給我家公主回稟此事,先行告退!”淺綠頷首,屈膝一福,只是轉身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沉吟着回頭道:“對了殿下,方纔奴婢離開這裡之後,這裡——可是有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嗯?”風啓是何等敏銳的一個人,立刻就有所頓悟,挑眉道:“怎麼這樣問?”
“奴婢方纔回來這裡的路上,在御花園裡偶遇惠嬪娘娘正急匆匆的從這個方向往前面大婚現場那裡趕,奴婢刻意避開她了,可是瞧着她的神色卻是十分慌亂,好像心事重重的。”淺綠道。
按理說,她回來的這個時間惠嬪應該早就到了前面去觀禮了,淺綠會在御花園裡遇到她,那就只能說明她是送走了那些命婦之後又中途折返了。
她是撞見了什麼事,纔會起了異色?
風啓的心思微微活絡着一頓,臉上表情頓時就多了幾分凝重。
“二殿下?”淺綠見狀,就試着喚了他一聲。
“哦。這裡沒什麼事了,你走吧!”風啓定了定神,道。
淺綠雖然心裡生疑,但風啓既然不說,她也沒辦法勉強,遂就點頭,“那奴婢告退!”
目送了她離開,鐵方就滿面憂色的走過來道:“殿下,惠嬪娘娘那裡會不會是剛纔——”
這園子裡唯一能算作意外的,就是寧平公主那個婢女逃脫的事。
但如果只是爲了這件事,還不值得把惠嬪嚇壞,那麼將整個時間連貫起來,唯一能叫她誤解產生恐懼的——
應該就是意外發生之時,風啓扶住褚潯陽的那一把了。
風啓承認他當時是有些急切了,並且和褚潯陽肢體接觸的時間有點長,如果惠嬪剛好從遠處看到,進而產生了誤解——
這也就不奇怪了!
“殿下,現在要怎麼辦?要不要——”鐵方也是着急。
他們主僕之間心照不宣風啓對褚潯陽的心思那是一回事,可褚潯陽畢竟是有夫之婦,真要叫什麼人誤解傳出閒話去,那就糟了。
“別清絕妄動!”風啓沒等他說完就擡手打斷他的話,“除非惠嬪是被人收買,否則只要沒人給她提供契機,她不會隨便亂說話,今晚這裡纔剛出了事,不能再起風波了,先等等看吧!”
他是不會把崇明帝一個妃子的性命看的有多重,但是今天這個契機不對,一旦他主動出手,就難保不會被人盯上,到時候那纔是欲蓋彌彰,百口莫辯。
“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鐵方終究也是無奈。
這邊的園子裡熱火朝天的忙着打落水的三公主,但是隨後又過了大半個時辰,依舊一無所獲,着實風啓再如何鎮定的一個心裡都起了幾份躁意,隱隱的,似乎是有一種極度不安的預感在空氣裡攀升。
“都已經過了二更了,殿下,現在還要怎麼辦?皇上那裡,要報上去嗎?”鐵方道,他遠沒有風啓這麼鎮定,額頭上已經泌出一片細碎的汗珠來。
“不能再拖了,這件事,必須要我主動向父皇稟呈!”風啓抿了一下脣,然後就一撩袍角要往院子外面走。
“皇上駕到!”猝不及防,卻聽令文昌一聲高唱,傳來的方向,卻是這園子通向外面的另一處側門。
風啓腳下的步子一頓,一顆心瞬時就往上提了起來。
是誰搶先給崇明帝通風報信了?
情況好像越發的糟糕了。
他的眉心擰起,但是動作上卻沒有半分的遲疑,當機立斷的就已經轉身迎了上去。
“兒臣拜見父皇!”
“免禮吧!”崇明帝面無表情道,大步跨進門來,瞧着這園子裡燈火通明,興師動衆的場面,臉色就有些難看了起來道:“方纔連晟的婚禮上一直不見你,你這裡是在做什麼?朕聽惠嬪說寧平意外落水,就過來看看,她不是已經被救上來了嗎?”
亦步亦趨跟在崇明帝身後的惠嬪一直使勁低垂着眼睛,從進門起就在迴避,似乎是有些懼怕的不敢去看風啓的臉,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更是明顯瑟縮着一抖,倉惶的擡頭,僵硬的擠出一個笑容道:“臣妾只是隨口一提,誰曾想陛下愛女心切,這還親自趕來探望了,這個時候,三公主應該是被送回她自己的寢宮安置了吧!”
因爲事發到時候,她剛好在場,爲免事後崇明帝提起時候她被苛責是知情不報,所以——
惠嬪其實真的只是順口一提寧平公主落水的事。
怪只怪崇明帝太過機警,而進了這個院子,看到這個局面,惠嬪才後悔不已——
情況好像是有些不對勁的。
“父皇!”風啓微微提了口氣,面不改色的一抖袍子,在崇明帝面前跪了下去,“請恕兒臣怠慢之罪,這宮裡的喜宴之後,寧平和繁昌之間的確是起了些衝突,意外落水,當時前面連晟大婚的典禮就要開始,兒臣怕衝撞了新人,纔不得已出此下策,誆騙惠嬪娘娘等人說寧平已經被救上來了——”
風連晟大婚,這是最重要的事,現在婚禮順利完成,崇明帝記掛了許多年的心事也總算的有了着落。
風啓給他這樣的理由,他似乎也不能責怪,只還是皺了眉頭道:“你是說寧平落水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救上來!”
“兒臣無能,從事發時候起就一直在這裡看着尋找,可是——”風啓道,面有愧色的垂下眼眸。
前後已經一個多時辰了,如果寧平公主一直沒被打撈上來,那就應該已經全無生還的可能了。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崇明帝聞言,整個人都不由的怔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趕緊快走兩步到池塘邊上。
爲了打撈屍體,這整個湖面上的冰層都已經被破開,裡面十多個侍衛不間斷的潛入水中尋找,水面上一片狼藉。
崇明帝的臉色發青,演變的十分難看。
惠嬪膽戰心驚,拿眼角的餘光偷偷去看了風啓的臉色一眼,然後就走過去拽了崇明帝的袖子,唉聲嘆氣的勸道:“陛下,這只是個意外,何況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不是還沒找到——”
她的話到一半,崇明帝已經滿是慍怒的回頭瞪了她一眼。
他都是不是怪罪惠嬪,只是自己的女兒突然死於非命,哪個父親也不能完全的無動於衷。
惠嬪一怕,趕緊倉惶的跪了下去,小聲的啜泣起來。
這個時候,尾隨而來的繁昌公主已經硬着頭皮小步的走進了院子裡,她也幾乎完全不敢去瞧崇明帝臉色,膽戰心驚的走過來,在他腳邊跪下,告罪道:“父皇,兒臣有罪,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三姐姐她不分青紅皁白的找茬,廝打之下就——父皇,這真的只是個意外,我沒有碰過三姐姐,也絕對沒有推過她的!”
繁昌公主說着,一半懼怕一半委屈的就哭了起來。
對自己這個女兒的性子,崇明帝還是瞭解的,打從心底裡也不信她會謀害自己的皇姐,再見她哭的委屈,面色不由的就緩和了幾分。
但他畢竟是死了一個女人的,也不能偏袒的太過明顯,遂就冷聲問道:“你們起的什麼爭執,居然這樣沒輕沒重的?寧平的脾氣是不好,你做妹妹的也沒分寸嗎?”
“我——”繁昌公主脫口就要實話實說,一擡頭,卻是瞧見自己的兄長對她隱晦的搖了搖頭。
一旦抖出寧平公主受人指使引誘太后出宮的事——
那天行刺的人可是榮顯揚,追查之下,肯定要翻出鎮國公府來。
繁昌公主雖然不知道這些,但風啓的話她是言聽計從的,立刻察覺不對勁,話在舌尖上打了個旋兒,立刻改口道:“其實就只是一點瑣事,因爲在宴會上因爲之前皇祖母賞賜的事情兒臣和三姐姐拌了兩句嘴,宴會散了之後,三姐姐還生着氣,也是女兒不好,當時只順着她的意思就好了,不該再惹她發怒了——”
宮裡的女人,爲了衣服首飾和賞賜大動干戈都是家常便飯。
崇明帝也不疑有他,臉色表情又見緩和了幾分下來,嘆了口氣,道:“你掀起來——”
他從那池子邊上走開,就近要彎身來攙扶繁昌公主起身,就在這個時候,卻是變故突生。
崇明帝是從那邊的側門進來的,此時也站在離開門口不過幾步遠的地方,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側,夾在池塘和宮牆中間的一片灌木後頭,突然一個渾身溼漉漉的人影撲了出來,嚎啕着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什麼人?刺——”令文昌怒喝一聲,纔要叫嚷着抓刺客,下一刻,聲音卻是戛然而止。
這個時候,渾身結滿了冰渣子,面色青白的三公主已經死死的抱住崇明帝的大腿哀嚎了起來,“父皇!父皇你別聽他們兄妹胡說!是風啓——是二皇兄他和定國公主之間逾矩,被我瞧見了,他們要殺我!他們要殺我滅口啊!父皇!父皇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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